《巫医许多福》第49节

  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病人来到医馆了，从后面药房里出来的是罕巴，许多福定睛一看。不对呀！是新芽。
  新芽最近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他见到许多福颇不好意思的说：“我又晕过去了，给许巫添麻烦了。”
  许多福：“……没事”
  然后新芽就去忙了，许多福细观他的表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一时间对新芽的各种猜测都似乎都没道理了，还有病人等着的，她也没有跟新芽多说话。
  这一段时间天气变化比较大，生病的人多了一些，再加上外出打猎，总有些伤者，甚至还有请许多福去接生的，忙得直到这次新芽又消失，人格转换成罕巴，许多福都没有时间跟新芽坐下来聊天。
  她是真有一种感觉，觉得新芽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这段时间里，种的水果中可以采收的是西瓜，恐怖的是西瓜一个有六十几斤，绝对是变异品种，既然是系统给出来的种子，不可能有毒。一个个大西瓜用石头轻轻一砸就裂开口，瓤是又红又甜，开第一个瓜的时候是中午，医馆里住院的患者都尝到了神仙西瓜，虽然因为西瓜性凉，每人只吃了一小片，可这味道真的好，是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
  早已恢复了捕猎，大家食物充足，有大胆的就问许多福这瓜能不能换，他们可以用肉换。
  许多福这里的腊肉才刚刚吃完，因为肉已经不珍贵了，她这里也开始用肉换药，不过肉是不嫌多的，有时候医馆也会用肉和妖族人、巫族人交换一些东西，比如说外出的族人采摘回来的药材。
  也会用肉跟巫族部落的人换陶瓶，这些陶瓶装上各种常备药物之后会再卖给部落和村庄，大家因为医馆的存在都有了很强的以物易物的交换意识。
  可医馆里的人都不想换，西瓜这么好吃，为什么不能自己吃完。
  地里那么多的西瓜，什么东西过量食都不是好事，许多福还是换出了一些，毕竟后面陆续还会有其它的水果成熟，果子的保质期又不长，放着会坏掉的。
  一边快速的刷着任务，一边感受着天气渐渐变热。
  忽然有一天，信老说：“火季到了。”
  会称这个季节为火季，就是因为这个时节像是火一样的热，靠近火的时候会有灼烧感，这个季节最热的时候也一样，太阳晒在身上就像是火在烧一样。
  真本世界将这个季节称之为夏季。
  随着最热的时节到来，各种水果也成熟了，不管是妖族还是巫族都有上许多福这里交换水果的行为，不过许多福毕竟只有半亩地，而且也不打算将土地再扩大，即使再高产也不可能供给妖族巫族加起来上万的人口，所以许多福告知他们——你们可以自己种植水果的。
  今年种植，明年就可以吃。
  其实巫族里已经有很多老人开辟了耕地，从冬季起就开始种一些蔬果粮食，对种植不陌生，大家接受度良好。妖族人对各种美味的和山间野果不同的神仙水果也充满了渴望，对陌生的种植业不算多排斥。
  一时间信老成了香馍馍，从前百部的几个人因为常常来给信老帮忙，也成了对种植业很有研究的“专家”，在巫族部落里面受到追捧，细微的隔阂已经完全消失，彻底融入了南方部落。甚至已经有人找到了配偶，并且追求成功。
  ……除了有些热，越来越热，一切都很好。
  比起旁人来，许多福的身体素质一般，更不耐热，她一天里最热的时间都是呆在医馆里面的，毕竟里头永远恒温，冬暖夏凉。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
  妖族村庄发瘟病了。
  所谓的瘟病，就是真本世界说的瘟疫。
  这件事情许多福是听说的，怎么来判断瘟病呢？判断标准在巫族和妖族里面都是通用的，但凡一个人得病，传染了很多人，发病速度很快，死亡也很快的病症就叫做瘟病。
  在两族人的认知里面，瘟病是没有救的。
  发现是瘟病，妖族人就打消了将人送到许多福这里医治的想法，而是将发病者彻底的隔离起来了。许多福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妖族最初发病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亡了。
  巫族首领得到了这个消息，许多福也知道了。
  322：【强烈建议宿主不要管这件事，按照巫族得到的消息，感染者已经被隔离起来了，也许传染已经得到了控制。你的身体素质很差，崦嵫大陆的瘟疫必然比真本世界的要厉害，你前去被感染的可能性极高，却未必能起很大的作用。】
  许多福：因为有危险，所以我就要这样当做不知道？
  322：【宿主可以将应对瘟疫的注意事项告知妖族。】
  许多福：我想想。
  花了一点时间将注意事项逐一写出来，好像并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她来考虑，就在322以为许多福已经决定听劝的时候，坐在那发了五分钟呆的许多福忽然说：“我得去。”
  没有任何巫医会在这个时候去妖族村庄，甚至发生瘟疫的都不是巫族部落……当然，其实许多福并不是真的巫，所以在她看来大概巫妖都是差不多的。
  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系统颁布的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她即使不去也没有任何人会怪她，这理所当然。而她决定去赴险，这才是叫所有人的不能理解的。322并不知道那沉默的五分钟里面，许多福都想了些什么，因为那时她大脑太过活跃了，它什么也没有捕捉到。
  “我得去！”
  这三个字第二次说，说得更肯定。
  是坚定信心，也是给自己打气。
  没给自己反悔的机会，许多福拿起了药箱。
  第69章 月光
  许多福没有想到, 妖族部落的情况远比她想象得要更严重。322说妖族部落可能已经将瘟疫的传染控制住了，那是往好的方面想的, 事实上现场的情况不仅与它想象中的背道而驰，而且还更加的惨烈。
  村门口的巨石仿佛带着阴沉的气息，连村外都没有岗哨把守，可见形势之严峻。进了村子之后, 石屋外面更是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许巫！”
  许多福一到达，村长就出来了, 幸而他并没有被传染，能主持村庄的工作，不至于乱套。
  村长一个男子汉见着她眼睛立刻就红了。
  许多福：“不用客气了，赶紧带我去隔离区看看。”
  许多福把药箱从罕巴手里夺过来：“我到了这里就安全了, 你回去。”
  罕巴眼睛一瞪，快速摇了摇头：“我不走！巫, 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我可以给你帮忙。这瘟疫没准只有妖族人能染上, 巫族人没准不会被感染呢！”
  大概是急中生智，这个理由都被他想到了。
  罕巴不走, 许多福还真拿他没有办法的。这时候是争分夺秒，也没时间耽搁了。
  近日已有三十几度的气温了, 正午那会能飙升到四十度，这个气温人稍稍活动一下就要出汗，隔离区的味道可想而知。各种夹杂的浓郁味道汇集在一起，罕巴感觉到胃中翻腾, 他连在野外见到腐尸都没有这样反胃的生理反应。
  隔离区是临时搭建的，用石头垒起来再用树枝树叶盖起来，基本上可以说是密不透风的。妖族人认为这样瘟鬼才不会跑出来，继续害人，黑暗也可以让瘟鬼迷失方向，找不准目标，里面的人也不会死亡。但是死亡还在继续，这显然不是个有效的方法。
  322一扫描，许多福才知道这里头有九百多个人，吃喝拉撒几乎全在里面，味道能好闻吗？
  从发现疫情到现在已经有两天多了，村庄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的混乱。很多措施在许多福看来都不算有效，甚至是胡来。
  此时许多福已经戴上了口罩，罕巴也跟她一样。口罩是一种触感类似纱布的东西制作的，不过这种东西并不是用线纺的，而是树上长的。许多福将这种在野外偶然发现的树叫做“布树”，它的叶子很厚，撕开后里面有一层洁白的类似纱布的东西，可以用来包扎伤口，当然也可以用来制作口罩。
  许多福跟村长交代了，今天天黑之前巫族人会送来足够数量的口罩，为了减少感染的可能性，他们不会进来，到村外较远的地方东西会被放下，到时候村长派人去取来就好了。
  现在口罩有限，戴着口罩的人得将部分石头搬开，让隔离区透风，一部分人得帮忙许多福在屋内外熏草药。
  最先发病的人已经死去，发病有可能的原因是吃了已经死去的锦鸡。患者的症状是多发热、头疼、浑身无力加上腹泻，如是感染者，半天时间就开始出现频繁咳嗽、气促和呼吸困难，略有活动则气喘、心悸，这就下不来床了。
  这么多病人，只有许多福一个医生。
  哀叫者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麻木的眼神折磨着她的神经，太阳照得人头晕目眩，还好村长肯听她的话，没有对她的任何要求过多的询问。许多福说不能让所有人呆着这么一个隔离区，看看人太多了连躺下的地都没有，得分轻重缓急来进行隔离，周边得再建隔离区才成。村长立刻就答应了，不带犹豫的。
  有些人只是疑似染病，还并不确定，长久下去却很可能被传染。
  进入隔离区的人本不是没有亲朋友好友的，人呆在隔离区里面总是要吃要喝的，先前的管理有些杂乱无章，还有人往这里给被隔离的人送饭的，这大大的增加的传染的可能性。在许多福进入隔离病房给患者检查的时候，罕巴将许多福列出的来的注意事项一一讲给妖族人听，他这时候才清楚的知道了识字的好处。
  要不是会认字，这一条条的注意事项这么细致这么多，罕巴很怕自己根本记不下来。
  许多福已经拟好了方子，她此时却不准备再出隔离区域了，罕巴过来帮忙煎药。等口罩到来的时候，重症患者已经都喝上了药，同口罩一起来的还有医馆的人，不仅信老、敖来了，连一向表现得很不屑于同妖族来往的风巫都来了。
  许多福是真没有想到风巫会来，这家伙被巫族可怕的隔离场景吓得手都在发抖，可却没有转头就离开。此时这里的情况已经比许多福来的时候好得不知道哪去了，刚刚隔离区的人或躺或坐，没一个人脸上有半点生气，倒不至于说会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人之类，不过也清楚的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就是死亡。
  一群等死的人聚集在一起，那种氛围确实令人难受，而许多福的到来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就像是石头被搬开后洒进来的那一抹阳光 ，虽然现在患者的身体上的客观情况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可心情多少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罕巴是感受最明显的人之一：“从巫到了之后，还没有再出现死亡的患者，肯定没事。”
  风巫抓药材熬去了，哼了一声说：“这很奇怪吗？她虽然人不怎么样，医术没得说。”
  嘴巴真讨人厌！
  许多福懒得跟他计较，其实风巫傲娇两句帮她松了一直提起的那口闷气，她也是紧张的，毕竟从前在医院的时候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几次真本世界疫情发作的时候，她岁数还不大，对当时紧张氛围的印象模模糊糊，如今这几百人的命运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不仅是这些陌生的妖族面孔，自己的小命是悬着的，跟她一起来的相信她的同伴们也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许多福吸了一口气，进入了系统空间。
  ……
  这个夜晚有星星，病情最严重的几个患者被挪去了旁边的房间，从隔离区被抬出来的时候，烧得迷迷糊糊的月光努力的侧过头看天空。她化形在一个晚上，那个夜里空中挂着一轮明亮的月，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路过的村长就给她取名字叫做月光。
  这是月光化形的第五个年头了，妖族人化形是没有固定岁数的，有些刚刚生下来就化形为妖，有些濒死才化形，所以妖族里什么岁数的都有，渐渐的妖族和妖族之间结合，也会生下孩子，就是新一代的妖族。
  月光也有孩子，此时没有见到母亲，小崽子大概在父亲怀里哭。
  发现自己额头烫的时候，月光是主动进入隔离区的，她知道瘟疫是传染的，会给她的亲人孩子都带来病痛和死亡，同时她也明白，进入隔离区就是在等死。可和无数个慢慢走入隔离区的村民一样，她内心是很平静的。
  在隔离区呆的时间里头，她的内心越来越平静，静得很一滩死水似的，她在等死。也有人同她不一样，总有些人在反应过来之后，对死亡非常的恐惧忽然觉醒，他们焦急、大吼、哭泣，让这个隔离区的情况更加的糟糕了。
  瘟疫是没有任何同情心的，它传染给老人，传染给年轻人，也传染给小崽子。
  听到隔离区内孩子的哭声时，她的内心才会有些微的波动——就这样吧！等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去焚烧，处理这件事的都是隔离区的人，渐渐的，没有人再闹腾了，因为每个人都明白，死亡是终将来临的解脱。
  直到隔离区外传来了耳熟的声音……因为隔离区内除了呻、吟外没有别的声音，所以她能将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她曾与这个声音的主人接触过，她脑子里冒出了那个名字，却又不敢置信。
  ——那位是能将死人救活的，如果是她的话，是不是有可能赶走瘟疫呢？
  拖着沉重的身体，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站了起来，那一刻她才明白，如果能活，谁都不想死。她的崽子还那么的小，新手父亲能够独自将崽子照顾好吗？一个母亲，希望参与孩子的成长，而不是死在瘟疫之中。
  是她吗？
  ——果然是她！
  亲眼看到许巫进入隔离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软软的靠墙坐到地上，内心兴奋得想大喊一声，可喉咙被什么梗住了似的根本叫不出来。许巫可真小只啊！自己差不多是她的两倍大，没有任何一个巫会来到妖族驱赶瘟疫，可是这么小只的许巫来了。
  月光能感觉到，整个隔离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她转过头的时候对上的是一双同样闪着光的眼睛，而不再是丧气的后脑勺。
  也许是星星太亮了，晃到了月光的眼睛，她觉得眼睛酸酸涨涨的。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巫弯腰时挡住了天上的星星，月光感觉到自己的眼泪被不算温柔的擦掉了。
  月光用沙哑的声音说：“喝过药了，没有不舒服。”
  许巫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不要怕，你会好起来的。”
  巫一定是误会了，她不是因为害怕才流泪。
  “我知道，”月光控制着僵硬的脸，努力的扯出一个笑：“有巫在，我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