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我说我的宝贝、我的心肝、我的好玫瑰啊!拜托你别再妆点了,够美了啦!」公关经理叶大班用央求的口吻,好言好语的对着眼前这位花名取为「玫瑰」的女郎言道。
「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肚子,填饱你的肚子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把男人的裤腰袋盯紧一点,包准你这辈子再也不愁吃、不愁穿了。乖乖听话,赶快到『爱的小窝』去招待客人,你再不去的话,客人可要掀桌了!现在可是一个价位喊得比-个高,两、三佰万包你一夜的价码大有人在。
何况你愿意被包出场的风声已在昨天晚上传扬出去了,有哪个风流鬼不想得到你,和你在床上翻云覆雨、享受鱼水之欢的?所以,你就快快现个身,去搔搔那群风流鬼的痒处吧!」
「爱的小窝」正是「香影夜总会」的包厢昵称,客人通常--喜欢聚集在包厢里,因为较为隐私,也较有气氛,并且可以培养情调。
所谓的夜总会就是结合了舞厅和酒店的特色,而「香影夜总会」分为包厢式跟开放式两种不同的营业方式。
外场正是所谓的开放式空间。
打滚在风尘中的红男绿女在外场中跳舞、划拳助兴、喧哗声不绝于耳,再搭配百万以上的装潢、七彩缤纷的霓虹灯、狂野的音乐节奏、浓妆艳抹的神秘女郎……
让习惯游走在夜生活的男人,无一下沉沦于这样的气氛之中,败倒在美丽女郎的石榴裙下,甘心的猛吞蓝色小药丸,个个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心态。
「好嘛!好嘛!大班,你就别再唠叨不休了,再给我一分钟就好了,我立刻过去!」玫瑰将手中的唇笔旋咬在嫣红的嘴儿里把玩着,甜美的笑容就像盛开的玫瑰,绽放着夺目的光芒。
人的情绪起伏是没有一定的,在「香影夜总会」打滚多年,花名取为「玫瑰」的她亦是如此,尽管她有再多诉不尽的心事,却依然本着一份纯真、固执的心x,将所受的委屈与心事全一口往肚里吞。
她尽量让自己在人前表现出快乐无邪的一面,就因这样的矛盾气质,她吸引了千千万万男人的心,出污泥而不染的她,在一夕之间成为了「香影夜总会」的当家红牌。
男人像发了狂似的沉迷于风月场所中,掏心掏肺、用尽心机只为了搏红颜一笑。
「你就是这副娇滴滴的模样,才使得男人如此痴迷的。」叶大班否认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
每当她想多叨念玫瑰几句都自然而然的在她甜美的笑容下,全往腹里吞了。
忆当年,叶大班也曾当红过,只不过现下年纪有点大了,只好当起公关经理来,她一个人带领着数百名小姐,最让她得意、最有成就感的就非玫瑰莫属了。
玫瑰只要勾起唇角微微的浅笑,男人马上情不自禁地赖在夜总会里,一整个夜晚半个也舍不得离去。
谁不想包下玫瑰的第一次出场经验?
谁不想和玫瑰在床上尽情的享受鱼水之欢?
但套用一句较难听的话去说明--玫瑰是从不陪男人睡觉的。
人人都知道玫瑰守身如玉,还维持着她的处子之身,不可思议吧?玫瑰可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最佳写照呢!
她也是叶大班旗下最得意的小姐。
带出去多有面子啊!
话又说回来,又有哪个公关经理旗下的小姐,有本事比得过她叶大班的小姐--
在红尘中打滚了数年,依然是尚未被人开包的处女!
「啊--」玫瑰突地发出一声惨叫。
叶大班紧张兮兮的瞪大眼睛,关心的急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大姨妈今天来探望我了,怎么被包出场啊?」玫瑰迷糊虽迷糊,但她的意志向来坚定执着,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她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昨晚风声才放出去,今天大姨妈便提前来找我了,这下子糗了啦,谁愿意当个冤大头,拿白花花的几佰万去买一个不能做爱的女人?」
叶大班老实不客气的送给她一记白眼,「哎哟,小姐,你嘛帮帮忙,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呢!没关系啦,咱们再拖延个几天,等你大姨妈走了,再决定谁雀屏中选也下迟啊!」
「可是我现在急需一笔钱周转啊!」玫瑰一想到她的弟弟,心就好急,「你也知道我家小弟的肿瘤……急需一笔钱来救急,而我也打算将小妹送到日本去深造,没一大笔钱,g本无法培育他们成器成材的,若他们因而踏错路,身为一家之主的我,你叫我拿什么脸去见我死去的爸妈呢?」
玫瑰欲强忍住泪水,但那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沿着她的粉腮滚落下来,沾湿了衣襟,「他们年纪都还小,什么都不懂,我若不谨慎小心的守着他们,他们若……呜呜……」
「唉……可怜。」叶大班摇头叹气,轻拍着她的秀肩,「小小年纪就得一手扛起一家子的重担,真难为你,太辛苦了。」
「大班,我好怕啊……一想到自己的初夜即将给了一个我所不爱的人,我就……」玫瑰提及辛酸处,便忍不住嘤嘤地低声饮泣起来。
她很想将初夜奉献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可是……
「别怕。」叶大班好言的安慰着玫瑰,「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又不是不明白我的做法,我向来都是竭尽所能的保护着你,这儿有我罩着你,包准半只蟑螂也近不了你的身,你什么都可以不必怕,我又不是不让你挑客人。来,乖乖的听话,现在咱们就到『爱的小窝』去伺候会让咱们发大财的财神爷。」
※※天长地久的踪迹※※※※天长地久的踪迹※※
郑依情正是玫瑰的本名。
下班后已近凌晨四点,东边的天空微泛起一道曙光,透过云絮洒向大地。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踩着三寸高跟鞋,郑依情颠簸着步伐,右手食指勾着皮包的带子,让皮包懒洋洋的垂放在她肩头。
她步履不稳的走进一条窄长的小巷子里。
冲天的酒气弥漫在鸟语花香的清新空气里。
她感觉天在旋转,地在摇晃,感觉五脏六腑正在翻滚、燃烧……
突然一股酸味直冲喉间,她开始感到极度的不适,依情知道这又是饮酒过量的后果--夜夜如此。
「恶--呕--」依情连忙扶着坚硬的墙,身子一蹲,难受的呕吐起来。
对她而言,坎坷的身世是十分残酷且痛苦的回忆。
自小家境便不是很好,但在父母双双弃世之后,她虽一肩挑起全家生计的担子,可一路走来多灾多难的遭遇,却是她不愿去回想的惨痛记忆。
父母撒手尘寰的当年,依情为扶养弟妹而不得不坠入风尘--
高中毕业后,依情便没有继续升学的打算。
其实她此谁都想读书,可是她不能--
因为惊人的学费不是她所能承担的。
她一人负担三人的学费以及所有的生活开销,老实说,对一个女子而言,这担子实在太重、也太吃力了。
所以,依情宁愿将所有的收入拿去扶养自己的弟妹,也不敢奢求有天能真正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二十二岁了,对从没谈过一场恋爱的她而言,缺乏爱情的滋润,令她备感孤寂。
事实上,她好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她对爱情虽有憧憬,却自她一手挑起家计后,便不抱任何期望了。
在红尘中流传着一句话:堕落风尘只在一念之差,一旦跌落,想再脱胎换骨重新步入社会是难上加难的事。
就因这句话而让她产生了疑惑,臆测着自己或许这辈子都可能将会在红尘之中打滚,直至白了头发、掉了牙。
以她今天的社会历练经验,她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与勇气,去承担起所有的后果,可是,她依旧会悲伤的不能自己。
尤其每当忆起她即将失去自己的贞c,忆起她即将将自己的初夜奉献给一个只会四处寻花问柳、花天酒地的风流男人,她就觉得好哀怨、好可悲、好恶心。
「呕--」依情又呕吐了起来。
好难受啊!她何苦要这样子虐待自己?何苦要……
思及此,依情委屈的掩面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似的将娇小的身子斜靠在墙上,任晶莹的泪水不能自己的宣泄而下。
此刻,一只大手正悄悄地伸至她的秀肩……
「小姐……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那只大手在她的肩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突来的状况,让依情猝下及防,微吃了一惊,她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
眼前有双溢满关怀的黑眸,令依情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暖意。
「呃……」她从没见过眼神如此温柔,长相如此俊美的男人,初次相见,即令她心底下禁流窜过一股暖流,进而傻了,愣了,更不知所措了。
「小姐,需要我帮忙吗?」男子忧心的看着她,不放心的再追问一次。
男子的黑眸里蕴含了数不尽的关怀,而那宛若希腊美神的挺立鼻梁之下,是薄厚适中的嘴唇。而削瘦颀长的结实体格更显现出他的俊美与完美。
也不知是醉酒的缘故,抑或是他的出现让她产生了异样的感觉,依情的心竟有如狂风中的悬旗摇摇欲坠了,这是在以往都不曾遇过的情况。
依情虽然从未谈过恋爱,但打从出娘胎以来,能让她第一眼就产生心动的感觉,也唯有眼前这名男子而已。
「小姐?」男子不安的蹙起眉头,「小姐,我脸上是否长了东西?不然你怎么盯着我一直看呢?」
「啊呃……我……对不起!没……没事,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依情脸蛋一红,羞涩的垂下头去。
「是吗?」男子望着她那一脸因窘的表情,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
依情一听见他的笑声,纳闷的抬起头来,一脸不解的瞅着他,「你笑什么啊?」
「因为你哭泣过后的红脸蛋很滑稽。」
「滑稽?」依情不满的皱了皱小鼻头,怎会用滑稽来形容她啊?
「对不起,我可能用错了形容词。你喝醉酒了吧?」男子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包面纸。
「我……我去参加同学会……不小心被……被灌醉了。」依情结结巴巴的撒谎。
对一个陌生男子撒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谎言,好像……
依情为自己撒谎的动机感到不可思议极了,她何须对个陌生人隐瞒她的工作x质,又何须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呢?
他们之间只是萍水相逢,或许一会儿挥手别离后,两人就再也不会有邂逅的机会。
可是,半醉半醒之间,一阵非常强烈的莫名感猛然向她袭来……
彷佛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的工作是低贱且没有尊严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她见过不少,像他这样温柔的一个男人,是很少会在那种风月场所出现,若让他知道她有个低贱的工作,他铁定会被她吓得落荒而逃。
或许是不曾遇过这样温柔体贴的男子,依情对他的感觉好是特别。
男子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面纸递到她面前,再体贴的为她抽出一张面纸,在她眼前晃动了几下,「原来如此,来,快把眼泪和鼻涕擦干净。你能站起来吗?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依情羞涩的接过他递来的那一包面纸,再缓缓地接受他为她抽出来的那一张面纸,垂着小脑袋,她抿着唇角,莫名的感到甜蜜并暗自欣喜。
「不……」依情正想说些什么--
一阵恶心感又突然涌上心头,霎时,她竟已吐了他一身秽物。
「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依情慌得不知所措,随手抓起那包面纸,企图帮他清理他一身的秽物。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毫不在意的微笑道,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来,「这是我的名片,你若有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为何我要找你呢?你对我而言,仅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不是吗?」
是啊,没道理他要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关怀啊!依情怎么想也想不通。
「施与怜悯之心,还有陌生人和熟人之分吗?」男子失笑道。
「嗯……」依情歪着脑袋用心思索,觉得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是不是呢?」
「好像是吧!」依情认同的嫣然一笑。
「你笑起来的模样真是好看。」
依情望了望名片上的银字,「你叫……施苍助?」
「嗯,你可以叫我苍助。」施苍助用手拨开散落在额前的黑发,嘴边噙着好看的笑容,「那你呢?」
「我什么?」依情困惑的反问道。
「请问小姐芳名是……」
「先卖个关子。」依情俏皮的回答,「若有缘分的话,咱们会再相见的,下次见面时,我再告诉你。」
话落,依情欲起身离去,她艰难的站起身,脚步突然颠簸了一下,出于本能的,施苍助伸手去扶住她,依情这才免掉一次出糗的场面。
「谢谢……」
「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去好了。」施苍助不放心的看着她。
依情的双颊泛着玫瑰色的红晕,唇似绽桃,她看起来是这样的纯真无瑕……施苍助心中莫名的泛起一丝浓烈的呵宠,一种想怜爱她的感觉竟不自觉的占领了他的心头。
「不……」依情连忙摇着手拒绝。
「那……你一路小心。回到家后,可以给我一通电话报平安吗?」施苍助也不好意思勉强她,只是放不下心的叮嘱着。
依情并没有回答,轻轻地推开他颀长的身躯,然后踏着不稳的脚步离去,纤弱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彼端,消失在他迷蒙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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