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莲生身边还有赵嬷嬷呢,到时候将人看牢了,绝不会出差错。”
扫见男人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薛素不置可否,古有甘罗十二为相,八岁的孩子有点心机又怎么了?更何况周绫儿还有个不省心的娘。偏偏这话跟楚清河说不通,她只能费心盯着,一旦那对母女露出什么马脚,将她们一举捉住便是。
翌日,周氏大清早便将女儿送到了明涟院,她倒是知机,没有去正院晃荡,不过在出门时,“恰巧”碰上了楚清河。
男人还记得昨日薛素跟莲生说过的话,对周氏生出了几分防备,并没有接茬儿的意思,打了声招呼便骑马离去,马蹄溅起的灰尘洒了女人满脸,将她气的咬牙切齿。
秋菊将此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小丫鬟面上带着一丝怒意,忍不住骂道,“您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您对她有恩,帮了那母女二人,人家倒好,眼珠子都快黏在侯爷身上了。”
瞧见秋菊气急败坏的模样,薛素噗嗤笑出声,小手揉了揉微微隆起的腹部,笑着道:
“侯爷心里有数,他要是有纳妾的心思,我根本拦不住,若他不动歪念,就算十个周氏摞起来,也没有任何用处。”
主仆俩正说着呢,就见到芍药小跑着进了屋,嘴唇轻颤道:
“夫人,大事不好了,周振就在门外!”
薛素嘶了一声,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太岁,今年总是跟姓周的过不去,难道是上辈子刨了人家的祖坟不成?
“不必心急,我先出去瞧瞧。”
说着,她起身往门外走,春兰秋菊两个跟在后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之色。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面色惨白的清俊男子站在石阶下,抱拳行了一礼,恭敬道,“夫人,周某想见小姐一面。”
女人红唇一勾,讥讽道,“周公子一介外男,怎能见我侄女?还请快些回府,莫要再门口丢人现眼了。”
察觉出薛素明显的厌恶之色,周振心底生出不详的预感。先前在芙蓉楼遭到别人的算计,他的名声早已毁的一干二净,请表妹过来传信,莲生也避而不见,难道她变了心不成?
要是娶不到莲生,他的婚事恐怕会更为不堪,周家在京城好歹也算是高门,自己身为嫡子,要是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成亲,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面。
“夫人想必对周某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周公子难道没去芙蓉楼吗?听说还跟一个妓.子当街拉拉扯扯,不知是真是假。”薛素毫不留情的挤兑。
连喝了几日的苦药,周振虽然行走自如,但体内的余毒却一直没有排尽,此刻他面色发青,身子也不断哆嗦着,哑声道,“周某是被人陷害,还请夫人明察,让我跟小姐解释一番。”
为了莲生的闺名,薛素根本不敢跟周振撕破脸,皮笑肉不笑道,“我侄女并不在府中,还请您改日再来。”
话落,她吩咐侍卫将大门关上。
眼见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周振好悬没被气的倒仰,好一个薛氏!好一个辅国侯府!
凤目中带着几分阴鸷,他拂袖离开,心中暗忖:该如何将婚事彻底定下来,楚家不是不愿跟他结亲吗?要是莲生毁了清白,那他们也就别无选择了。
第93章 闹剧
薛素快步往正院的方向走,她脑海中浮现出周振阴鸷神情,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面上不带一丝血色。春兰秋菊在一旁看着,甭提多忧心了,偏偏她们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暗自着急。
甫一入正院,薛素吩咐一声,“去将许侍卫叫过来。”
许侍卫是楚清河最信任的手下,平日里并不去城北大营,而是留在辅国侯府中护着女眷,先前男人派许侍卫去找了海棠,也不知事情究竟办的如何了。
春兰得了吩咐,小跑着往外冲。侍卫们都呆在正院外,她因为跑的有些急了,累的气喘吁吁,一张脸儿涨红如苹果,看着倒比以往娇俏不少。
“许侍卫,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闻言,许侍卫也不耽搁,扫了她一眼便大阔步往堂屋的方向走,俊朗刚毅的面上满是严肃,看着十分瘆人。
春兰暗暗咋舌,只觉得侯爷身边的人一个个煞气极重,略放慢了脚步,等到人已经进屋后,她这才贴着墙根儿站在夫人身畔。
“你见过海棠了,她怎么说?”说话时,那张娇美的面庞带着明显的急色,薛素心知周振那个狗杂碎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真将他逼急了,指不定会做出怎样的恶事。莲生今年不满十四,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若被他毁了名声,哪还能找到什么好归宿?
许侍卫略一拱手,开口道,“夫人无需担心,海棠已经同意了此事,过几日就能去周家。”
“明日就让她过去。”
薛素不敢再耽搁下去,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彻底扳倒周振。到时候此人污浊不堪,再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如此一来情况便没有那么危险了。
许侍卫恭敬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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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好歹也是高门,宅院位于京城最繁华的位置,周围来来回回经过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突然,一名穿着粉裙的年轻女子跑到了周家门前,不知道对门房说了什么,小厮一张脸顷刻之间涨成猪肝色,冷汗涟涟,好悬没跪倒在地,回过神后便飞快地跑了进去。
不多时,周振连同周夫人,母子两个一起出现了。
清瘦俊美的男子面色有些苍白,不过他因饱读诗书的缘故,透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少年轻生嫩的小姑娘瞧见,都会动心。
见状,海棠暗暗冷笑不已。
她跟着周振的年头也不算短了,这人到底是什么德行,没有谁会比她更清楚,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偏往自己脸上贴金,着实厚颜无耻。
“海棠,有话进去说。”周振面上带着浅笑,十分柔和。
“进去作甚?若我真信了你的话,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就保不住了。”说话时,海棠并未压低嗓音,以至于周围的百姓全都听到了她的言辞,以为有热闹看,纷纷驻足,冲着周家的方向指指点点。
海棠在芙蓉楼也算是出名的妓.子,她除了陪周振之外,并不卖身,再加上气质柔弱,惹人怜惜,倒也打出了一片名声。
不少人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再联想到她方才提到的“孩子”,不由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周振。早先芙蓉楼的风波还没全部平息,这位周公子又将窑.姐儿的肚子给搞大了,啧啧,如此风流,还真是尽得周大人真传!
周振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起来,额角迸起青筋,配上眼底的凶光,看着就跟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着实瘆人,他恨不得直接掐死海棠这个贱人,但四下的百姓太多,他还得维持周家的名声,不能轻取妄动。
海棠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否则即使有辅国侯撑腰,她也不愿得罪周振这个畜生。
“周公子,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我怀了你的孩子,能不能请你通融一番,给我们娘俩儿一个名分?”
边说着,她边用手轻轻抚过平坦的小腹,眼底闪烁着泪光,这副柔弱又坚强的模样看在众人眼中,实在是可怜的很,有人便开口道:
“周公子,你爹都把你娘弄进府了,当年还逼死正妻,海棠姑娘跟你时好歹还是清白身子,不如效仿乃父,将她一并接进去,也能一家团圆。”
“就是就是,听说公子跟海棠相好了数年,想必感情颇深,要是一朝斩断,未免有些太冷血了。”
这些闲言碎语不断往耳朵里钻,直将周振气的怒火翻涌,面如金纸。周夫人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把他当成心肝肉看待,此刻径直冲到海棠面前,左右开弓,狠狠甩了她两巴掌,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肚子里怀的分明是孽种,非要赖在我儿子身上,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海棠眼底划过一丝憎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声音娇柔,如同雨打莲花,与周夫人的凶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百姓的心不由往她这边偏了偏。
“夫人,妾身自知卑贱,不敢妄想贵妾的身份,但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总不能一直流落在外,您好歹是我儿子的嫡亲祖母,这么对待自己的孙儿,难道不觉得亏心吗?”
说着,海棠飞快地抓住周夫人的手,直直往自己肚皮上按。后者早就恨毒了这个贱人,又怕她耍出什么手段,下意识狠狠一推,只听一声惨叫,女人栽倒在地,殷红鲜血潺潺涌出,将粉色绸缎彻底淹湿,浓郁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杀人了!杀人了!这老虔婆当真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孙都舍得动手,哪户小姐要是嫁进周府,还不得被生生磋磨死?”
“她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当初挺着大肚子逼死了原配,眼下却将孙儿亲手弄掉,家门不幸啊!”
海棠软到在地,默默流泪,好似一点生气也无。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她嘴角微微上挑,明显带着一丝笑意,毕竟她根本没有怀孕,方才只不过是弄破了装在鱼泡里的血囊,看着才惨烈了些。
只要今日的事情顺利完成,辅国侯府的人就会帮她从芙蓉楼中赎身,这些年她自己也攒了数目不小的一笔银钱,日后找个乡下地方,置办几亩田地,也能过上快活的好日子,不必伺候这些没种的软蛋强多了?
这么一想,海棠哭的更来劲儿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下身又被鲜血打湿,着实可怜的紧。
周振耳旁嗡嗡作响,他不是傻子,细细一想就能看出海棠是在故意算计他,但此刻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无论他再怎么解释,百姓也不会信,周家的脸面彻底掉进了粪坑,就算是洗干净了,那股臭味儿依旧无法消散。
一对男女站在不远处的桥上,女子头上戴着帷帽,身上透着淡淡的桃香,正是薛素。
楚清河一手虚虚环住小妻子的细腰,以免行人撞到她。
“现在可满意了?”他低声问。
“要是周家人识趣,不再纠缠莲生,我才满意,否则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该如何是好?”
即使那张小脸被轻纱遮挡住,楚清河脑海中也能轻易描绘出夫人的神情,他低笑道,“素素放心,周振虽然希望攀上辅国侯府,但他十分惜命,不会非要往死路上走。”
抓住男人的大掌,她轻轻摩挲着掌心上的粗茧,提点道,“快点让许侍卫将海棠带走,否则待会被周家人捉了,怀孕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许呈办事,你放心即可。”
说着,他扶着女人的胳膊,二人一起上了马车,直接回了桐花巷。
周家门前的闹剧足足持续了数个时辰,等到天黑时,堵在门前的人才散了,徒留青石板上一滩血迹,看着十分阴森。
周老太太嘴唇直哆嗦,她看着跪在堂下的周振,心口一阵抽疼,厉声骂道: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大,自从你将这个女人带进府,咱们周家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振儿都被她教成这副德行,今日甚至还把那妓.子生生打到小产,经此一事,别人会怎么想周家?怎么想振儿?”
大概是太过激动的缘故,周老太太刚一骂完,还没等到周大人答话,眼前一阵漆黑,直接厥了过去。
屋里霎时间乱作一团,偌大的周家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团阴云,让人无比憋闷。
请了大夫给周老太太看诊,周夫人止不住掉泪,辩解说,“我也不曾想事情竟会变成这样,那妓.子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根本没怀振儿的骨血,只不过是当着众人的面作戏而已……”
周大人站在一旁,面庞涨的通红,他紧咬牙关强忍怒火,最后还是按捺不住,一耳光抽在了周夫人面上,直将后者打的脸颊红肿,嘴角也渗出血丝。
“老爷。”周夫人颤巍巍唤道。
“住口!这几日你好好反省,要是振儿的前程真被毁了,也是你这个当娘的不中用,拖累了他!”
话落,周大人拂袖而去,再也不想看妻子半眼。
第94章 怪味儿
周老太太因家门口的那场闹剧,被气的生生昏厥过去,周大人心急如焚,赶忙请了京城中最有名的老大夫,边施针边灌汤药,双管齐下才让她转危为安。
经此一事,周大人对妻子无比失望,偏偏他要脸,又不好做出休妻的举动,只能强忍着膈应,不去管她。
周振在祖母门前跪了整整一夜,他身子骨还没好全,到了第二日,面色十分难看,将来探望的顾玉琳母女骇了一跳。
周氏对这个侄儿本就非常疼爱,此刻不由有些埋怨兄长,“昨日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完全是那个贱蹄子主动算计,跟振儿无半点关系,大哥让他跪在母亲房门外,真有个三长两短,你难道就不后悔?”
嘴角抿成一条线,周大人咬牙道,“那个不孝子与妓.子勾.搭成奸,半点不顾及周家的脸面,我看他跪着脑袋还能清醒些,干脆别起来了!”
闻言,周氏不由冷笑。
“大哥,说振儿之前也得先瞧瞧自己,否则立身不正,没给小辈做好榜样,又怎能怨孩子不成器?”眼见着男人面皮一抖,明显动怒,周氏忙摆手道,“先不提这个,你跟嫂子快点将聘礼准备了,径直去辅国侯府提亲,以振儿的名声,想结门好亲着实不易,还不如紧着莲生凑合凑合。”
顾玉琳坐在母亲身旁,清丽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犹疑,“娘,先前表哥去辅国侯府,薛氏连门儿都没让他进去,若再去的话,人家也不会同意。”
“怎么会不同意?莲生就是个草包,那张脸生的也不怎么样,要不是有个好叔叔,肯定还在泾阳的泥地里打滚儿呢,哪能配得上振儿?”没想到女儿还会泼冷水,周氏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快。
顾玉琳低垂着眼,飞快开口,“您心里也清楚,莲生身份不差,既然如此,她怎会嫁给表哥?勾栏的窑.姐儿可都找上门来了!”
听到母女俩争执的声音,周大人额角青筋迸起,伸手狠狠拍了桌子一下。
“别说了!那不孝子已经废了,万一再得罪了辅国侯,日后我该如何在朝中立足?”
周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女儿用力扯了下胳膊,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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