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在上》第6节

  背上漆皮红色小包，时茶茶那一头像是海藻一样的微卷的棕色长卷发被她挽起来，一个大大的丸子俏俏地立在她头上。
  出门前时茶茶给江濯打电话约好时间，出门后却有些意外地接到另一个差不多有两三个月都没联系的人的电话。时茶茶在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眼里已经带上隐隐的笑意。
  接起电话，她却故意放低了声音，语气不耐，“干嘛！”带着小姑娘的任性和骄躁。
  电话那头传来几许笑声，是属于少年独有的明朗的愉悦，“茶茶生气啦？”
  时茶茶冷哼一声，“突然消失几个月的人，跟我没一点联系，我有什么想要生气的啊！我们是陌生人，ok？”
  电话那边的人终于收敛起玩笑之意，“我们茶茶小仙女别气啦，我今晚要来南城，开心不开心激不激动惊不惊喜？”
  “真的？！”前一刻还在假装不开心的时茶茶在听见这一句话后瞬间忘了还要伪装，声音猛地一下拔高，带着雀跃，“那你可要补上我的毕业礼物！”她高考毕业的时候电话里这人就消失了，时茶茶记得当时自己还失落了好一阵！
  “晚上我来接你？”
  “不行。”时茶茶想也没想拒绝，“晚上我要去江叔叔家里吃饭，没时间诶！”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沉默了一下，很短暂，“那好吧，明天，明天总是有时间的吧？让我们好好看看小茶茶因为军训变成什么样的小煤炭了！”
  打趣的声音因为温和让人听上去带着十足的宠溺，时茶茶美滋滋地摇头晃脑朝学校门口走去，丝毫没发现不远处站着面容冷峻的江濯，后者已经注意她很久了。看着她手里拿着电话雀跃的小模样，看见她的一双眼睛笑起来差点儿就只剩下一条小缝隙，江濯叹气，时茶茶啊，可真不淑女，太不矜持了！
  很快时茶茶就走到江濯跟前，她飞快地跟电话那头的人结束聊天，“……好哦，那明天你给我打电话，来接我呀！先不聊啦，我见到小江哥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声“小江哥哥”，让另一头的人呼吸一滞，可时茶茶完全没感觉出来，她已经挂掉电话，转眼间在江濯面前变成乖宝宝。
  江濯知道自己不该过问太多时茶茶的事，不过想着她一小姑娘才回南城，现在社会可不像是从前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么淳朴，像是时茶茶这样长得一看就知道是乖乖牌的小姑娘可是很多骗子和坏人眼中的“小肥羊”，他觉得自己作为哥哥有必要提醒她两句。
  “外面现在坏人不少，自己要懂得分辨，遇见不能解决的事，告诉我。”江濯一本正经说。
  时茶茶一脸莫名，那种被“爸爸”教训的感觉又来了，她搞不清楚江濯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决定用一个果汁百分百甜滋滋的微笑回应江濯。
  江濯：“……”像个智能发育不全的的儿童这般傻乎乎地冲着他笑是几个意思？见时茶茶没想要主动跟他坦白，江濯也懒得做那坏人，两人坐在计程车上一路无话到了小区门口。
  江家和时家是两邻居真没错，碧水庄是南城的老小区，是最早的富人区。这里面以低层电梯小洋房和联排别墅为主，而江家和时家就是联排的邻居。两家都是住的下面两层楼，因为关系好，早些年就已经在一楼的花圃中挖掉篱笆，两家的花圃连城一片，串门可是极为方便的。
  时茶茶本以为自己到江家还会拘谨不自在，再怎么说也是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的长辈，她发现自己在踏进江家大门前，居然还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不过这点小忐忑在看见江母时，很快消失。
  “茶茶回来啦！赶紧进来洗手吃饭饭了，阿姨做了你最喜欢的清蒸鲈鱼和彩虹排骨！快快快，保证让你的小肚皮圆滚滚的回家去！不然，今晚你还是别回去了吧？你爸也不在家，家里黑漆漆的多可怕，你的房间还在，今天早上才重新换了床单被套，干脆就在这里好了！”
  江母的话，让时茶茶有点恍然。她幼年时，时老板忙着做生意，而关导又因为拍戏的缘故常年东奔西走，她儿时有一大半儿的时间都在江家度过。每次她跟在小江哥哥身后回家，江母都会亲切走过来将她背上的小书包取下来，声音温柔极了，“小茶茶走，姨姨带你洗手手，等会吃饭饭，让小肚肚圆滚滚好不好？”
  现在再一次听见“吃饭饭”“小肚皮”这样亲切的哄小孩的话，时茶茶“噗嗤”一声笑了。她对朝自己走来的眉眼间已经变得苍老了些许的女人展开一个大大的拥抱，“姨姨——”
  江濯装作没看见眼前这一幕，他就知道时茶茶回到南城，就会成为他家的宠儿，啧，如今这世界，果然是看脸的时代。
  江母被时茶茶这一声“姨姨”喊得心头发软，拉着时茶茶就朝着饭桌走去，“快快快，来尝尝，还喜欢不？你看啊，从前圆圆的多可爱，现在怎么就瘦成这样？既然回来了，姨姨铁定把你养回小时候的模样！”
  这话吓得时茶茶手里的筷子差点都掉了，什么！胖成小时候的那一颗圆滚滚的球？太可怕了！从前小时候圆圆的那叫做小团子，萌萌哒，现在她一六五的个子，再圆滚滚的，那画面时茶茶想了想，怕是不叫萌萌哒，那是魁梧强壮结实！多吓人啊！整一黑脸女保镖的形象啊！
  面对江母这话，时茶茶只能干巴巴地笑两声。好在这时候江父替她解围，“现在年轻人都流行以瘦为美，茶茶现在这模样挺好，多漂亮啊！”
  时茶茶感激的冲着江父露出一个笑，一桌四个人，被冷落的似乎就只江家的亲儿子……
  “你们那么喜欢时茶茶，怎么就不认她做干女儿？”江濯忽然想到自己从前见不惯时茶茶在自己家里都那么受宠，气哼哼地问。
  当时家里的大人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干嘛认做干女儿？万一以后茶茶成了我家的儿媳妇儿，那多不方便！”
  江濯：“……”嗬，不可能的！他是绝对不会要一个胖姑娘还是一个喜欢跟他抢小饼干的胖小姑娘做自己媳妇儿的！可现在，时茶茶已经是小瘦姑娘了，那他……
  当然还是不会喜欢，江濯一边吃饭一边想着。
  时茶茶最后也没留宿在江家，她都成年这么大了，有家不回在别人家里她也会觉得不自在的。
  回到自己卧室，时茶茶洗漱后坐在床上，跟关导视频。
  关导这段时间在外面拍摄新剧，趁着今天收工比较早跟女儿视频。
  在镜头里，关导的脸色带着几分疲倦，不过她还是在很仔细地指挥着时茶茶——
  “把你卧室的光线调亮一点，你说你爸这么多年了怎么还那么土气？把大灯弄成彩色的有意思吗！对，就这样，镜头抬高点，看看你脖子，转一转……”
  时茶茶感觉自己这时候就像是被三百六十度验收的货物一样，整个人在镜头里无死角旋转。
  终于，当她觉得脑子都变得晕眩的时候，关导这才满意发话，“还好，没我想象中的那么黑，也没晒伤，继续保持，别军训结束在黑夜里让人只能看见你的白眼仁……”
  时茶茶：“……”她白着呢！晒不黑的！不过看着镜头里那张显得疲倦的女人的脸，时茶茶心一软，决定不跟关导争辩，“妈妈你那边很忙吗？多休息休息，别太累了。”当年时茶茶父母离异就是因为两人的作息时间太不一致，生活理念也越来越大，关导奉行的是在能赚钱的年纪不分昼夜都要赚钱，而时老板则是养生派，身体大过工作，夏天走哪儿手里都拿着保温杯……
  关导无所谓一般耸肩，“嗯，马上睡了，我今天收到嘉洋的消息，说他去南城了？”
  一提到傅嘉洋，时茶茶的注意力果然被分分钟转移，她小脸上露出个抖机灵的笑，“对呀对呀！今天他给我打电话，反正我问他要了毕业礼物！”
  显然关导对叫傅嘉洋的少年郎印象很不错，没阻拦时茶茶什么，只是简单叮嘱两声：“也别太像个疯丫头了，成年也不见你怎么稳重。”
  时茶茶哼哼两声表示对这种评价表示不满，只是现在在视频中她还不敢跟关导做出龇牙咧嘴的丑表情，只能瘪嘴，“妈妈，现在倡导童心。”
  “童心过头就显得智障。”
  时茶茶：“……”到底是不是亲妈，这话讲得贼扎心了！
  ——
  第二天时茶茶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半，这一周军训她每天早晨都是六点半起床，魂魄已经恨不得游离太虚，好不容易有个睡懒觉的机会，但她心心念着自己的迟来的毕业礼物，想要一觉到中午的愿望破灭了。
  傅嘉洋来到碧水庄时，时茶茶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刷牙，身上还穿着暖黄暖黄的小鸭子睡裙，小肚皮处还有小鸭子的大扁嘴，大扁嘴的拉链口是拉开的，里面塞着一只手机。
  开门时，时茶茶看见傅嘉洋正摘口罩，后者看见她，毫不客气笑出声，“时茶茶，你可真丑！”
  时茶茶：“……”她真想一口牙膏泡泡喷向跟前的人，但决定收到傅嘉洋带给自己的礼物之后再吐泡泡……
  时家的大门刚关上，穿着运动衫跑步回来的江濯微微偏头，他刚才似乎好像看见有个年轻陌生的男子走进了隔壁家的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江濯：媳妇儿要被人拐跑了
  第9章
  江濯眉宇间带着思索走回家，跟准备出门的江母撞了个正着。大约是他脸上的神情太凝重，江母不由停下脚步来询问：“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出去遇见什么事了吗？”
  看见一个年轻男人进了隔壁的房子，这算不算事儿？江濯拧了拧眉头，他心里有些烦躁，本来是不想管时茶茶的，可总觉得自己是哥哥，都这样撞见了，不伸手管管这事儿似乎就是他的不对，妹妹是应该被他教育的。“也没什么。”江濯决定先不将这事儿告诉江母，“就是有点累，我上去冲个澡。”
  江母不疑有他，出门去。江濯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双手插在自己结实有力线条流畅的窄腰上，脚步带着几分烦躁，最后他伸手抓了一把头发，折身又出去，走到时家门口。
  按响门铃——
  时茶茶漱口后将一头有个性还挺桀骜不驯的长发胡乱地用手卷了卷，卷了个丸子转身，看着一直抱臂靠在洗浴室门口没挪脚的傅嘉洋嘿嘿一笑，“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好看？”
  傅嘉洋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不屑的一声，“刚才你照镜子那么长时间还没看清楚自己的本质？”
  对于傅嘉洋的调侃，时茶茶大叫一声，抡起自己的小拳头就朝着后者胸口砸去。“傅嘉洋，你对我说好听一点的话要死啊！”
  “哈哈哈，我是实话小王子啊——”
  客厅里不时传来两人的嬉闹声，就当这时候，外面大门的门铃声响起来。
  时茶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她疑惑地看着傅嘉洋，“是谁啊！”
  傅嘉洋：“……你家里来谁我怎么知道？”
  “哦。”时茶茶呆头呆脑地回答，“那我去看看。”她身上还穿着暖黄暖黄的可爱的不行的小睡裙，整个人像是肚皮上印着的那只小呆鸭一样“哒哒”地朝门口走去。
  “等等。”傅嘉洋从她身后走上前，按住她肩头，另一只手狠狠地揉了揉她头顶那个蓬松的大丸子头，“穿成这样去开门？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他拦下时茶茶，“我去。”
  时茶茶嘿嘿一笑，有些没心没肺，“小区虽然有点老旧啦，但治安还是很好的啦！”
  这话换来前面的人一个瞪眼，“你闭嘴！”
  时茶茶：“……”怎么才小两月不见，傅嘉洋变得这么凶啊？还以为自己是大人的模样，不就只比自己大一岁吗！“切，装什么老成！”
  听见这话的傅嘉洋：“……”有时候真想揍时茶茶！
  思索间傅嘉洋已经快步走到门口，从前的小区家门口没有现在的什么视频通话，他打开门——
  两个年轻男子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开来，傅嘉洋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清俊冷傲的男子，而同时，站在门外的江濯也没想到时茶茶真在家里藏了个“野男人”！
  江濯的脸色倏然冷下去，就算他再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不怎么看电视，可架不住暑假在家时被他家太后荼毒啊。眼前的年轻的男子，可不就是江母在电视跟前守了一个暑假的银幕上的男人？叫傅什么的，江濯脑子里还是有那么点印象。
  “时茶茶呢？”江濯声音冷清，大约是从小对娱乐圈没什么好感，现在看见傅嘉洋也是一样，对这个人没什么好看。年纪轻轻的，怎么还能戳中他妈的少女心呢？不对，是师奶心！啧，江濯心里不由再一次对这看脸的世界感到不满。
  傅嘉洋低头看见门口的人脚上还穿着家居拖鞋，脑子里已经对跟前的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在时茶茶才去洵北市时，他那时候正好也住一栋公寓，后来意外发现她就是业内大名鼎鼎的关雎导演的独女，那时候两人已经玩在一起了，傅嘉洋从时茶茶口中听见的最多的名字就是江濯——
  “傅嘉洋你好笨，从前小江哥哥都能把我背着走！你怎么这么瘦啊，背都背不动我！”明星是你太胖！傅嘉洋愤愤想着，可看见身边圆嘟嘟还噘着嘴不满的小姑娘，心里又发软，认命重新蹲在地上，将瘦弱的背脊露给身后的小姑娘，“快上来，我再试试。”
  后来，他终于成为一个结实有力的少年，终于能将已经慢慢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瘦的少女背在背上时，时茶茶又说起了江濯——
  “傅嘉洋你怎么这么笨呀！快过来我给你辅导辅导，要是小江哥哥知道我现在这么聪明伶俐，肯定会大吃一惊！”
  才中二时期的少年忍不住了，他将手中的签字笔狠狠一摔，“时茶茶，我要是成绩比你厉害，你以后可不准提你的小江哥哥，烦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脾气一直很好的傅嘉洋突然间发火，时茶茶懵了一下。虽然很快傅嘉洋给她道歉说自己刚才没控制好脾气，但时茶茶在那之后，真的很少提起江濯。可江濯的名字，却在初中时，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现在如今，距离认识这个名字七年来，他第一次见到江濯本人。
  “茶茶在里面……”
  傅嘉洋的话还没讲完，从他的身后已经有个明媚的少女探头出来，“诶？小江哥哥？”时茶茶有点意外，而后在对上江濯那双冷淡中还带着严肃的眼睛时，她忽然一下觉得有点不自在，那种被家长“盯梢”的感觉又来了。
  时茶茶默默地松开了拽着傅嘉洋腰间衣服的手，在原地站得笔直。
  她的这小动作，自然被傅嘉洋注意到，后者眼神不由稍微暗了暗。
  江濯看见时茶茶没什么大碍，松了一口气，可在看见她身上还穿着睡裙，那前一刻才松开的眉头现在又忍不住皱了起来。“在家里见客人？”
  时茶茶乖巧点头，“我朋友，傅嘉洋。傅嘉洋，这是小江哥哥。”
  江濯看了眼傅嘉洋没说话，他本来也不是喜欢跟人攀关系随便交朋友的类型。
  傅嘉洋性子看起来倒是温和不少，年轻的少年郎身上有着跟时茶茶很像的明媚和开朗，“小江哥哥？”他随时茶茶的称呼，微微吊着眼角，状似不经意一般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被时茶茶总是挂在嘴边的江濯，曾经让他一度心里感到膈应。
  时茶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拉了拉傅嘉洋的袖子，“你让开一点点啦，不要堵在门口，小江哥哥你要进来吗？”
  “不。”江濯的拒绝让人听上去觉得有些硬邦邦的，“我只是路过，既然没事我就走了。”他平静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看了眼时茶茶，“以后在家记得也换好衣服，天凉了，不要再穿着睡裙跑来跑去。”
  时茶茶：“……”不冷的呀！
  可江濯已经转身，只留给她一道越走越快的背影。时茶茶一头雾水，不知道江濯用意在哪儿，挠挠头，不甚在意关了门。
  倒是傅嘉洋，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路过？穿着家居鞋路过？第一次听说，有点意思。
  时茶茶已经在面前喊着问他要毕业礼物了，傅嘉洋失笑，赶紧追上去。时茶茶高考毕业的那个月，他刚好接到剧组通知要进山拍摄影片。因为保密性良好，他在事后没来得及跟时茶茶联系，拍盗墓的剧，山间的信号不是很好，等出来后，傅嘉洋匆匆赶回洵北市，发现时茶茶已经飞去了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