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不知啊!”雪芝一下松开扶着徐锦秋的手,扑倒在地,双目含泪的哭倒:“奴婢一直在小姐房中,但今夜不知怎地睡得昏沉,半夜突然惊醒却不见了小姐踪影。奴婢吓得立即出门去寻,谁知一推开门、一推开门就……”
“说!”
“就看到小姐与地上那人同时摔在地上。”雪芝说完,立即垂下头去,不敢看徐锦秋的反应。
“你、你——”徐锦秋不敢置信的看着雪芝,“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雪芝闻言,抖了一抖,只垂头哭道:“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徐锦秋怒道:“你与我同在房中,你居然敢说什么都不知道!你、你——”徐锦秋越说越气,瞧那雪芝哭倒在地,细瘦肩膀不住起伏,一副柔弱之姿,更是火起,忍不住一脚踢去,将雪芝踹得趴伏在地。
“够了!”徐丘松爆喝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徐锦秋!今日你若不将此事说明白——”
他话到一半,身后却突地有一道温雅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却是云姨娘与曲姨娘到了。
走得近了,这番混乱之景才落入两人眼中。曲姨娘立即惊呼一声,上前扶了徐锦秋,“三小姐,这是怎的了?”
一见她来,徐锦秋立即哭了出来,“姨娘,我、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徐锦华轻叹一声,道:“曲姨娘,我们半夜听到三妹这丫鬟惊叫,一出房门,便见到三妹这样……这,地上还有个外男,也不知是如何闯进来的。”
说着,她看了徐锦瑟一眼,意有所指道:“倒是二妹住得近,比我们都先来一步,不知看到些什么没有?”
第88章 颠倒黑白
“我也是听到雪芝惊叫才醒来的,并不比大姐多看到多少。”徐锦瑟道,“只如今这动静,那男子却一直未醒,是否……”
云姨娘闻言,探身下去在那男子鼻端一试,道:“想是昏过去了。”
“这倒奇怪了。”徐锦华冷笑一声,“咱们这院儿可是有护院守夜的,这人无声无息的进了来,还能昏在三妹门前,也是桩稀罕事。”
“到底怎么回事!”徐丘松顿时一凛。徐锦秋与这陌生男子的瓜葛尚在其次,这人如何躲过护院进来,却着实令人惊诧。往深里想,既然有人能无声无息摸到徐锦秋门口,若是来了想要自己性命的歹人,又当如何?
“给我泼醒他!”徐丘松怒道。
这院里没井,只后面耳房处有几口大缸。徐丘松此言一出,立时便有仆妇往后头取水去了。
徐锦秋躲在曲姨娘怀中瑟瑟发抖,完全不明白自己一觉醒来,为何会面对这种场景。
这人是谁她全然不知,更不知这人为何会出现在她门前!而自己明明同往日一般就寝,为何会同这人一起出现在门口!
分明是有人要害她!雪芝这贱人还说出了如此对她不利之言,枉费了她平日的信重!
是谁!是谁要害她!又是谁收买了雪芝!徐锦秋悄悄从曲姨娘怀中探出头来,实现从徐锦瑟、徐锦华、徐锦冉身上扫过,只觉这些平日里看着娇俏的姐妹,一个个的面目都扭曲变形起来,直如妖魔鬼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徐锦秋心中一阵慌乱,突听徐锦华说道:“父亲勿急。想是有人里应外合,这人才能瞒过护院走到三妹门前。至于究竟是何人所为……倒要看看他是谁了。”
徐丘松闻言,一脚踢向地上躺着的那陌生男子。那人的身体翻转过来,面孔暴露在灯笼微弱的光芒之下——竟是位极英俊的年轻男子!
徐锦瑟皱着眉头,总觉这人样貌有些眼熟。
徐锦华却惊呼一声,“是他!”
“谁?”徐丘松立即问道,“你又是如何认得的?”
“是京城吴新班的武生,程素淮!”徐锦华捂着嘴,一副吃惊模样,“吴新班从前去过承阳,李夫人做寿时,跟着李家小姐看过他们一出戏。”
原是戏班子的武生,徐丘松点了点头,只这武生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老爷,妾身听闻这吴新班近几年在京城名头甚大,这人……怕不是今儿主持迎进来的吧?”云姨娘这话叫徐丘松猛地想起,那被主持亲迎进寺的戏子——难道就是这程素淮?
可这人,为何会半夜出现在自家住的这小院里?
“这……父亲,女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徐锦华看了看地上那程素淮,似有些为难的道。
“说!”徐丘松道。
“女儿曾听人提起过,这程素淮相貌英俊,得了许多小姐芳心暗许……他今日会出现在这儿,该不会是……”
徐锦华点到即止,徐锦秋却猛地抬头瞪向她!这话分明是直指自己,与这程素淮有了私情,才放了他进来!
“你胡——”徐锦秋话刚出口,眼睛突地瞥到在程素淮身前的地面上,静静躺了一物。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她瞪大了眼睛,口风立时一改,道:“大姐说得对!这人出现在这里,定是与人私会!”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她,曲姨娘更是拉住她的胳膊,不住摇头。
徐锦秋反从她怀中挣了出来,用一种异样兴奋的语调道:“是了,三更半夜,这戏子闯进咱们家住的院子,定是与人商量好了,想要偷情呢!”
“够了!”徐丘松厉声喝止,“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能口口声声偷情!”
徐锦秋却不管不顾,直道:“这人与人串通跑了进来,中间想是发生了什么事,或是被人撞见、或是除了其他意外,晕倒在院中。那人无法,只能将他拖到我门前,这定是陷害!”
“证据就是这个!”徐锦秋一步上前,从程素淮身前的地上捡起一物,举到徐丘松面前,“父亲请看!”
“这是……荷包?”徐丘松看着这刺绣精美的荷包,不明所以。
“正是荷包。”徐锦秋眼中闪起异样的光芒,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诡异弧度,拿着这荷包直指徐锦冉,“这是四妹的荷包!”
徐锦冉震惊的望着她。
“四妹一路上都系着这荷包,想必不止一人见过!这荷包既出现在这人身边,说明这人的出现与四妹脱不了干系!”
“这荷包,怕不是定情信物之流吧。”
“三、三姐!”徐锦冉再想不到,徐锦秋就这样一盆脏水朝自己泼来,全不顾往日姐妹情。不!什么姐妹情,怕是只有她自己以为有这种东西存在吧。
“四妹,你就承认了吧,父亲和姐妹们都在这里,便是这程素淮长得再俊,你一个官家小姐,这事儿做得可不妥当啊!”徐锦秋越说越是激昂,简直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我没有!我没有!三姐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徐锦冉用力摇着头,“这荷包分明是你说觉得绣功精致,要借去看,硬从我身上拽走的!怎么能硬往我身上泼脏水!”
“笑话,都是徐家小姐,你有的东西我什么没有?用得着从你身上抢个荷包?”徐锦秋冷笑一声,“这分明便是你约会程素淮的信物吧!”
“你、你——”徐锦冉被她这般颠倒黑白之语震惊得简直要失了声。又瞥见徐丘松已然朝自己看来,那面上神情,分明已信了七八分,心中不由更是慌乱。
程素淮,这人……徐锦瑟皱起眉头,低声朝鸿雁吩咐了几句。鸿雁有些惊讶的回望她一眼,见徐锦瑟点了点头,方才悄悄后退几步,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她刚一退走,徐锦冉便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过来,抓住徐锦瑟的袖子,“二姐、二姐你能证明,我是不可能把这荷包给人做定情信物的啊!”
“二姐?”徐锦秋狐疑的看向徐锦瑟,徐锦华更是顺势道:“二妹?这种事情,如何能作证?难道二妹也牵扯到这事儿里头……”
徐锦瑟徐徐道:“大姐多虑了,我确是能证明四妹不可能拿这荷包与人定情。只因这荷包,大半是我绣的。”
“什么?”
徐锦秋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徐锦瑟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个灯笼,将那荷包上的荷花图案映得分外咸盐。
徐锦瑟指着荷下荷叶,道:“这荷包我绣了大半,实在倦怠,四妹又瞧着喜爱,我便转送了四妹。父亲请看,这下面的荷叶,便是四妹绣的。”
那荷包之上荷花图案栩栩如生,下面荷叶却显得粗糙少许。平日注意不到,此时被徐锦瑟指出,便连徐丘松这般不通刺绣之人都能看出不同来。
而定情信物之流,自不会用这种出自两人之手的物件。
这话一出,徐锦冉自是感激无比,徐锦秋却眼前一黑。
“徐锦秋!”徐丘松便是再迟钝,此刻也看明了徐锦秋这拙劣的栽赃!
这个女儿!这个女儿、简直拿他当傻子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徐丘松眼中怒火,简直要冲破眼眶,焚烧到徐锦秋身上!
完了,徐锦秋双腿一软,几乎栽倒在曲姨娘怀里。
这荷包,竟是徐锦瑟绣的!怪不得、怪不得她问徐锦冉这荷包是不是她绣的时,徐锦冉支支吾吾不肯吭声。原来、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徐锦秋的视线从徐锦冉和徐锦瑟脸上掠过,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愤懑!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分明早就设了套儿,想要害她!
“是她们!是她们联合起来要陷害我!父亲!是她们!是徐锦瑟和徐锦冉!”徐锦秋疯了一般扑向徐丘松,尖声叫道。
“够了!”徐丘松气急,一巴掌扇过去,将她打倒在地!
“老爷!”曲姨娘尖叫一声,扑上前去,将徐锦秋抱在怀里,“三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机会去结识个戏子,定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徐丘松冷笑起来,“她刚刚倒是陷害了自己的妹妹,这时候来叫陷害?”
“这、这——”曲姨娘简直词穷,徐锦秋做得这事,简直愚蠢到了极致,叫她辩解都找不出话说!
正自焦急,却听一道清越之声缓缓响起。
“老爷息怒。”却是云姨娘开了口。
“这事儿,三小姐前头几句,倒有一定道理。”她为人惯是公允,此刻不疾不徐道来,便连徐丘松的怒火都息了几分。
“什么道理?”
“这人一个戏子,若不是与人串通,如何能绕过护院,进得这院里?”云姨娘的视线从在场诸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曲姨娘身上,“只这与戏子串通之人,到底是不是三小姐,尚不能确定的。”
曲姨娘心中一寒。云姨娘这话看似公允,实则已做实了有人勾结戏子、私入院中的事实。而这人……她看了看怀中瑟瑟发抖的徐锦秋,目前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徐锦秋。
“妾身更愿意相信,咱们徐家的小姐,没有这般不知廉耻、胆大妄为的!”云姨娘的话令徐丘松连连点头,但她话锋一转,接着道:“无论这人是谁,她既能想法子让这戏子绕过护院,定不是普通仆妇,至少也是管事……或者……”
云姨娘颇有深意的看着曲姨娘,缓缓道:“小姐的名节不容玷污,无论这人是谁,我都恳请你站出来,不要牵连无辜之人!如今这奸夫还未醒来,倒还能有个坦白之明。待这人醒来,审出了什么,可就要从重发落了。”
曲姨娘突地打了个哆嗦,猛地领悟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这、这……
云姨娘,这分明是在暗示,要她去认了这事情!不然,便要叫这戏子咬定了与三小姐偷情之事!
连这戏子,说不得都是云姨娘安排进来的!
一时间,曲姨娘看着那张温雅面孔,只觉不寒而栗!
多少年了,她只当这人是个假清高,没曾想,却是个藏得如此之深的狠角色!
她实在是看走了眼!
云姨娘轻轻勾了勾嘴角,目光在徐锦秋身上打了个转儿,又回到曲姨娘身上。
一瞬间,曲姨娘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她看了看怀里抖如筛糠的徐锦秋,万般念头从心中流转而过——夫人为人厚道,老爷又子嗣不丰,徐锦程想是受不了亏待。徐锦秋、徐锦秋若有个偷了人的姨娘,纵是被父亲厌弃,也好过让她自己背上与人私通的罪名,身败名裂来得好。
刹那间,曲姨娘已是衡量完利害关系,闭了闭眼,惨然一笑,颤抖着声音道:“老爷,我——”
话刚出口,电光石火之间,突看到徐锦瑟颇有深意的表情,曲姨娘还未出口的话瞬间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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