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来这?
你还有脸来这!
沈嘉故都要笑出声来这分明是他的台词!
叶霖的双眸漆黑锐利,如同一只羽翼已丰的雄鹰。沈嘉故记得从前,他总站在思珩身后一步,一言不发,像是一片影子。
凭什么我得躲藏!沈嘉故分寸不让,不退反进,“我为什么不能来这?”
叶霖蔑视他一眼,饶过他,看他脚边的墓碑,“我还以为你来探望叔叔,没想到却是来看这个老家伙。”
沈嘉故沉下脸,“你什么语气?蔚山……苏蔚山毕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谈论他!”
叶霖侧过头看他,眸中划过异样的光,“几年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很多。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沈爸爸握紧发麻的指尖。他从来没有听过叶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是自己一死,他就揭去了伪善的画皮,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尖酸残忍,只是未曾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过?
为何自己生前从未有所警觉,是他伪装的太真实,还是自己太傻,竟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知恩图报这回事。
几年不见,昔日锐利的锋芒早已内敛,叶霖越发气质深沉,单单只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感觉到渊岳峙般千钧压下的威严。
沈嘉故毫不畏惧地用目光与之对峙是我在你落入深渊一无所有的时候伸出了手!是我帮你还清了巨额的债务!是我给了你一个栖身之所!是我一手把你培养出来的!混蛋!白眼狼!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高涨的怒火几乎要让沈嘉故的质问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怎么能那么对他?”
“他对你那么好,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过意得去对他做那样的事?!”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个人?”
如果他是沈嘉故的话。
如果他还是沈嘉故,他就可以大方坦荡的问出这些问题。
但是他不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沈嘉故了。在别人的眼里,他是沈思珩。他死了,然后在自己儿子的身上重生?
这种荒唐无稽的事情怎么说?
沈嘉故注意到叶霖的手上捧着一大束百合花,于是开口问,“你来这做什么?”
叶霖冷笑着反问,“我来做什么?你问的出口。应该是我问你,你都来了这为什么不去看看他?你既然知道这里葬着苏蔚山,就应该知道这里还有他在。”
沈嘉故的心底泛起薄薄的阴森的凉意,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像是雪山顶的寒冰顷刻间浇进了滚滚的岩浆,沈嘉故不可遏制地心慌意乱起来,他踉跄着后退。
叶霖踩着他后退的空隙一步步逼近。
沈嘉故看见叶霖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渺小而可怜,这双眼睛里酝酿着一场风暴,而他就被困在这可怕的风暴之中,他突然有一种终其一生都无法从中逃脱的错觉,“你害怕了?你害怕去见他?他死了,你终于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了?沈大少爷,你不觉得现在才醒悟太晚了?”说完,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浅而斜的篾笑,接着缓缓地后退,然后转身。
沈嘉故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突然升起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像是仲夏夜的夜晚,雾气缭绕,拨开阴森、潮湿、浸满凉意的雾气,在那平静的湖面之下,谁也看不清黑暗的深处,流水是如何湍急地涌动。
“叶霖。”沈嘉故叫了一声。
对方停住脚步,回头,“干什么?”
“带我去看看他吗?”他听见自己嘶哑低沉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叶霖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而是接受了他的意见,“跟我来。”
“爸爸,我们去看谁?”他的孙子握着他的手指问。
沈嘉故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我们去看爷爷。”
叶霖这时才注意到他身边牵着的小孩,只草草地扫了一眼,“你什么时候生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小宝宝被他锐利的眼神吓到,躲进了沈嘉故怀里。沈嘉故瞪了叶霖一眼,“不关你的事。”
叶霖挑眉,“确实不关我的事。你玩过那么多女人,谁知道这孩子是你和哪个一起生的。”他垂下眼睫,看这个孩子,孩子把头埋在爸爸的脖颈间,一双纤细脆弱的手臂挂在爸爸的肩膀上,他的头发剃得短短的,雪白的后颈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绒毛。
像是一只刚从蛋里孵出来的雏鸟。
叶霖的语气轻缓下来,“看到孙子他会很高兴的……他一直想要你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生个孙子给他抱抱。”
当沈嘉故看到自己的墓碑时,他终于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他的**被烧成灰烬,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浇筑上水泥,密封在潮湿黑暗的地面之下。
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年轻光,乌黑的头发,干净的脸庞,表情紧绷着,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戒备着什么。
“这是你爷爷。”沈嘉故半蹲着靠在孩子身边,对他说。
沈小宝有点害怕地缩了缩,但还是有礼貌地对着墓碑说,“爷爷好。”
看着他怯生生的模样,沈嘉故笑了起来。好笑,太好笑了。孩子对着墓碑叫爷爷,但是站在他身边的“爸爸”才是他的爷爷。他摸着孩子的头顶问,“你很怕爷爷?”
沈小宝赶紧摇头。
“呵呵,那你怕不怕我?”
沈小宝拽紧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时,眼神清澈而明亮。
叶霖走到他的身边,好整以暇,寒声质问,“你躲了那么多年,就是怕我找到你怕我质问你。既然你现在都敢站在他的面前了,那你敢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沈嘉故微愣,“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面对他针锋般锐利的逼问,沈嘉故有点傻了……世侄,你又抢叔叔的台词……“我做了什么?”
“呵,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你怎么能那么对他?”看到这人站在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之前都无动于衷,居然还敢一脸无辜,叶霖气的指骨握的泛白。
沈嘉故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惊到,他看着叶霖的眼眶慢慢变红,黑色的眼眸逐渐湿润。沈嘉故试图说些什么,可是他又不是真的沈思珩,他根本不明白叶霖到底在为了什么生气。
他悲愤!他悲愤些什么啊?沈嘉故烦躁地都想说几句不体面的话了。
他到底在悲愤些什么啊?他有什么好悲愤的?死的是我!家破人亡的是我!倾家荡产的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啊!你悲愤些什么啊?悲愤现在自己摆脱了可笑的恩人?还是悲愤自己年纪轻轻就赚到了这么大的一份身家?
啧。
沈嘉故气的发笑。
“他对你那么好,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过意得去对他做那样的事……”叶霖的话透着泛着寒气的求而不得的悲戚。
沈嘉故哑口无言,他还从未见过这样贼喊捉贼的,“我没有杀他。”
“哈?你没有杀他?”叶霖冷笑。“你敢说不是你杀的?”
沈嘉故受不了了,“总比你好!他生前是怎么对你的?他为了你付出的心血少吗?如果没有他,你会有今天?你呢,你是怎么回报他的,你把他的儿子送进监狱,把他的家产占为己有?这就是你的知恩图报!”
叶霖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沈嘉故将这归于自己在辩论中取得上风,正准备乘胜追击,却猝不及防地被痛苦攫住,他脸色苍白,蜷缩起身体,无法控制地痉挛颤抖起来。
世界翻天覆地般剧烈摇晃起来。
“沈思珩?你还在吸毒?”
“沈思珩?沈思珩……”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求留言吗?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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