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界行》第一节 生日那晚

  夜已经深了，玄幽大陆后天郡万象城中很多人都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他们多数都是勤劳的普通市民，每天都在为生存而努力，虽然常年辛苦的劳作并没有为他们挣到更多的收入，但不息的生命永远在时间的流淌中缓缓向前，从未停止。
  “人都走完了吗”看上去是李家辈分最高的一个人问一个年轻人。这个人叫李子山，年轻人叫李东海，是他的儿子。
  “都走完了”，李东海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说到。
  “哎，香儿都已经出世了一年了，没想到她竟然和洛儿是同月同ri出生”。李子山好像有点微微的醉意，脸上挂着一点满足的微笑。
  李子山四十出头的人，不过他的孙子孙女加起来已经有四个了。在这个大陆上，男孩十六岁一般早就结婚了，女孩十四岁也就结婚了。毕竟，普通人的生命也就是六十岁不到。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妇人说到。她是李东海的妻子桑云。看上去她有点疲倦。
  今天是五月十八，她的二儿子李洛的生ri，恰好也是女儿李香儿的生ri，真是神奇啊，这个世界！她还有两个儿子，老大李战，今年五岁，老小李成，刚两个多月。李洛今年三岁，而李香儿今天刚过完一岁的生ri。
  “辛苦你了啊，桑云”，年长的李子山开口道。“东海他娘走的早，你来我们家以后，没过过一天好ri子，什么福都没有享受到，忙里忙外的，哎……..”
  老人看看自己的儿媳妇，今年才二十岁，可看上去像是三十岁的人。李东海也忍不住朝自己媳妇看过去。是啊，这个女人自从跟了自己以后，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晚上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入睡的，这些年来，还没有见她给自己做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女人，眼睛有点热
  “爹，看您说的，这不都是我该做的吗，婆婆走的早，我就更应该多cāo一份心了。我没觉得苦，海哥对我很好，您对我也很好，ri子苦点没啥，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就好”
  “好，好”李子山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也有点热了。他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洛儿怎么还没有睡啊”这时李东海发现桑云怀中抱着的二儿子李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好像一点睡意都没有。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今晚上就是不肯上床。人都走了以后就让我抱着”
  “爹，我不困”李洛两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讲话了。虽然还是nǎi声nǎi气的，但每句话讲出口都字正腔圆，就像是在敲小钟一样，两个太阳x鼓鼓着，小脸胖乎乎的，非常惹人疼。
  “我喜欢听爷爷，爹还有娘讲话。我不困”显然，这孩子很害怕自己父亲让他上床睡觉。
  “哈哈，好，好，不想谁，就不睡，喜欢听，你就听吧”李子山今晚显得很开明，平时这个点儿，孩子们早就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不睡也不行。因为他是大夫，知道作息规律对人的好处。
  “看这小子身子骨，好像比他大哥好要好，东海，你觉得呢？”李子山一脸期待而忐忑的问自己儿子。显然这个问题的背后是有内容的，不是简单的在说身体好坏。
  “嗯，我也是这样看的。这小子的身体是很不错。跟他大哥比好像要强不少。”
  “嗯，我也是这么看的。”桑云这时也开口，一脸满足，幸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生过一会病，爹，你可注意到了？”
  “嗯？”李子山也诧异了。是啊，在他的印象中，的确是记不起什么时候给这个孙子开过药方。其他几个都有过。因为自己是大夫，所以孩子生下来后医疗这方面自然比别人家的孩子好的多，所以桑云生子后从没有出现过夭折的现象。
  “你这一说，我好想也想起来了，这孩子是没有生过病”李东海在使劲的回忆着自己几个孩子的生病状况，好像是没有二儿子什么事。
  “好啊，好啊”李子山仿佛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两只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
  “我李家数百代行医，本来算是大家族，但到我这你娘走的早，就留下你一个，人丁稀少，现在我终于看见了一丝希望。”
  “是啊，如果李战，李洛或者是李成他们三个中哪怕有一个能进入后天宗修炼，我们家的形势就会大大的不同了，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了”李东海满脸期许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同时脸上的表情在瞬间有了好几次变化。
  在后天郡甚至包括整个玄幽大陆，所有人都以能进行修炼为荣。修炼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强者的标志，是一个家庭是否能得到社会认可的重要标准。如果一个家庭几代甚至几十代都没有出过一个修炼者，会被所有人看不起，左邻右舍都觉得羞耻。
  李家以行医糊口。这个职业在当时是最为低贱的职业。没有人愿意做，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对他们吆五喝六。遇到吃饭这种情况，平常外人是不会邀请他们的，如果碰到了结婚，或者死人的时候，一定要请了，他们也是把礼金给主人，然后在厨房蹲着吃，没凳子，外面的席位g本没有他们的份儿。
  不想吃，觉得丢人的话，你就走人，没人拦着你，更没人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这样的ri子，李子山过了四十多年。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每次亲戚朋友请他们家过去吃饭的时候，都是李子山去，他从来不让自己的儿子出去。
  因为，他是一个有尊严的人！
  李东海因为这些事情不止一次和父亲李子山讲过让他去，但李子山每次都说下一次，下一次，但下次就是不让他去。李东海知道这是父亲在维护自己。年轻的时候，他为这件事和父亲吵过，因为他不知道，既然这么低贱，为什么还要去做？
  “如果不行医，我们能做什么？”李子山很清楚，自己的家里g本没有多余的钱。开药店，不行。因为按照规矩，行医者是有登记的，行医的人不能卖药，卖药的人不能行医。这是后天宗的规定，他李子山改不了。
  买地做农民是可以的，但他有钱吗？没有！看病的费用非常少，少的可怜。当初为了给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找媳妇，他求过不知道多少人，才借来十吊钱。桑云家里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这些钱仅仅是置办酒席的。桑云过门，一个大钱都没有向李家要，为此，李子山一直觉得很内疚。
  没有钱，在这个社会上连富人家的一条狗都不如。李子山很清楚这一点。
  这一切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家数百代没有一个能进行修炼，每次在考核的时候都是通不过。李家祖祖辈辈的人都为培养一个能进行修炼的人的煞费苦心，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一万年了吧，或许更多，竟然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修炼者的队伍里。
  进入后天宗修炼有什么好处？那好处可大了。
  首先，如果能进行修炼，修炼者不但能得到每月十两银子的补助，而且家庭也能得到五两银子的补助。五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一年也才六十两。但李家行医一年能剩下的不超过十两。这是最直接的好处。
  其次，社会地位的提升。如果李家的孩子能进入到后天宗修炼，那么李子山即便是行医的人，再到那个地方吃饭，他都会坐在首席。只要在座的没有其他家庭的孩子也进入修炼者队伍，你就是身份最高的人。
  最后，一个家庭有一个人能进入到修炼者队伍，那就是和最有权势的人发生了关系，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破皮无赖都不敢再找你的麻烦。李家之所以挣钱少，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有太多的人找他们看病不给钱，或者是给的极少，而且他还不能不去。
  这就是区别，也是为什么李子山，李东海都希望自己的后代能进入到后天宗修炼的原因。如果能进去，那李家的情况可是有了本质的转变啊。
  后天宗选拔修炼者不看身份，也不限男孩女孩。这一点给了太多底层人希望。每年一次，分为六岁十二岁两个档次。当然，年龄不同，考核项目自然不同。
  当年，李东海两次都参加过，但都没有能进入复赛。李子山也是一样，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笼罩在李家人的头顶上。
  当初李子山只有一个儿子，现在李东海有了四个孩子，那就是四个希望啊！
  大儿子李战之所以叫李战，就是李子山希望自己的孙子能进入到战斗者的行列。能穿上后天宗的服装，骑着高头大马游走于街道之上。城里的那些士兵看见了这些修炼者也要点头哈腰，那是怎样的风光啊！可是他李家…….
  “娘，修炼是什么啊，很难吗”桑云怀里的李洛瞪大双眼，好奇的看着自己慈祥的母亲。
  “呵呵，娘也不知道什么是修炼，这要问你爹”桑云轻轻的捏了捏李洛的小鼻子，轻声说道。
  “爹，你能告诉我吗，什么是修炼，好玩吗？”从来没有听到过修炼这个词的李洛显然很感兴趣。
  “哎，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听别人说的。听说修炼者能长生不老，最差也能活几百年，我们凡人最多也就是六十多岁”，李东海一脸羡慕的说，“当初爹也没有能通过考核，进行修炼，所以我也不知道啊”。很明显，李东海有点难受。
  “那爷爷你知道吗，什么事修炼？”
  “我？啊，哈哈”李子山也有点尴尬了，因为他当初也没有进入到修炼者的队伍，g本就不知道修炼是什么。他所住的这条街上，只有一家出过一个修炼者，那还是两百年前的事了。由此可见，选拔条件何等苛刻。
  整个玄幽大陆有近百亿人口，修炼者不过百万而已！当然，这中间还有部分人的寿命已经超过万年。当然这些是李子山，李东海g本不可能知道的。
  “那考核很难吗？爹爹都没有通过？”李洛显然对个话题很感兴趣。
  “嗯，是很难啊，不过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一点了，我再对你讲，好不好”李东海觉得很高兴，因为这个儿子明显对修炼产生了兴趣，说不定他将来真的能成为一名修炼者呢？谁知道呢？
  “我看这孩子行”，李子山更开心了，他仿佛是看到了希望，虽然不是很确定，但从孩子的眼神中，他觉得这个孩子将来说不定真的能改变李家历史，成为一名让人骄傲的修炼者。
  “我要修炼，爹爹，我要修炼。上哪儿去修炼呢？”李洛今年三岁，刚过的生ri。他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感应到父母，爷爷那从来没有过的心绪波动。他说不清这波动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如果能做成大人口中所讲的那件事，那么他们会很开心。这一点他很确定。
  “修炼啊，就是到后天宗去啊，只要能通过他们的考核，就能进行修炼了。不过你现在还不行，你还太小，他们不要，要到六岁的时候才行。”李子山喝了口劣质茶，开心的对李洛说。
  “明年你哥哥就能可以参加修炼考核了。”说完，李子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战睡的那个屋子。在他的内心里，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孙子能走入后天宗，能成为修炼者的一员，那他李家到时该是怎样的一幅光景呢？
  他不知道，他只能向往，憧憬。他知道这个社会的残酷，作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他比一般人对社会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和体会。
  本质上讲，李子山不是势利的人，李东海也不是。父子两人从很小开始就学习文字，学习文化知识，他们比很多人的文化水平都要高，包括桑云，一开始来到家里是不识字的，但两年下来，也阅读了很多的书籍药典，这些年，她只要有点时间，就会拿起书本拼命的阅读：从她的角度来讲，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能给自己的丈夫一点帮助，仅此而已。
  “哦，明年哥哥就六岁了，我也就四岁了。”李洛好像若有所思一样。
  街道上，最后一盏灯光熄灭了。那是李家的灯光。
  夜，无边的夜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温馨的手，把所有人都攥在手心里，它不愿意放开，因为它不想看见这些勤劳的人太过劳累，它好像知道，这些可怜或者说是可爱的人们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