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歌手有点浪》第42节

  蒋礼正走到舞台中央，面对全场一千八百名观众, 以及正在观看网络直播的观众, 拿起话筒, 徐徐道：“大家好，很高兴能在今晚，在这个舞台上, 和大家见面，我是蒋礼正。”
  场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观众对于蒋礼正的到来感到又意外, 又惊喜。
  当然，灯谜们也都知道蒋礼正曾经和关灯在江州卫视的节目上发生过不愉快, 即便他之后出面澄清, 依然给关灯留下了恶劣的影响。那么蒋礼正此刻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我是一个演员, 也是一个歌手, 今晚来到这里，我想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父子》, 同时，我也想邀请关灯和我一起演唱这首歌。”蒋礼正转过身, 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关灯。
  现场一片哗然。
  蒋礼正突然邀请关灯同唱《父子》，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关灯没有回应, 冷硬地别开脸。
  蒋礼正眼神感伤，嘴边凝结一抹涩然，“看来……他并不愿意跟我一起演唱, 没关系，我还是想为大家演唱这首歌。”他看向旁边，开口道：“擎宇，你上来。”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走上舞台，穿着一套白色的小西装，瘦瘦高高的。他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净，鼻梁很高，脸颊很瘦，虽然少年的脸庞还没有完全长开，但不能看出他成年之后的俊俏风采。
  少年走到舞台中央，先往关灯那边看一眼，没能接收到他的回应，才遗憾地回过身，面对全场观众。
  蒋礼正一只手搭在少年肩上，说道：“他叫是蒋擎宇，是我的小儿子，今年十五岁。”
  蒋擎宇微笑着向现场观众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蒋擎宇。”
  观众发出惊呼，倍感诧异，万万想不到蒋礼正把儿子也带来了。
  蒋礼正过去一直很注重保护家庭的**，从不让儿子出现在镜头面前，今天居然让儿子光明正大地在公众面前亮相！
  视频网站的摄影师很负责任地把镜头对准了舞台的蒋擎宇，这可是独家头条啊！今晚这一场在线直播绝对是赚翻了，明天肯定再次引爆网络。
  齐欣依然紧握着关灯的手，静静凝视他。他的拳头攥得很紧，表情紧绷，额头上的青筋凸起，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显得又冷又硬，目光投向不知名的地方。
  《父子》的伴奏乐声响起，舞台灯光变成了柔和的蓝色。
  蒋礼正和蒋擎宇父子俩就这样站在舞台前方为观众演唱。
  “如果你是一棵参天大树，我就是一粒种子，你宽大的树荫把我守护，我每天眺望你的高度。”这一段是蒋擎宇演唱的，少年的声音清朗明亮，乍一听，竟然跟关灯的音色很像。
  “等到有一天你慢慢长大，也许我的枝干早已干枯，无论你的繁华蔓延何处，不要忘记脚下那片泥土。”这一段是蒋礼正演唱的，他的嗓音没有沧桑感，但是比蒋擎宇的声音多了几分沉厚和力道。
  “我知道你的辛苦，明白你的付出，却忘了如何跟你相处。”
  父子俩共同演唱：“我们都不善表露，可心里全都清楚，这就是血脉相传的定数。”
  蒋礼正继续演唱：“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只能望着你远去的脚步，给你我的祝福。”
  “我是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蒋擎宇一边演唱，一边走到关灯身边，拉住他的一只手腕，将他带走，“你是世间唯一的男人，让我牵肠挂肚。”
  齐欣感到关灯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然后他便被蒋擎宇拉走了。他离去前，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
  间奏时，蒋擎宇终于拉着关灯来到舞台前方，让他站在他和蒋礼正中间。三个一样高大的男人并排站立，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如出一辙。
  突然之间，观众好像看懂了什么。
  蒋擎宇将话筒递给关灯，想请他演唱第二段，然而关灯只是硬邦邦地站着，面无表情，盯着地面，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我知道你一直默默关注，无论我光荣或屈辱。”蒋擎宇只能继续演唱。
  “无论成功失败都别太在乎，一定要把自己好好照顾。”蒋礼正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关灯的肩上。
  关灯身体僵硬，依旧一动不动。
  “你给我的不只身体发肤，还有理解与宽恕。”
  “你会自己面对漫漫长路，要懂得忍让学会知足。”
  “……”
  “我害怕有一天自己苍老，成为你的包袱。”
  “我会在你身旁把你搀扶，就像当初，你带着我走出人生第一步。”
  一首歌曲唱完，朴实无华的歌词将父子之间那种真切而深沉的情感缓缓表述出来，感染了在场每一个观众，有的观众甚至红了眼眶。
  蒋礼正眼里闪烁着泪光，轻声道：“其实……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是想找回我的大儿子，他过去的名字叫蒋知言，如今……他叫做关灯。”
  即便观众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乍然听到这番话，还是禁不住发出阵阵惊呼，站在后台的艾娉婷和风嘟嘟等人也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关灯双手再次握拳，转身便要离开。
  蒋擎宇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喊道：“哥，你就听爸爸说完吧！”
  少年清亮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令人心里蓦然一疼。
  蒋礼正深沉地呼出一口气，继续道：“我演过很多角色，儿子，父亲，丈夫。可是现实中的我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为了事业，忽略了家庭。过去，我的偶像包袱很重，不愿意公布已婚的事实，也不愿意让人知道我的妻子和儿子，一味让他们为我的事业隐忍和牺牲，我很惭愧……”
  场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谁能想到，来看一场演出，竟会看到这么一出父子相认的场面，这对父子还是香港影帝天王和内地知名歌手。
  “我的第一任太太，叫做关清。在今天之前，我从未对外公布过她的名字。三十多年前，我到内地来拍电影，她担任我的化妆师。我与她相识，相知，相恋。电影拍完之后，我把她带到香港，让她继续以化妆师的身份跟在我身边，并且对外隐瞒了恋情。她一直无怨无悔地跟着我，直到后来她怀孕，我和她隐婚。”
  “关灯出生之后，我也一直忙于工作，没空陪她和孩子。有一次，她带着五岁的关灯出门去卖菜，被记者拍到，发上八卦周刊头条。为了消除影响，我只能宣称她是我家的保姆，她所带的男孩也不是我儿子。这件事之后，我就把她送回了内地，每次拍完戏，抽几天的时间，偷偷去看望他们母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患上了抑郁症……”
  说完这里，蒋礼正的声音变得有些黯哑。
  “关灯十岁那年，她诊断得了肾癌……晚期……她去世后，关灯不肯留在香港，我只能让他和他的外祖母一起生活……再后来，我又一次隐婚，娶了第二任太太林嘉琳，关灯并不知道我再婚的事。直到十年前，记者拍到我和现任太太出行的照片，我才公布了结婚的消息，但是……并没有公布我已经有过一次婚姻的事实，也就……没有公布关灯的存在。”
  “从那个时候开始，关灯就把名字改了，他不再叫我爸爸，也不再认我这个父亲，我……我真的很惭愧……”蒋礼正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角溢出些许的泪花。
  蒋擎宇连忙掏出纸巾，递给父亲。
  关灯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一根木桩。
  蒋礼正推开蒋擎宇的手，继续说：“过去是我太自私，才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但是……今天我站在这里，把一切都说出来，就是希望……关灯能再给我这个父亲一个机会。”他面对关灯，目光幽深地注视着他，“知言，回家吧！”
  蒋擎宇也看着关灯，恳切地说：“哥，回家吧！”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一瞬不转地盯着舞台上的三个人，等待关灯下一秒的回应。
  联系此刻的情况，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当初关灯会在《动听中国》的节目中冲撞蒋礼正了。那根本就是一次父子之间的对抗，这对父子有矛盾，有心结。关灯逼问蒋礼正的每一个问题，其实都是在替他的母亲鸣不平。
  难怪……关灯会写出《对镜》这样的歌曲。
  关灯吸了一口气，骤然抬头，坐在前排的观众都看到了他红润的眼眶，以及眼里闪动的泪光。他飞快地说了一句：“我是关灯，不是蒋知言。”然后转身离开。
  “知言……”
  “哥！”
  蒋礼正和蒋擎宇一起发出呼喊。
  连场下的观众都激动得纷纷起身，粉丝自发地大声喊道：“大关关，我们爱你！大关关，我们爱你！”
  关灯走到齐欣身边时，停下脚步，回过身，对场下所有的观众鞠了一个躬，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关灯！”齐欣叫他，却没能唤回去意已决的男人。她看了一眼留在舞台上的蒋礼正和蒋擎宇父子，又看了一眼台下许许多多的观众，说声“抱歉”，转身去追关灯。
  经过后台时，韩立把她拦住，“齐欣，观众都还在台下坐着。”
  “韩立，对不起，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齐欣拨开韩立的手，“今晚的事是我引起的，我不能不管关灯。”
  “齐欣……”韩立拦不住她，只能赶紧对旁边的主持人说：“后面没有节目了，你快点上去圆场。”
  “哦，好好好。”主持人忙不迭提起晚礼服的裙摆走上舞台。
  在主持人的完美应对之下，这场演出终于落下帷幕。观众怀着忐忑与不舍之情离开江州大剧院，准备回去狂刷微博和朋友圈，宣布今晚所看到的一切。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大剧院里的人就走光了，偌大的剧场里一片寂静，有种曲终人散繁华落尽的沧桑感。
  大剧院的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场地。
  韩立找了几个人来帮忙，把道具戏服等物品一一搬走。
  蒋礼正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撑住额头，满脸哀伤。
  蒋擎宇倒了杯热水，端给蒋礼正，用粤语安慰道：“爹地，唔好灰心，哥哥可能只系一时都接受，慢慢会好嘅咁。”
  刘明轩、艾娉婷、风嘟嘟几人都在旁边，一时无言。关灯竟然是蒋礼正的大儿子，这个消息来得太过劲爆，让人措手不及。
  蒋礼正接过水杯，抬头看向刘明轩，唤道：“刘先生。”
  刘明轩想到小祖宗的事就头疼，还不知道明天网络上的舆论会怎么评论小祖宗，蒋礼正叫他，他也没反应。
  艾娉婷碰碰他，“刘哥，叫你。”
  “啊？”刘明轩回神，“蒋老师，你叫我？”
  “是的。”蒋礼正看着他，“你是知言的经纪人，跟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他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他家庭的事情吗？”
  “没啊！”刘明轩摊手，十分无奈的样子，“他从没说过家里的事，我们都以为他是孤儿。上次他录节目的时候跟你发生冲突，一气之下还玩起了失踪。要不是齐欣妹子，我们都找不到他呢！”
  “他玩失踪？”
  “其实也不算是失踪，他就是回了他外婆的老家，齐欣妹子在他母亲的墓前找到了他。”
  蒋礼正闻言，脸上再次浮现黯然之色。
  刘明轩一紧张，连忙解释：“蒋老师，我绝对没有数落你的意思。”
  蒋礼正没说什么，但心情愈发沉重。关灯自己的身世，连他身边关系最好的经纪人都没有透露过，可见他根本就不想认他这个父亲。但是齐欣对关灯而言，或许是不一样的，否则她怎么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在他母亲墓前找到他呢？
  想到之前齐欣追着关灯离开的景象，蒋礼正心里又有了另一方计较。
  风嘟嘟的手机响了，她跑出去接了电话，又跑回来，对屋里的人说道：“我爸来接我了，我先回去了。”
  艾娉婷忙说：“我送你出去。”
  风嘟嘟呲牙，“你不是嫌弃我吗？”
  “你个小妖精！”艾娉婷往风嘟嘟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我要不送你出去，万一你遇上坏人，出了啥事，我咋向你师姐交代？”
  风嘟嘟吐吐舌头，“我爸都到大剧院外头了，还能出啥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走咧！”艾娉婷推着风嘟嘟走出休息室。
  蒋擎宇见状跑出门，拉住艾娉婷，笑道：“那个……娉婷姐，你休息一下，我送她出去吧！”
  “你送她？”艾娉婷一脸兴味，目光在这对少男少女之间转来转去。大关关的弟弟这么热情，莫非对小丫头片子有啥想法？可这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就算真有啥想法，也是红果果的早恋呐！
  风嘟嘟一点不给面子，翻白眼说：“我凭什么让你送？你谁啊？”
  蒋擎宇挠挠头，有点羞涩，有点窘迫，耳根子发红，“我叫蒋擎宇，是关灯的弟弟，之前在舞台上的时候，我自我介绍过了，你……你忘了吗？”
  风嘟嘟冷漠脸，“你是什么重要角色，我还得记住你的名字吗？”
  蒋擎宇：“……”好凶，她不是齐欣姐的师妹么？齐欣姐性格这么好，她怎么这么凶？
  艾娉婷瞅着这对少男少女，实在忍俊不禁。哎呀，瞧他俩这青涩懵懂的模样，老有爱了，真想立马给他俩撸一篇萌萌哒的言情小说，青梅竹马啥的，肯定特有味道。她拍拍风嘟嘟的肩，笑盈盈道：“既然有护花使者自告奋勇送你，那你小艾姐姐我，就回去坐着休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