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瓷就瓷》第19节

  天鼎茶楼离飞询公司总部大楼不远，周鸿询的公寓就在附近，他是这里的常客。
  作为常客，周鸿询推荐了几款茶点，卢秋点了尝了一下，发现味道不是酸甜，就是酸辣，很合他的口味。
  见卢秋吃得满意，周鸿询很有成就感，昨天晚餐他时观察出卢秋口味偏酸。
  “秋弟，你是不是从小就立志当演员？”
  “没有。”卢秋吃得正欢，否定脱口而出。不论是卢秋自己，还是原主鲁秋生，都没往演员这条路上考虑。
  周鸿询眼中光芒闪了闪。“那你怎么会走上演员这条路的？”
  卢秋笑了笑：“碰巧而已，《春秋情仇》原来饰演秋明的演员出车祸无法拍戏，谢导仓促间难寻到合适的，就拜托我一个朋友帮忙选人，朋友觉得我外型合适，就向谢导做了推荐。”
  周鸿询嘴角一扬：“谢导倒是慧眼识英才，你将秋明演得很好。”
  “周总过奖了，那是谢导水平高，淡化了我的演技。”卢秋一分谦虚，一分是事实。谢普的镜头华丽，观众光注意着美色，忽视了其他。
  “秋弟，跟我总是客气。”周鸿询摇了摇头：“你我一见如故，见面总称呼周总是不是太生分？直接叫我名字鸿询。”
  卢秋怔了下连忙点头：“额……好的。”
  周鸿询剑眉微扬，心底窃喜，为关系又拉近了一步。
  派去接鞠桂的司机驾驶水平很高，车子一路穿插，比周鸿询估计的时间早了十分钟将客人接到了天鼎茶楼。
  鞠桂先生不是男的，而是位优雅地老太太。老太太满头白发，穿一身紫色唐装，皮肤雪白，虽已六十出头，行走间却如妙龄女子。鞠桂在京昆方面造诣非常高，圈内人忽略了性别，尊称她为先生。
  周鸿询和卢秋都起身走到门前迎接。
  互相介绍坐下后，周鸿询说道：“先生，秋弟要演一部梨园戏，希望能得到您的指导。”
  鞠桂上下打量了卢秋，轻轻摇了摇头。“不好，你外型不好，太高，太胖。”
  “我体重没到标准。”卢秋咧了咧嘴，鞠桂的嫌弃在前世听得多了，现在感觉真亲切。
  太高也就算了，这太胖就说不上了。原主身高179，体重没超过55公斤，太消瘦显得没精气神。卢秋出狱后，增加了饭量，每天锻炼一小会，好不容易才将体重增加到62公斤。
  鞠桂指了指卢秋面前的点心：“戏服必须瘦身材穿了才好看，你得减肥，这些高脂食物都不能碰。”
  “是，先生。”卢秋立刻将面前的盘子往旁推了推。“从现在开始，我听先生的。”
  鞠桂见卢秋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手包里找出一张纸片递给卢秋：“明天七点你到这个地方。”
  “是，先生。”
  卢秋看了看地址，在北区，要不迟到，得六点前从租房出发。
  鞠桂答应收下卢秋，周鸿询放下担心。鞠桂很清高，一般人请不动。周鸿询向剧团捐上一大笔钱打动团长，由团长亲自登鞠桂家门，说了半天，鞠桂才勉强答应来见卢秋。来前，鞠桂有言在先，卢秋要是不合她的眼，她是不肯教的。
  喝茶期间，鞠桂听卢秋说了霸王别姬，一下被剧情吸引。
  “我能不能看看剧本？”
  “这……”卢秋瞧了瞧周鸿询，剧本一般要保密。
  “你们放心，我就自己看，不会外传。”鞠桂保证。
  “秋弟，你明天将剧本带给先生看看。”周鸿询是最大投资人，可以做这个主。
  “剧本在我包里，鞠桂先生今天就可以看。”
  有投资人做保，卢秋乐得跟鞠桂结个善缘。
  第二天，卢秋一大早起床，吃了鲁春花煮的水饺就出门往鞠桂给的地址赶。到达目的地，提早了一刻钟。
  来开门的是一位四十多岁妇人，看气质举止言谈，卢秋猜是保姆。
  保姆将卢秋领到后院，请他稍候，先生还在楼上，马上会下来。
  鞠桂给的地址是鞠桂自己的居所。是座民国时期建的两层老房子，青砖青瓦，古朴凝厚，房子后面有个小院子，院子墙壁都种了花木，院中央有个大大的葡萄架，葡萄架下铺着平整的方砖。方砖砖面光滑，一看就是练功用得多的结果。
  没等多久，一身淡紫唐装的鞠桂从楼上下来。听到声音，卢秋转身一瞧，吓了一跳，鞠桂两眼红肿得像桃子。
  作者有话要说： 霸王别姬是92年拍的，网上查到的资料，张国荣片酬为五百万。
  第24章
  “先生，你怎么了？”
  鞠桂仿佛没听到卢秋的问话，幽魂般从他身边穿过站到葡萄架下，忽而慢慢转身，目光幽幽，一手翘起兰花指，一手轻搭手臂，双唇轻启：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云袖轻摆, 纤腰慢拧，声音悠扬空灵，哀愁绵绵，直击心扉。
  良辰美景奈何天，英雄末路美人怨！鞠桂就是月光下的沧然佳人，唱罢，背对着卢秋一动不动。
  “先生？”卢秋轻唤没反应，连忙加高声音：“先生！”
  鞠桂这才从幻境中惊醒，转身面对卢秋，卢秋发现鞠桂脸上全是泪水。
  “先生您……”
  鞠桂看着卢秋，抬起指尖去擦眼角的眼泪。“不好意思，你的剧本写得太好，我……入戏了……”鞠桂一晚上没睡好，睁眼闭眼都是程蝶衣。
  “先生，您唱得才好。”前世，卢秋觉得李玉刚唱得极佳，但与鞠桂相比，少了那么点韵味。所以说，有对比才显差别，卢秋这个外行都能品味出，鞠桂不愧是戏曲界的宗师。
  “小秋，我喜欢你写的剧本，我一定会教好你，让你演活程蝶衣！”鞠桂郑重承诺，这态度，跟收关门弟子差不多。
  “谢谢先生！”
  能得大师全力栽培，卢秋欣喜非常。只是学了一个星期后，卢秋自觉凄惨万分。全力栽培代表尽心之外，还有严格要求。鞠桂看着柔柔弱弱，手上戒尺抽起卢秋毫不手软。卢秋这种半道学艺的，身体僵硬，相比从小学戏的儿童，一个动作往往要翻倍努力才能做标准，练功时，肢体总有磕磕碰碰。晚上睡觉前，卢秋脱下衣物一查，到处是淤青。
  每天从租屋赶到鞠桂居所太费时间，加上练一天功很累，师从鞠桂的第二天，卢秋就到附近一家比较清爽实惠的酒店订了房间，每天练完功不再回租屋，而是直接在酒店休息。
  大概一个多星期后的下午，周鸿询、谢普、王贵三人来拜访鞠桂。
  三人跟着保姆来到后院，只见卢秋正在葡萄架下压腿，鞠桂拿着戒尺坐在躺椅上监督。
  鞠桂见到客人，袅袅起身相迎，不过手中戒尺依然拽着。
  王贵是卢秋的经纪人，跟鞠桂见礼后就跑到卢秋面前。“秋弟，好好练，谢导说下个月就开机。”
  鞠桂双眉微蹙：“我们到客厅去，不要打扰小秋练功。”
  “好！好！我们去客厅。”谢普这回上门是有求于鞠桂，冲王贵直招手：“王贵，等秋弟练完再叙旧。”
  “哦，好！”王贵也发觉到鞠桂的不满，连忙离开卢秋跑回来。
  周鸿询进了院子，目光就没从卢秋身上移开，一个多星期无法接近，每天吃不香，睡不好。好不容易有借口上鞠桂这里拜访，却看到卢秋额前布满汗水，双唇哆嗦失色，不由又怜惜又心疼。
  鞠桂摆明不想卢秋练功受打扰，周鸿询千言万语只能化成一眼关切的问候。
  卢秋注意到周鸿询目光中的关切，微扬下巴朝他笑了笑。
  周鸿询心头一热，站在原地挪不动步伐。
  王贵跟在鞠桂和谢普身后走到门口，听不到身后脚步声，转身叫了一声。“周总？”
  “来了！”周鸿询收起多余的表情，冲卢秋挥挥手，离开后院，去了客厅。
  鞠桂的客厅布置古也如居所外表，带民国时期的风格。雕花格子架，梨花木的椅櫈茶几，只椅子上铺的绒毯带了现代风格。
  四人坐定，保姆过来倒了清茶，谢普开口道：“先生，《霸王别姬》预计四月底开拍，周总和我想请您到剧组担任艺术指导。”
  “四月就开拍？好！好！好！”
  鞠桂连说三个好。谢普和周鸿询互相望了望，不清楚鞠桂是答应了担任艺术指导，还是只纯粹说开机好。
  鞠桂喝了一口茶，从客厅窗户朝后院葡萄架看了一眼，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原来拽在手里的戒尺就在茶杯旁。这严师是时时刻刻不忘监督弟子。
  周鸿询背对着后院，很羡慕鞠桂的位置，好想换一换，可惜不能够。
  “我要负责小秋，一心不二用，要不嫌弃的话，我帮你们推荐一个人吧。”
  谢普一听，只得点头，鞠桂总不会给推荐不合格的。“好啊，求之不得。”
  “我的师侄丰钬，如何？”鞠桂吐出一个名字。
  “丰钬？”谢普屁股一滑，差点从椅子滑到地上。丰钬不是别人，正是《春秋情仇》热播后对谢普严厉批评的著名艺术家。谢普被丰钬批得体无完肤，差点羞愧得自挂东南枝。
  鞠桂柳眉扬了扬：“怎么，谢导看不上？”
  “不！不！不！怎么可能看不上，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谢导低声嘀咕：“就怕请不动丰老师。”
  鞠桂不爱上媒体，她的影响局限于京昆界，丰钬不同，很活跃，在艺术各界都有名望。影响力比鞠桂大多了。
  周鸿询微微一笑：“先生的师侄，怎么会请不动。”
  鞠桂淡淡道：“我也是投其所好，丰钬喜欢这些俗事。”
  王贵摸摸后脑，感情他们都是俗事，卢秋除外？
  鞠桂作风老派得不用手机，对外联系都是座机，座机还是那种拨号的，如果手摇能用，小搂座机绝对老派到手摇。
  当着客人的面，鞠桂拨了号码，不到两秒，对方就接听了。
  “小钬，有空没有？”
  “有空就过来，我想介绍你给《霸王别姬》当艺术指导。”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鞠桂回了句好就挂断了电话，转身朝窗外看了看，见太阳即将西下，便对客人道：“你们今天留在这里跟小秋一起晚饭吧，丰钬马上到。”
  语气听着像是沾了卢秋的光才混到一顿晚饭，周鸿询三人自然说好。
  鞠桂见客人答应，去厨房吩咐保姆加菜。
  后院葡萄架下，卢秋练功任务完成，拖着腿，扶着腰进了客厅。
  鞠桂从厨房出来，瞧到卢秋说道：“小秋，小芬要准备晚餐，今天你自己擦伤油。”
  “秋弟练功还练出了伤？”王贵抢在周鸿询前面问出了声。
  鞠桂瞥了王贵一眼，鼻子轻哼。“不吃苦中苦，哪能人上人？”
  “额，那是。”王贵陪笑，心里嘀咕，这老女人脾气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