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瓷就瓷》第29节

  遇到卢秋之前，周鸿询的感情与其说受社会环境局限而克制，不如说是遇不到心怡动心的对象。电视上偶尔一瞥，有了深刻印象。但那幕画面有拍摄后期剪辑效果加成，理智的周鸿询认为演员本人不会真有电影里那么魅丽，加上一向原则是远离娱乐圈，卢秋投在心头的涟漪很快被压抑住。
  如果从此之后现实生活中没交集，之后在银幕上再见卢秋，周鸿询大概还会压抑住。可是老天让他们相遇了。在天鼎，周鸿询的好视力，一眼就认出了卢秋。
  现实中的卢秋，外表气质比屏幕上的秋明还合周鸿询心意。那一刻，周鸿询理智下了岗，冲动之下就下了楼。
  一次接触加深一次沉沦，周鸿询一直在权衡挑明与否的患得患失中。挑明有两种后果，一种称心如意，一种被拒无缘。前一种结果是周鸿询心之向往，后一种不愿见到。跟心怡的人每一回相处，都是心情雀跃。如果被拒不能再见，周鸿询情愿不去捅破，保持朋友关系总比陌路强。
  工作上，周鸿询杀伐果断，有时还不择手段。但对于感情，周鸿询就不像一个商人，从没用权势和金钱去收买感情的念头。
  称心如意必须要有前提，那就是卢秋也是同道中人。卢秋饰演的秋明角色，创作的《霸王别姬》一直给周鸿询希望，觉得卢秋有很大机率接受同性爱慕。卢秋主动给周鸿询打电话，让这种希望增加。
  周鸿询从京城提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卢秋。
  可是影视城卢秋言行举止，让周鸿询心头希望有些幻灭。不说卢秋对感情的态度跟一般男人差不多，他对待周鸿询，跟对待王贵，孙嘉兴没什么区别。
  储物室门后，两人相拥时，周鸿询这边悸动不能自持，卢秋那里无动于衷。幸好陆雅去而复返，周鸿询才没让卢秋觉察到不妥。
  酒店同住，周鸿询在床上兴奋不已，卢秋那边一分钟陷入好眠。早晨的俯卧撑，周鸿询特意表现自己强健的体格，卢秋却在那关心蚊子。之后虞姬扮相惊艳全场，卢秋眼里有孙嘉兴，有影迷，有导演，有记者，就是没多看周鸿询一眼。一时之间，周鸿询的心情一下沉到了黄浦江。
  不想再看到远离希望的新发现，周鸿询没跟卢秋告别就回了尚海。
  一天工作下来，周鸿询心神不定。就此放弃卢秋，三十年首次心动，实在不甘。不放弃，被卢秋接受的机率太小，一直朋友相处，累心伤身。
  内心忧闷无处可泄，只能喝酒解愁了，这才有约朋友裕家园之行。
  好不容易，周鸿询的座车蹭到了目的地。钱国俊几乎跟周鸿询一起到达。
  两人进了包间坐下，周鸿询就让服务上白酒。
  钱国俊看了周鸿询两眼。“鸿询，今天很有雅兴啊，要不醉不归？”
  周鸿询嘴角扯了扯。“随便。”
  “那就一人一瓶，如何？”
  “行。”
  都是应酬惯了的，两人酒量都在一瓶左右。
  裕家园上的是五十年陈酿，入口醇香。
  钱国俊眯了一口，一脸享受。抬头看好友，却似在喝白开水。
  “鸿询，你有心事？”
  周鸿询笑了笑，回道：“没。”
  钱国俊放下酒杯，斟酌了一下，说道：“鸿询，你对投资的电影很上心呀，开会十多天回尚海，家和公司没回就先跑无锡去视察。”
  周鸿询手中动作顿了顿：“谢导打过三次电话请我过去看看。”
  钱国俊翻了个白眼，一个二流导演面子真大，三个电话就让飞询公司老大下了飞机眼巴巴赶过去。
  “影视城那边视察结果不太好？”
  “那边进展不错。”
  钱国俊手指摩搓了酒杯：“既然进展不错，你怎么还满腹心事？”
  周鸿询抬头看向好友：“我哪有满腹心事。”
  还想死赖？钱国俊叹了口气：“鸿询，你还想瞒我，这趟急急忙忙去无锡，不就为见卢秋吗？你跟卢秋之间有矛盾了？”
  周鸿询一惊，手中的杯子咣当落在桌上，差点打翻。“你说什么呀？我去剧组跟卢秋有什么关系？”
  钱国俊盯着周鸿询不说话。
  过了一会，周鸿询才闷声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周鸿询心里奇怪，他相信自己的掩饰功夫，每次见卢秋都备好充足的理由。钱国俊是从什么地方觉察到蛛丝马迹的？
  “你说呢？”钱国俊鼻子皱了皱。“当初卢秋的案子是我经手的，凭我过目不忘的记忆，我会认不出他就是鲁秋生？”
  鲁秋生这名字好熟悉！再一想，周鸿询脸色就变了，想起了关于这名字的前程往事。
  “你认出卢秋就是鲁秋生？”
  “照片再把人拍得走样，脸部五官轮廓总在那里。”钱国俊手指点点自己脑袋，一脸骄傲。“我就是意外，没想到你会就此注意上他。”并且两人还开始了交往。
  单相思半年的人竟是暗恋自己的人，周鸿询有点方，神情就难得显得有点傻。
  钱国俊以为周鸿询是因恋情曝露才失态。“你跟卢秋出什么问题了？回来要借酒消愁？”
  “没，我跟卢秋没什么问题，我们之间没任何问题。”周鸿询忽然嘴角裂开，眼里浮现出现光芒。
  “你们真没问题？”
  “我跟卢秋很好。”周鸿询心花怒发。
  这时再回想起以往，周鸿询觉得当初在天鼎，卢秋之所以躲在王贵身后，完全是因为害羞，唯恐被自己认出遭到羞辱。
  后来看自己记不起以前，放心了，然后才能坦然跟自己相处？
  想到这里，周鸿询心砰砰直跳，体温攀升，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影视城。
  钱国俊歪着头打量好友，觉得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那你刚才？”
  “公司一项投资出了点问题。”周鸿询不愿被钱国俊知道自己压根没认出卢秋，对暗恋自己的人单相思，说出来太掉价。“国俊，谢谢你不用有色眼镜看待我和卢秋。”
  “抱歉，鸿询，当初我不知你……有时说话不经大脑，你多担待。”钱国俊屁股动了动。当初钱国俊无意间曾用变态来形容同性恋。
  周鸿询低声道：“我到美国才发现的，我对女人没有一点兴趣。”
  钱国俊干笑了两声：“难怪，我表妹那么优秀你都看不上。”
  周鸿询摸了摸鼻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钱国俊为表妹叫屈，他将表妹跟卢秋比较了一下，卢秋除了性别不同，其他都比不上自己表妹。卢秋长得好，自己表妹同样出色。卢秋文凭高中，表妹名校博士文凭。差就差在性别上，谁让表妹投生时跑快了点，快得掉了把。
  想到这里，钱国俊嗮笑了一下，他本来不赞同同性恋，如今知道好友是同性恋性向，竟生不出一丝厌恶。
  “鸿询，萧雅要是不提告鲁秋生，你不会注意到他吧？”
  周鸿询脸上讪讪：“嗯。”当初见到档案是毫无好感。
  “嘿嘿，这么说来，小雅还是你们的红娘了。”钱国俊咧嘴笑出了声。“小雅要是知道卢秋就是鲁秋生，估计要跳脚。”
  周鸿询为钱国俊倒酒：“国俊，小雅当初对卢秋过份了。”
  钱国俊为萧雅辩护：“她又不知卢秋跟踪她的原委。”
  “我当初跟小雅说撤案是因为卢秋的亲戚。”
  这时周鸿询很后悔，当初不应该被萧雅闹得烦了就随她意思对卢秋提告，不知道卢秋会不会对此有隔阂。
  “我看小雅有点脸盲，卢秋站在她面前都没认出人。”
  周鸿询皱了皱眉：“我跟卢秋的事，不要让小雅知道。”
  “放心，我不会说。”钱国俊立刻答应，给萧雅知道了，等于给吴海萍知晓。“伯母那怎么办？”
  “瞒不下去再说。”周鸿询这是没办法，母亲吴海萍思想守旧。
  认为自己不是单相思，以后感情有把握，现在再多个朋友帮着分担秘密，周鸿询既轻松又高兴。一瓶白酒喝得相当畅快。
  喝完酒，两人离开包厢，在大厅遇到了熟人，香港星辰影业公司小老板杜致文。杜致文被五六个人拥簇而来，其中两位年轻男女长相出色。他们跟周鸿询和钱国俊一样，吃完饭准备离开。
  “周总，我们真有缘，隔一天就在千里之外相遇。”杜致文握住周鸿询的手笑容满面。
  “你好杜总，很高兴在尚海见到你。”周鸿询态度不远不近。
  “这位是？”杜致文等周鸿询介绍。
  “这是我朋友钱国俊。”周鸿询收回手退了一步。“国俊，这是香港星辰影业公司的副总杜致文先生。”
  钱国俊上前跟杜致文握手寒暄，杜致文很热情，特意跟钱国俊交换了名片。杜致文身后几人纷纷上前自我介绍。其中，一个是内地制片商，长相出色的年轻男女是演员，男的叫马杰，女的叫陈语红，两个中年人是他们的经纪人。
  女演员陈语红估计咖位有点大，周鸿询有点面熟，在电视广告里里见过，好像是代言一款洗发水，一头长发拍得飘逸。
  男演员马杰就没一点印象了，周鸿询估摸是刚出道的演员。
  简单寒暄后，周鸿询和钱国俊告辞先行离去。
  杜致文一直目送周鸿询身影消失，侧头问身边的制片商：“袁总，你清楚周总投资的《霸王别姬》情况吗？”
  袁总想了想回道：“导演是谢普，主演是孙嘉兴跟一个无名小辈，嗯，还请了你们那的影后陆雅饰演女主。”
  “无名小辈是谁？”杜致文兴趣顿起。
  袁总干笑了一声：“杜总，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
  “卢秋。”杜致文身后的男演员突然出声：“他只在电视连续剧里演过一个配角。”
  “哦，马杰，你认识卢秋？”杜致文回头看向年轻演员。
  “碰过几次面。”马杰表情有点不屑。
  张经纪看了自己的艺人一眼，笑道：“卢秋那个配角还是我帮马杰推掉的，马杰那时档期忙不过来。”
  马杰哼了一声：“卢秋会抱大腿，当初还跟我争过韩嫣。”
  《汉武风云》上周杀青，马杰在里面饰演韩嫣。
  “抱了谁的大腿？”袁总心里暗嗮，抱了大腿也没抢过马杰，可见大腿不怎么样。
  “蒋波，卢秋拍电视连续剧时认识了蒋波，千方百计跟蒋波搞好关系，靠蒋波开后门才入的韩嫣终选。终选拭镜表现太差，被评委全票淘汰。”马杰重重踩了卢秋一脚。
  “蒋波？”杜致文没听过这个名字。
  “蒋波是华影蒋栋梁的独子。”袁总嘿嘿笑了两声。“有蒋栋梁在，评委还不给面子，那卢秋的演技，也真那个了……。”
  蒋栋梁在华影很有发言权，他儿子推荐的人被全票淘汰，一点面子不给，说明卢秋演技实在过不了关。
  “谢普也是瞎了眼，随便什么人都用。”张经纪跟艺人同仇敌忾。“可惜周总，隔行如隔山，一千万大概扔水里了。”
  杜致文目光闪了闪，眼神莫名。
  第35章
  收工卸完妆，卢秋打着哈欠跟王贵一起去停车场，走到半路，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在影棚，为不打扰别人，卢秋的手机设定成振动模式。
  手机上有五通未接来电，两个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