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夜凉如水,隆冬的寒冷正一丝不苟的肆虐着这片大地,虽现下难得的没降下鹅毛大雪,可那一株株雪白的梅花树下,一地的缤纷,却还是会让人有那么一刹那的晃神,以为那洁白如雪的花瓣,就是从天飘落的雪花。<
最起码,在梁媗被那双一点都不陌生的手推入了黑漆漆的湖水里前,她瞥去的那一眼里,映进一地的雪白时,她是真的以为,下雪了。
……
……
建安,是霸占了泗水界线以东以南地区的西殷国国都,繁华热闹不在话下,宽可三辆巨大的马车并驱的街道上,此时也是和平日一般,处处都显出了奢靡享乐的风气。
在这显得恍如昙花一现的安宁和平里,人们皆是纵情于声色犬马中,不去理会那好像是在下一瞬就会到来的天之将倾。
而自从二十年前,在西殷与相互毗邻的后蜀之间爆发过一场旷日持久的两国大战,西殷内更是在此战中,如流星般的崛起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战将,带领着当时比后蜀弱小太多的西殷大胜之后,西殷也的确是再没什么大的动荡。
在之后的这二十年里,这位一步步统领了西殷五十万大军,被西殷文帝封为了镇东大将军的梁祜,更是与其被盛赞为不世之相的独子梁思玄,曾一文一武的辅佐文帝,让地处江东的西殷,在这乱世之中,恍如桃花源、太平世一般。
但此时,就在这恍如桃花源一般的西殷京都里,在最繁华的地段、最荣显的东正大街上,镇东大将军府里的一座院落内,却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三妹,你不要担心,母亲一定不会怪你的。”
梁婳那粉嫩嫩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让她就算在这样乱哄哄的氛围里,也美的如一朵出尘得莲花一般不俗,极其温柔的看着木了一张脸躺在那儿的梁媗,轻声说道。
而被梁婳称为了三妹的女孩,是自两个月前突然病倒,在经过了长时间的休养后,却还是好像虚弱得很的梁家三小姐梁媗。她看着房里那群聒噪不休的女人们,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就算回应了。
“大姐,你也是的,干嘛提起这事,三妹在宫里让母亲颜面大失,还连累了雍弟也摔伤,这就够三妹难过的了,大姐就不用再旧事重提了呀。”
一道娇媚好听的声音响起,却像一把利剑,在梁媗的心上横劈而过,劈得直是血肉模糊。但她此时真的是太累了,累的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她还是没做声。
“二妹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当了。不过三妹啊,你这突然的一病,也病了两个月之久了吧,怎么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该不会,真如外面的人说得那样,是被脏……”梁婳看着梁媗,笑容可掬的说着最恶毒的话。
“祖父说了,我只是被噩梦吓到。”
第一次,梁媗自这些打着来探病的女人们到了自己的房里,肆无忌惮的说笑后,第一次开口了。她气若游丝的声音,虽低微的如蚊子声一般,却还是让梁婳硬生生的闭上了嘴,也让梁姷转眸,静静的看着她。
而半晌后,梁姷笑了:“是啊,三妹就只是被噩梦吓到罢了,既然祖父都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这样。”
一旁的梁婳此时也笑了,两人一样出色的容貌,还是和记忆中一般无二,此时一起笑语晏晏的,的确是一副不错的美景。
但看在了梁媗的眼里,却让她头痛欲裂。
“多谢大小姐、二小姐和各位姨娘们来看三小姐,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三小姐需要休息了。”一道沉稳的声音,在梁媗最需要的时候到来,让她松了一口气。
梁婳和梁姷则是婀娜起身,向缓缓走进来的一位三、四十岁的妈妈主动的笑道:“原来是申妈妈啊,那既然三妹要休息了,我们就先告辞了。三妹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梁婳二人迅速离开,梁媗的父亲梁思玄的那些姬妾们,在申妈妈面前,自然也是一样的都夹着尾巴告辞了。
“三小姐,听了她们废话半天,想必也是累了吧,要休息了吗?”申妈妈冷眼看着所有人都走后,才走到梁媗的床边。
一对着梁媗,申妈妈的脸色就温和下来,轻声的问着。
“多谢申妈妈,我的确是被她们嚷的烦了,要不是有申妈妈你及时过来,估计我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梁媗欢喜的看着申妈妈说道,缺少表情惯了的脸上,虽还是木愣了些,但眼睛里的欢喜却努力的表现着对申妈妈的亲近。
只是
“申妈妈,娘亲呢,娘亲她现在在哪儿……还是在雍弟那边吗?”
梁媗问的很是小心,再加上现在气若游丝的声音,让申妈妈有些不忍,但她还是如实答道:“是的,夫人现在还是在阙秦院,但夫人也还是惦记着三小姐的,不然怎么会特意派老奴过来呢。”
申妈妈说的夫人,是梁思玄的嫡妻,也就是梁媗的娘亲、梁婳和梁姷的嫡母沈氏,而申妈妈则就是沈氏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妈妈,在整个镇东大将军府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
但平时在梁府跺跺脚,地面也会有声响的申妈妈,此时看着梁媗那双偏像梁思玄的琥珀色眸子,在一瞬间就暗了下来时,心里还是暗暗叹息不已。
沈氏,沈明月,是豪族沈家的嫡枝嫡系,与梁思玄是门当户对的联姻。但这种联姻,本讲的就是家族利益联系,与嫁娶的两个当事人的意愿毫不相干。
因此梁思玄与沈氏在成亲后,虽也是相敬如宾,可到底不是自愿选的良人,终究在相处时还是礼大于亲昵之情的。
尤其梁思玄此人,还是一个貌比潘安的风流人物,在沈氏嫁进梁家经年后才有了身孕的缘由下,也是早就添了不知几房的娇妾,让两人本就生疏的情感,到了后来更是冷淡。
至于梁媗,则就是沈氏在年逾二十五时,才喜得的麟子。
可人与人之间啊,终究还是得讲求缘分的,在沈氏颇为艰辛的才生下梁媗后,这对母女却没有一丝的缘分。
奢靡华美的桃红碧玺云脚枣榻上,梁媗垂了眼,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个,让申妈妈不用为她担心,可嘴里的苦涩却差点就让她崩溃出声,所以梁媗索性也就不白费力气了。
“申妈妈,我累了,想睡了。”梁媗细细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申妈妈也默然,最后还是无言的服侍着梁媗歇下后,就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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