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这一天她已经盼望了多久了!在距离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之后,行程匆促不定的继辉海终于又出现在台湾的分公司里,而她也能因为职务之便常常见到他,甚至是假借借口在他身边打转,可是现在却……
“你吃饱了就把碗筷收一收,我和赵太太约好了要一起出门买点东西。”柳雪枫看了女儿一眼,忍住叨念她的念头,欲言又止的摇头离开。
瞅着桌上简单的早餐,杜忆寒忽然间没了胃口,握着手中的竹筷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拨弄着没吃完的冷粥。
她当然知道自己昨天的行为太过莽撞,也着实后悔了。
然而打击她的不只是重视的工作被停职,受到严重挫败的,还有她偷偷埋藏在心里的那份期待。
简单的来说,就是她赌输了。
赌什么?
赌的当然是继辉海对她的重视。
如果他觉得她重要,如果在他的心里面摆有她的位置,假如他重视她的心情,担心她会受伤的感受,那他昨天就不会答应她停职的要求。
或许在外人看来,她这个秘书对于自己的上司继恒宇忠心耿耿,甚至到了愿意和他同进退的地步,可是其实不是的!她当然相信顶头上司没有出卖公司的机密文件,可是相信归相信,继恒宇还没重要到值得让她赌上自己的职务。
好吧,她承认自己太愚蠢了!又或者应该说,她太高估自己在继辉海心目中的地位,以为当自己以停职为要挟的时候,他就会改变主意,甚至是放软身段,减轻对继恒宇的处分。
如果他重视她的话,他应该会那么做的!
但结果是人事部破纪录的在最短时间内受理她的停职要求,因为大总裁亲自下达了这个命令。
说真的,她对于自己在那么一瞬间,竟然抱有那样不自量力的自信感到无比的羞愧和耻辱!
“啊……真想打昏我自己!”胸口很闷,但心却隐隐作痛!
颓丧地将下颚贴靠在桌面上,杜忆寒在空无一人的饭厅里又叹气又低吟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不远处的盘子,鼻翼间不断嗅闻到葱花蛋的香气,但她就是没有再用餐的胃口。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饭厅里赖了多久,直到脖子酸了、下颚疼了,她才忽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像个雕像似的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再继续相亲好了。”
嗯,就这么做吧,本来只有周末假日才有空,但现在……天天都是相亲天!
继恒宇提着简单的行李缓步走到航空公司的划位柜台前,沉默不语地递出了手中的护照。
服务人员礼貌微笑,“先生一个人吗?靠窗位置好吗?”
他只是点点头,仍然没有开口。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所以就算有个身影忽然近距离的站在他身边,他依旧没有察觉,直到对方主动开口。
“总经理,划位的事情就交给我来代劳吧!”
他扬起头一看,赫然发现杜圣衍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杜圣衍微笑着指了指他身后,“我们总裁有些话想要跟您说。”
继恒宇转身一看,碰巧迎上弟弟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移开视线沉默几秒钟,“好吧,这个交给你了。”望着不远处那个挺拔俊逸、光彩锋芒几乎盖过自己的弟弟,他吁口气缓缓走上前,暗暗思索着开口的第一句话应该要跟他说什么。
“哥。”
继恒宇愣了一下。
继辉海因他这反应而皱眉,“你怎么啦,哥?”
“没、没事。”
他摇头走近弟弟,他只是没想到竟然还会听到继辉海喊他哥。没错,这小子在私底下都是喊他哥哥,但是在历经昨天那一场极不愉快的会议之后,他实在没想到……呵,只是一个简单的称谓却引发他这么复杂的感触,这当然很可笑!
只是,该怎么说呢?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继恒宇的感受实在是五味杂陈,复杂的不晓得应该如何形容自己和弟弟之间的微妙纠葛。
他是哥哥,但是长久以来他的能力表现、身份地位却总是屈居于弟弟之下,外人怎么形容自己,他其实是心知肚明的。撇开这些不谈,父亲继茂臣对于他们兄弟俩明显的差别待遇,更是屡屡让他无奈失望,还有他的母亲松本丽子,一个急于催促儿子超越继辉海的女人……
有时候自己忍不住会想,自己的身边真的有人爱他吗?不掺杂一丝要求或是利用,单单纯纯爱他的人,有吗?
扬起双眼凝视站在自己眼前的弟弟,继恒宇沉默不语。引发他这些压力、挫折甚至是难堪的复杂感触,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如果没有继辉海的存在的话,所有的目光、天之骄子的荣耀,应该都只属于他一人独有吧?
“哥,你在想什么啊?想得都出神了。”
“没事。”他吁口气,“我没想到会有人来送我,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你。现在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忙着收拾我的烂摊子吗?”
继辉海勾起嘴角,笑得邪肆,“瞧你那口气酸的!”
对于弟弟嘻皮笑脸的取笑,继恒宇原本想绷着脸色冷漠以对,但是……“是啦,我的口气就是天生这么酸,你能拿我怎么样?”
继辉海哈哈大笑,捶了他的肩膀一记。笑咧嘴角的继恒宇不甘示弱,马上在弟弟的肩骨上回敬一拳。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认真的敌视这个杰出的弟弟,他曾经很想,真的很想,却怎么也办不到。
或许是因为继辉海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展现胜利者炫耀的那一面吧!如果辉海曾经试着在他面前嘲讽他的失败、刺激他挫败的自尊,那么他发誓自己一定能够认真的去仇恨他!
但辉海却没有,一次都没有。
“哥,好好把握在日本的这段时间。”
继恒宇停顿了几秒,狐疑地挑起眉头看他。“什么意思?”
他笑了开来,“在我没有说你可以回台湾之前,你都要待在日本啊!让我想想,这好像是你成年之后,待在老爸身边最久的一段时间了。”
“听你这口气,感觉上我恢复职务的日子遥遥无期。”
继辉海爆出朗飒大笑,“有可能哦,有可能。”
继恒宇皱起眉头,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总觉得弟弟老是话中有话的样子?“你留在台湾收拾我的烂摊子,日本那边怎么办?总公司要你处理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吧?”
“怕什么,你不是在日本吗?有你处理就行啦!”
继恒宇摇着头淡淡苦笑,没有回答。
总公司的事情会轮到他处理才奇怪!这一趟他飞回日本可不是光荣返乡,或许在父亲的眼中他甚至是一个“罪臣”的角色,光是这一点,他就更不指望自己能够得到父亲好脸色的对待。至于母亲,他也已经能想像那个向来以雍容华贵自诩的女人,因为儿子的失败而歇斯底里的模样……
继辉海盯着那一张黯然失意的侧脸,大概也知道此刻哥哥脑海中思索的是什么事情,于是蓦地抡拳捶了捶兄长的肩胛,“哥,趁这段时间让老爸看看你的能耐!”
“别开我玩笑了,不可能会有那个机会的。”
继恒宇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转头看看划位的事情到底办好没有,这才发现杜圣衍已经办妥,正站在不远处等待他们的谈话结束,继恒宇马上颔首示意他过来。“你有个很干练的特助。”
继辉海哼了哼,“就是话多了一点。”
“这好像是他们杜家人的通病。”继恒宇此话一出,两兄弟不约而同地爆出朗声大笑。
杜圣衍在他们的笑声中走近,“总经理,这是您的护照和登机证。”
“谢谢。”继恒宇伸手接下,转头对弟弟扬了扬下颚。“我走了!”只见他提着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向入关处。
继辉海双手环胸,盯着那一抹逐渐离去的背影,忽然,他站直身,“哥!”
继恒宇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你信不信我已经替你制造好机会了?”
他困惑皱眉。
“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让老爸看清楚你的能耐!”只见继辉海嘴角扬起极具深意的笑,抛下这句耐人寻味的话之后,转头吩咐杜圣衍,“走吧,叫小陈把车开过来。”
“辉海!”
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继辉海叹口气。现在是怎样?兄弟两人在机场里轮流上演依依不舍的戏码,不嫌肉麻吗?
“你老实说,你硬要我飞回日本不准留在台湾,这其中的考量是不是跟长久以来,公司里老是谣传我和忆寒搞暧昧的传闻有关?”
继辉海停顿了一秒钟随即爆出朗飒大笑,狂妄的转身扬手道别,“有可能哦,有可能!”
嗯,老实说这个因素所占的比例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九吧!
靠,公司这么大间,是想要操死人是不是!
看着手边永远维持三大叠,平均高度六十公分的卷宗山,继辉海越想越烦躁。而这还不包括日本总公司传真过来等待处理的文件,它们被摆在他的左手边以便跟右边的台湾资料做区隔。
他该称赞自己有个精明能干的贴身特助吗?
伸手翻了翻眼前的企划案,继辉海倏地皱眉。显然这个特助虽然精明能干,却仍然有遗漏资料的时候,而且还是最重要的那一部份。
按下内线通话键拨打杜圣衍的分机号码,他在这几秒钟的空闲里,下意识地打开电脑萤幕,熟练的连结上公司的监视系统。
这几乎成为他在短暂的休息空档里唯一会做的事情。然而在他看见那个空荡荡的秘书座位后,这才蓦然想起前两天的干部会议里,有个人坚持要跟总经理同进退。
那个该死的女人,她还真知道要如何激怒他啊!
“总裁先生有何贵干?”
继辉海嗓音低沉,明显的心情不佳。“孟舟开发案的评估报告放在哪里?”
“咦?!没有在那个卷宗里面吗?不可能吧,难道我会遗漏它吗?……哎呀,真的耶!不敢相信我居然会犯这种失误,天啊,我当特助当几年了,竟然还搞这种低级的乌龙,真是太伤我的自尊心了!”
继辉海忍不住皱眉。这家伙是在唱戏吗?每一句自责的话听起来都很假!“快拿进来,别在那里耍宝了。”
酷酷地结束了内线通话,他的视线忍不住又瞟向电脑萤幕。
她本来应该坐在那里的。
过去这几年来,只要他坐在这个位置处理公事,那么打开萤幕就能够看到她,杜忆寒应该在那里的,但是现在却……
不,想都别想,他可不是在思念她!
他怎么可能会去想她?距离她停职也不过才两天又九个小时三十七分,而且这个提议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可不是因为他记恨杜忆寒老是和老哥传暧昧绯闻才有的嫉妒之举。
再说了,他为什么要嫉妒?
他平常都在世界各地跑,被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公务压榨他的每一分体力和所有的时间,然而杜忆寒却跟老哥在他看不见、管不着的地方每天朝夕相处、同进同出,搞得整个台湾分公司的员工都把他们两人当成是一对的!甚至还有干部太白目,居然写伊媚儿问他要不要押注,打赌那两个人什么时候会结婚。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意,一点也不!证据就是他也跨海下注跟着大家赌了。
他赌他们“这辈子没机会”!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响声。
继辉海迅速切断监视系统的连线,“进来。”
只见杜圣衍拿着一叠文件笑嘻嘻的走来,“请总裁先生过目。”
这家伙以为陪笑就能掩饰过错了吗?冷睇属下一眼,他冷着脸色迅速翻阅手边的资料,倏地,他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杜圣衍探头一看,啊了一声之后赶紧将那张纸抽回来。“我不小心把它塞进卷宗里了,抱歉。”
他难得的谦逊道歉并没有让继辉海皱紧的眉头舒缓一点,“相亲行程表?谁的?”那斗大的标题实在让人过目不忘,只是该死的,别告诉他是……
“当然是忆寒的啊!她将这张表格列给我,要我下班之后陪她去赶场。”杜圣衍笑着将纸张放回自己手中的资料夹,露出一副“真拿她没辙”的慈爱表情。“那丫头说她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坚持要我陪她去看那些‘男人们’究竟适不适合她?”
如果是平常,继辉海一定能够敏锐地察觉出杜圣衍过度友爱的可疑之处。
只是此时此刻的他根本无暇思考,脑海里仿佛有种纷乱杂沓的声音迅速地喧嚣起来,再回想起杜忆寒和其他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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