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洞天》42.江尧

  她开着窗听海浪翻卷的声音,从悲怆到颓唐。
  她听过人的声音,听过大地的声音,可是她还没有听过天的声音,天籁的声音。她赤身躺在草地上,她想听听草儿欢欣的声音,她想听听草儿埋首的声音,如果赞扬它,如果斥责它,它会作何声音。右耳贴去靠近,她听到泥土的声音。地籁是风,风穿过所有中空的孔道,发出的各种声音,是伟大的宇宙的声音。
  她又听到微雨的声音,它们垂打屋檐和院落,是迎接的声音。
  她忆起落雪的声音,那么细那么轻的雪落在指上,触到温度再缓缓化开,是付出的声音。
  花开花谢也是有声音的,繁花盛开一直到萧条,她一遍接一遍,一天又一天地听醉云山,日出和日落,云聚成团和云散开,雾来和被拨开,都是有声音的,是回应的声音。
  秧苗在抽长的声音,稻谷一粒一粒在结出穗的声音,她甚至感到左耳也能听见谷粒肥硕,和蜂儿嗡嗡。
  原来心中有莫大的渴望之时,就会听到声音。
  后来她听到麑鹿迷途,青蛇吐信,鹰击长空,百灵夜行,两日一餐,阴雨转晴,背心安静,云淡风轻。
  日暮渐沉,山里降温,于嫂嫂给她留了碗菜肉馄炖。一勺舀起,汤面上飘着零星油花,小虾米和紫菜裹住两颗白肚,娜帕一蹬腿就跳上来要闻。
  胡梨抱它站在自己双膝上,拱起的长鼻缩几下,闻过了,没毒,称职管家娜帕放心了,人模人样地点点头让她慢慢吃,尾巴高高扬起忽扇忽扇又跳下地,绒耳伸长鼻嗅嗅,外有异动,它火速窜出门外。
  胡梨歪靠在沙发上有些温吞,她喝了口汤,热乎乎的汤水流过口腔顺着食道滑进胃里,鲜味儿暖腹,没刚才那么冷了。
  她在想,要不要买台电视机,虽然接不到信号,也没能看的台,但她想看看电视,有那么一台家电摆在客厅,或许能增添一点生活气息。
  搭在肩上的毯子悄悄掉下,同时有风撞散风铃,木门被咣当一下撞开,来势急遽猛烈,屋内啸起,一切在顷刻间都错乱,胡梨握住沙发一侧支撑,而瞬有白雾被狂风刮送进屋。
  丹凤眼盯着雾绕飘飘,静默几秒。
  来人一手撩开风铃,他低头迈进木屋,正与沙发上的胡梨一眼相视。
  他额上的鲜血顺着鬓角哗哗淌下,染到胳膊上,手上,身上。浓重白雾穿过他的胸膛及全身,他叹笑出声,好似如释重负。  木门敞开送白雾和骤风出屋,血珠滴到地上,啪嗒啪嗒直响。
  四目相交,她听到死水微澜的声音,听到枯木逢春的声音,听到心脏跳出喉口的声音,他是谁,她第一次听到这样肆无忌惮的声音。
  他的声音沙哑,他有利索的寸头,他一身正气。
  她目眩神迷,一桩桩、一幕幕欲存入档,神卷撕开胶质之封,恰似惊鸿掠长夜,未竟之梦等他来解。
  “狐狸,我来了。”
  爱情就是一种量子纠缠态,他来了,也带进一束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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