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游轮上同时挂着意大利和瑞士的国旗,应约的这班人马不算多,主要是证券业还算志同道合的几位男士,其中还有个美国金融界人士爱德华,高头大马长得是外国人统一样式的英俊。几个人已经登上舷梯,夹杂着两位女性,一位是届时知名的女编辑,一位是支持丈夫参政的某大家的三房大女儿。
伍正德没有带女伴,他当然也能邀约别人,不过在珺艾那里吃了闭门羹,带别人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独人前来。
至于温宏也没带女人,在他们这群人里,已经是默认的状态。
正德看了看表,眼见登船的人都上得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现在风还有点大。”
温宏那意思是再等一下:“我叫了人过来,应该快到了。”
正德跟梁先生互相诧异地对视一眼,自然要去打量他,尽管温宏的话一直不算多,也不是外露情绪的那种人,可是的确能从他的眉梢中窥伺一两分难得地姑且能称之为愉悦的情绪。
“不得了,是哪位大美人?终于打动我们证券界的万年不动的钻石王老五?”
温宏也不辩驳,平铺直叙的仿佛非常客观地点评:“算不上什么大美人。”
梁就在那里偷腥似的笑:“哦,我明白了,是小美人咯,正好让我们见识一下”
他说话一向是要跟人打配合的,只是该配合他的伍正德,倏然地笑脸已经有点垮,也不算难看,视线朝舷梯那边看去,明显的兴致已经丧失。
得了小和吩咐的游轮英国侍应生远远地领着一位娇丽佳人过来,两鬓的发丝纽着细长的蜈蚣辫,往后笼过去,后面披着顺滑的黑头发,发尾蓬蓬地内卷着,被风一吹就扬起来,她得去拢一拢。刘海是刻意没留的,想着避开过于少女的装扮,身上还是长旗袍,孔雀蓝由双排扣的黑大衣给挡住了。这种天气应当配上帽子,临时去买没有合适的。上来的路上她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故意要分一分心,松懈下紧张的心情。
一抬头,大家都看着她,都是笑脸,大哥的当然另外算。
伍先生率先朝她伸出手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也没什么讽刺的意思,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但是碰到她的手之后,背面娇柔白皙的手,握在手心了已经有了茧子。连想到她的境遇,心软和心疼占了上风,跟女人家有什么好计较的?人家对你没意思,就要记恨上?真是犯不着。
珺艾又将头发拢了拢,见他身上的衣服是老周记出品,夸了一句,正德心情舒朗起来:“还不错吧?这手艺要比伦敦的强,更合我们国人的气质风采。”
也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管家从温宏身后出来,当着大家的面交给她一只黑皮箱,道是先生日常用品和药片,每天怎么用已写了说明书在里头:“家里还有很多事要操持,先生就麻烦您了,我先告退。”
这下大家都看出来,这位周小姐倒不是一时冲动请来游玩的,她跟温宏私底下或许有更深的联系。不然怎么会这么安排?连药箱都交到手上了!
珺艾不想接那皮箱也是不行的,这等于当众打了大哥的脸面。接也是不好意思,这该是个什么身份才能得要如此“要职”?
温宏叫了一句慢,让管家先把人领到休息的地方去熟悉下环境。
等珺艾走了,几个男人往消遣的地方去,船已经开动了,这个不早不晚的点,一楼的豪华大厅里还没什么人。他们要了一张桌子先坐下,梁是这个看看那个又看看。珺艾他是见过的,那时正德对她正是殷勤,而凑巧一块儿吃饭的温宏却是脸拉好长。那时还以为是温宏对这个不属于圈子里有攀高枝嫌疑的女人看不惯。怎料一回头,就悄悄地把人给抢了?还公然地把人带了过来?
这事可太好笑太有意思,然而当事人两位男性,仿佛也不太介意。
当然还是要安慰下正德,正德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酒:“不要乱猜,待会儿你对周小姐客气点。”
温宏也是注意这这边,问梁有什么话大家一起分享分享?梁独自闹了个大脸红,很快把话题撇开。
珺艾在套房里把行李捡出来,拾一下找过来,男人女人已经混坐在一块儿。他们在外是消遣惯的,晚餐不会认真吃,主要还是喝酒聊天跳舞。之后还会有宵夜。这么多人她唯二熟的就是温宏和伍正德,避嫌地不能跟伍先生讲什么,其他女人更不会主动贴近她。这么一个没名没分没地位没钱的女人,并不在她们应酬的范围内。都以为她不过是温宏身边的昙花一现。
温宏在人多的时候,不太侃侃而谈,十分安静地坐在那里抽一根雪茄,静听大家快乐的言语。却不会给人异类之感,胸中有丘壑大概就是这样了。什么都不急,但是什么都清楚,生意场的手段一样都不少,谁也不会看轻他。这人渐渐地把肩膀朝旁歪了歪,手肘杵在沙发扶手上,接着脑袋也偏了过去,瞅向比他更安静的女人:“在看什么?”
珺艾捏着一张小纸片,凑过去跟他讲话,在外人看来,几乎等于要送吻了。
温宏盯着她的嘴唇,也不太看她眼睛,饱满娇小的唇形上开开合合,偶尔露出珍珠似的贝齿:“就是管家写的单子,看看是不是到吃药时间了。”
“不用管那个,起来吧。”
珺艾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头,温宏已经转回脸去,跟美国人用外语搭起腔来。
纵使跟大家有些格格不入,其实也不打紧,可是说完全不重要。她知道自己是不太适合待在这里的,人肯定会看轻她,心里不知道在如何吐槽侮辱她,她太明白了,她也是从那个圈子里出来的人,芝惠教她还少了?女人间要比身份,谁还能越过外交副部长的夫人去?不是说多有实权,而是格局就在那里,这不是一点才华和几分家底就能超越的。
她是镇定的,比起这些外在的东西,她来的目的也不是攀附关系,唯一的仅仅是温宏。两人不怎么讲话也没关系,亲人间就要谈那种交心的话,真不见得,只是陪伴一样,这就顶顶的够了。
时间一晃,灯光也改成了纸醉金迷的五光,其他人已经起身进舞场了。男人将手伸到她的面前,珺艾舔舔唇,慢吞吞地把自己的交了过去。
因为温宏老拿着一根手杖,珺艾错觉他丢了手杖就会难以应付,然而也没有,他握住她的手,大手搭在她的腰窝上。五光十色的音乐和其他徜徉在氛围里的男女已成了背景,她尽量平视前方,眼见伍先生从对面渡来一道目光,腰上的手瞬间紧了紧,他的手很大,仿佛可以随时捏住那处随意使弄。热血麻麻地涌上脖颈,温宏低垂着头送来轻低的声音:“下一只舞让正德陪你跳?”
只能立刻摇头:“不用,真的不用,我有点累了,想回去早点休息。”
温宏看着该是稳如泰山的人,情绪却像只奇怪的大象,随便就把厚重的脚伸出来踩上一踩,踩出血汁来。她一讲完,男人又冷淡起来:“跳完这只,随便你。”
很想解释自己是真的不舒服,拒绝伍正德上来游轮的借口不全是假,她有点晕船,特别是刚上船的半日,总会有些晕眩的呕吐感。
第二支舞温宏是跟别人跳的,珺艾走到甲板上透风,一拐弯,两个女人相伴着在那边讲话,正是之前围坐在一起的女人。
本来要避开,听到在讲温宏,便停住了脚步,很快听到在讲自己。
“那个姓周的女人大概要白力气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白捞女。”
“呵呵,也不见得嘛,也许人家也没期待很多,并不是那么贪心,搞点钱就满意了。”
“她也只能弄这么点好处了”二人对视着痴痴笑:“温先生那新闻你也知道了,他为什么离婚,不就是床上弄不起来?就算再有感情又如何,男人没了那东西就不能叫男人了,他还能找到真的甘愿跟他一辈子的女人?两三年还能忍,后头呢,都是人,又不是圣人,能没别的想法?”
“你就这么确定他”
“怎么不确定,当时他们家找到医生,还是我一位亲戚。”
“太可惜,又有心脏病,那个又不行,不等于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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