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艾是空手的出门的,一路上都在寻找趁手的武器,走了一半的路还是折身往回跑,静悄悄地溜进厨房找出擀面杖。木棍光溜溜地的,因为用的久了所以手感不错。
“就你了!”
啪啪地在手掌心敲了两下,提上一口气,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他叔家。
他叔打着哈欠来开门:“谁呀,大半夜的。”
虽然有些埋怨,但仍旧能听出是个无奈的老好人。
一看到珺艾,看看她手上的武器,登时打了个机灵:“曼、曼心她娘,你这、这是干什么?”
珺艾很有气势地拿擀面杖指他:“你让开!”
他叔张开双手:“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曼心出了事?好好说嘛”
珺艾怒不可遏:“你还有脸说!是不是你们家那个怪胎怂恿我们家小孩去、去”
他叔好奇地睁大眼睛:“去?”
“去捡垃圾!”
“啊哟!曼心娘,你肯定误会了,我那侄子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
珺艾认为跟他多说无益,趁着这老家伙在那里百般辩解,呲溜一下,顺着门缝就挤了进去,他叔在后面呱啦啦地叫,肯定是在提醒楼上那个怪胎躲起来!
沿着木楼梯往上跑,珺艾找准了那间紧闭的房门,用力地拍:“混蛋!你躲什么躲,敢不敢开门!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
一连串的骂,一连串地叫唤,搞得珺艾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流汗,又想到曼心在市场里那个样子,声音不由哽咽起来:“呜呜王八蛋”
那门缝倏然地开了一条细缝,屋子里暗黄的光泄了出来,同时泄出的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一身灰扑扑的神色褂子,涂黑色长裤,再下面上一双打着补丁的破鞋。
如此不打眼甚至过于贫穷土气的着装,也掩盖不了男人的气势。
不是盛气凌人,不是高傲冷睨,而是壁崖似的沉稳,以及掩饰不住的心痛柔情。那些感情从双眼中直直地射进珺艾的眼里,她太震惊了,根本是什么都想去来,看那张脸,身上一晃着就要去扶墙。男人立刻伸手将人搂住了,烟草的气味还有其他的,将她笼罩起来。
棱角分明的脸颊,修长的体态,眉眼通常释放和气的纹路珺艾怔怔地盯住他,恍惚地喊:“峯哥?”
男人眼里闪过痛楚,眨眼而逝,微微地唇也有些发抖,仿佛近乡情更怯:“你怎么样,还好么?”
珺艾的眉头用力地锁起来,死死盯他,猛地把人推开,真是无法控制自己,上前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转身就跑。
陆克寒也没追,慢慢地把门再度关上。屋内重归寂静,他一步步地朝打开的那扇窗户过去,步履缓慢。因为走路不方便,脊梁处微微的佝偻起来,窗户边有个小阳台,这阳台刚好能看小艾家的庭院,不一会儿那边亮了一盏灯,不过很快就灭了。
陆克寒站在阳台上抽烟,熬到夜深露中,姗姗地回房。走到洗脸盆前,上面挂着一张圆镜子,他对着镜子里的容貌痴痴地看。这几年他不断地回忆少峯,那种分裂的痛已经麻木,他学习他的表情、动态,行为举止的特有动作和感觉。醒着想睡时也在想梦里也是少峯。有些时候他几乎在醒来的一刹那意识到自己就是少峯了。
三年来几百米外的小院子里,母亲抱住孩子的劝哄声,孩子有时在半夜的嚎啕大哭声,每一道声线深深的刺进他的胸口。他可以找各种机会帮扶这对母女生活,可是他却没脸见她们。
曼心是个意外。小孩子的眼睛明亮又干净,亮澄澄的还透着一股子皎洁的机灵劲儿,十分的皮实。
想到曼心,陆克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也许曼心那样子遗传了小艾,也许小艾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然显然曼心智商不赖,比她妈要强几分,遗传了谁?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现在终于正面见上了,她会怎么想?她会把自己认作少峯吗?其实他现在已经是少峯了。
他知道她还需要点时间。
曼心发现妈最近都心不在焉地,做事老是走神,她说话她也听不见,等她说了三遍了!她妈还在那跟个迟钝中风的人般,啊?啊?地问你说了啥?曼心对妈很有些失望,朝她一嗓子吼去:“我说老师叫我交书本了!”
珺艾一巴掌呼回去:“什么东西,没大没小的!”
曼心嘴巴一瘪,声音小小的:“你都不理我!妈你是不是恋爱了?!”
珺艾不屑地睨她一眼:“恋爱?你才几岁?懂什么?”
曼心越说越伤心:“刘婶子介绍了一个男人给你,对不对?长得又不咋样,个子还不够高,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我不喜欢他!”
珺艾习惯了她小人装大人的模样,这家伙太早熟了,但是靠她一己之力仿佛把人掰不回来,也就算了:“哼哼,我喜不喜欢他,关你什么事?钱拿着快走,要迟到了。”
两人吵吵嚷嚷地出门,珺艾要送衣服到顾客家里,曼心挎着布包,气鼓鼓地瞪她:“妈!”
珺艾给她一个爆栗子,打开门来,却是有人已经早早地等着了。
小县城里的男人除了上班族,很少有人会穿衬衫和西裤,陆克寒也没穿,从背影来看就是个身高阔背的汉子,然普通汉子也没他这持重的敛的气势。
男人对着曼心蹲下来,温柔地揩她嘴边的油渍:“去上学吗?叔叔送你。”
曼心是一万个喜出望外:“安叔!你终于从家里走出来啦!我就说嘛,您这么帅,不出来太可惜了。”
珺艾在旁看着,一把将曼心拽过去:“多大了还要人送?自己去!”
曼心看看两个大人,朝他们吐了吐舌头,兴高采烈地跑了。
等孩子走远了,珺艾敛着秀眉:“你到底是谁?”
陆克寒静静地望住她,索然失笑,倒是不说什么。那神情和气韵,当真已经融成了第二个少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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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眼里渐渐地有了泪意,珺艾还是不肯信,把人拽进大门内,碰的一声插上插稍。陆克寒随便她拽着手臂,跟她进了堂屋里,堂屋里暗暗的,珺艾扑过来撕扯他的衣服,陆克寒腰腹下一定有疤痕,峯哥没有。但是她扯开衣服后震惊到发颤,男人胸前大面积灼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就连背后也有狭长的一块。
珺艾咬着牙,不住地抹眼泪,一阵阵地窒息。
男人默默地整理好衣服,温柔地过去抱她,粗粝的手指不断地刮珺艾脸上的眼泪:“没事,这年头谁身上没有疤,被火药炸到,万幸只是皮肉伤。”
珺艾低泣着挨在他的怀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下面的坑坑洼洼,男人的怀抱宽阔而坚实,久违的温暖怀抱着她,像是沉浸在罂粟的甜美馨香中。
他们在房里抱了片刻,珺艾匆匆推开他,抹掉腮边湿漉漉的眼泪说自己还有事要忙,说完就走了。
陆克寒环视一圈,其实这屋子的每一寸角落他都很熟,经常会趁人不在家翻墙进来。
自此男人经常地出现在附近,邻里都在传常年躲在二楼的怪胎原来也不怪,相貌堂堂地不卑不亢,而且还是个大好人,脾气好得不行,带人友善顺手帮忙的都是小事。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爱说话,唠嗑不起来,还有老是围着小姑娘曼心转。日日接送上学,带她去县里下馆子买东西。┋po1捌u.)
几个八婆围在一起猜,这人以前肯定有点身份,插秧的汉子教学的老师就算是旁边那大学的教授哪里有他这气概?
珺艾从外回来,被她们给拉住,对着她狂流口水:“你都寡了这些年了,真的不想?”
“你们哪里看他对我献殷勤了?”
“哟,不是对你有意思何必对曼心那样?难不成看上了几岁的小屁孩?”
“不要的话我就把我家闺女介绍给他啦?”
陆克寒把曼心送回家,刘妈已经把饭菜端到院子里来:“安先生啊要不要留下来吃一口啊,我多煮了点米饭。”
珺艾进门就听到这一句,立时不悦地瞪她一眼:“人家忙的很,我们家这饭菜怎么能请客?”
陆克寒微微笑着,也不恼:“不打搅你们,我回去了。”
曼心跳出来为她叔叔打抱不平,珺艾听得聒噪,心里也很烦,对着男人她心里就想几百只蚂蚁在乱爬。曼心非要拽叔叔一起吃饭,她妈脸色又不好,叔叔什么都不计较,摸摸曼心的头就出去了。曼心又气又怒又替叔叔委屈:“妈你不让他在这儿吃,我就去他家吃!”
到了八点半曼心还不回,珺艾只得亲自去叫,曼心在二楼朝她吐舌头,一溜烟地又钻了进去。
过了一个小时,陆克寒把酣睡的曼心抱回来,珺艾撩开花布帘子,让他把小孩送到里间。
男人给孩子拖鞋,脱外套,珺艾给曼心盖上,低低地埋怨:“胳膊肘往外拐的混东西,养孩子有什么用!”
后头男人消失一个月,曼心连饭都吃不香,有一天终于哭了出来:“妈,是不是你把安叔赶走了?哇哇哇”
珺艾夹面条的动作一顿,哀伤地抱住曼心:“别哭了,本来就是外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跟你学校的老师一样,又机会去县里甚至去市教书,谁不愿意?”
曼心不同意:“我叔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等她心心念念地叔再回来,她也不像以前那样热络,她感受到母亲的伤心,忽而意识自己老是偏向安叔叔她也会在意,于是克制着自己对人不像以前那么热情。
这天曼心学校里有课余活动,刘妈把饭热在灶里,珺艾等曼心回来再一起吃。
陆克寒却来了,让人两箱东西往里搬,问珺艾放哪里,珺艾皱眉扫他一眼:“什么东西?”
他让人暂时把东西搁到堂屋里,等人走了施施然地走到箱子钱打开盖子,是满满当当的布料。珺艾触摸上去,始终是矛盾的,可也不由地流过一阵暖流。
陆克寒介绍:“这箱就普通点,适合做一般的,毕竟是小地方。右手边的是好料子,你给那些太太做旗袍应该用得上。”
考虑得十分周到,珺艾默默地点一下头,抬头望他:“废了不少钱?现在这些东西难买,你去哪里搞的?”
男人擒着一缕笑,眼神跟水似的,只是凝着她慢慢说:“总有办法。”
“吃饭了吗?”
“还没,准备回去随便吃点。”
“锅里有吃的。”
两人就在厨房里摆了一小桌,男人不断地给她捡菜,珺艾垂着头也不看他,忽然眼下送来一只小盒子。盒盖已经打开,可能是怕她看也不看地丢掉——是一队朴实而圆润的珍珠耳环。
“小艾,生日快乐。”
曼心满头大汗地跑回家,一边跑一边喊:“妈我回来了,妈我饿死了!”
等她钻到厨房发现饭菜并不丰盛时,酸得撅起嘴巴,还是自己动手扒了一碗出来,边吃着跑进屋里,还非常得意地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试卷,成绩是鲜红的一百分,里头裹着一只亮晶晶的水晶塑料发卡。
“妈,生日快乐!”
她妈把东西拿去看,爱重似的把试卷展开铺平,又把发夹带到头上:“真幼稚,你妈怎么用得惯。”
曼心嚼着饭菜,忽而发现妈耳朵上有一队美丽的耳钉,立刻吞下一长条的青菜,倒是没问,眼珠子立刻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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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i,下一章吃肉肉长高高。
陆洗脚婢运气较好,可以先吞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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