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第二十九章：哑女

  亥中时，高太公府后院内。
  灰白色的高墙遮挡众人的视线，长势凶猛的桃树、竹柏从墙头探身，勾起人对墙内风景的无限遐想。薄云散落，柔弱的月光照雕花木门上，朱红色的油色透着星光斑驳。
  “高僧，就是这里了。”高老欠下身，将正门让了出来。
  悟空走上前，没有碰门，向左右信步而行，双眼一直紧盯墙头的片瓦和墙面上的雕窗，目光灼灼。大概来回了两周，她站定身，露出自信的笑容。
  “小儿科的结界，交给我吧！”
  众目睽睽之下，悟空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变成平时使用的大小，一端瞄准朱红色大门，手向后收紧，接着用力向前推出。金箍棒碰撞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屏障上，后院周身泛起暗蓝幽光。
  接着，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屏障自金箍棒攻击之处开始有了裂痕，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直到布满整张屏障。
  无数碎片散落，在未落地时就已化成尘烟，光芒散去，后院恢复如初，只有树叶摇摆留下了方才的痕迹。
  “进来吧！”悟空收了金箍棒，率先推开门，踏进了后院。
  高老和几位仆从以及看呆了的莫文这才回神，紧跟其后。
  行至双层楼阁的顶楼，推开做工精美的门扉，映入悟空眼帘的堪堪一朵饱满剔透的琼花。
  青色散落，随意堆在肩膀，顺着后背滑落在床榻，玉容青涩，未受露水向洗，却有千泪相抹。身形憔悴，仿佛风中无依的摆柳。唇间血色淡薄，却硬是被略显苍白的脸色衬得格外通红。
  起初时，翠兰坐在床边，一双愁眉紧皱，哀声连连。悟空推门的动静惊扰到她，她抬起头看到率先进来的悟空，弯弯眼角略显错愕。
  悟空以为自己的模样惊吓到了翠兰，赶忙解释：“高小姐别怕，我是受你父亲委托，来降妖救你的。”
  熟料，听到「降妖」二字，翠兰的眼角有了些颤动。她开始使劲摇头，嘴里发出了一连串声响：“咦咦咦……”
  这下换成悟空懵了，她悬着手错愣许久，这才察觉了什么。
  “额……高小姐，你……”
  高老等人上楼时，木料的呻吟打断了悟空的话。
  “女儿！”高老一路洒着老泪，身姿不稳的冲上来，一把推开悟空，跑到了屋里。速度之快，让悟空都觉得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高老一把抱住女儿，痛哭流涕：“孩子，你受苦了……”
  翠兰被高老挡住了脸，悟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更加急促激动的发出“咦咦咦”的声音。
  紧跟其后的仆从很快聚到了高老周围，落在最后的莫文看到这一幕，也和悟空一样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女儿……”
  悟空点头，示意他猜对了：“是个哑巴。”接着，她的神色凝重，看着高老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轻视甚至鄙夷，“女儿是哑巴，定是要受很多人欺负。那妖怪能不计这些对他女儿好，居然一点情都不领，哼……”
  她的声音很小，只够莫文和自己听到。站在一侧的莫文听后面色也有些尴尬，显然也对高老的作风有了些咂舌的欲望。
  激动万分的高老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这才转过身，连连道谢：“多谢两位相助！多谢两位相助！”
  “不谢。”悟空的目光没看他，语调平淡如清水。
  高老见悟空面色冷淡，摸不着头脑，当下局促起来，不知道要接着说什么。
  莫文急忙打圆场：“高老，你先带着这个姐姐回去吧，我们俩要布阵准备了。”
  莫文出口提醒，高老岂会不从。他当即点头如捣蒜：“好好好！”转过身，吩咐起来，“扶着小姐离开吧！”
  仆从听命，扶起翠兰就往外走。奇怪的是，翠兰似乎并不愿意从，扭捏纠缠着不许仆从碰她。那些老妈子没有办法，改扶为拽，硬是把她“拽”到了门口。
  高老看着女儿这般，向有些疑惑的悟空和莫文解释道：“许是被那妖怪惊吓过度，有些魔怔了。二位不要介意。”
  莫文笑笑：“哪有介意之说，常人都会这样的。”随后，他转向走进的翠兰，安抚她，“高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制服那个妖怪，不让他再纠缠你了。”
  翠兰本就不情愿，听了莫文的话突然更加激动起来，张着嘴使劲摇头：“咦咦咦！咦咦咦！”
  高老赶忙拉了她一下，批评道：“高人说有办法自是有，你不相信也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太失礼了！”
  翠兰听了责骂，一双水做的眼睛又有决堤之势，但依旧倔强地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般。
  高老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仆从将翠兰拉走，冲两位赔罪道：“管教不严，得罪了。”
  “无碍。”悟空依旧淡漠的靠在门边，眼睛依旧没有看高老。
  “那老朽先告退，不打扰两位高人布阵啦！”高老并非不会察言观色，感受到悟空的疏远，他忙不迭说了客套话，转身离去。
  待高老消失在二楼许久，悟空才转过身，低头看了看楼下远去的翠兰。
  “大圣……”莫文的目光也放在了翠兰身上，他察觉到悟空浑身不一样的气息，谨慎地问到，“你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么？”
  悟空闭上眼睛，转身往屋内走：“算是吧……这个高小姐反应，很异常。”
  莫文紧跟其后，进了房间便掏出符纸，开始四下布阵起来。他手上忙活着，嘴上也不得闲：“的确，总觉得她看到高老，眼睛里的激动，倒更像是害怕。就好像高老会伤害她似的。”
  “应该不会吧？”悟空来到莫文旁边，帮着他隐掉符纸的气息和形态，“虎毒不食子，高老会找人除那猪妖，感觉挺在意他女儿的。”
  “希望我们多虑吧……”莫文也一时没了主意，甩甩头不去想这些纷扰之事，等他意识到悟空离自己很近时，尴尬的往旁边挪了挪。
  悟空察觉到莫文避闪，笑了：“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男女授受不亲。”
  “噗嗤！”悟空忍不住了，“俺老孙现在是男的诶！”
  莫文又往旁边挪了挪：“……但是我看你自带形象……”看样子，还是没完全从方才林子里的惊讶中恢复过来。
  悟空看着他局促的样子，玩心大起，装作吃惊的样子：“诶呀！你胸口上有层灰，我帮你拍拍！”
  莫文望着朝自己靠近的悟空一跳三尺高，急急护着自己：“不不不不用！不劳大圣费心我自己来！”
  “不麻烦，俺老孙最爱帮助人！”笑着靠近，魔爪已经伸了出来。
  “不！我拒绝！”莫文也顾不得布阵，匆匆逃了出来。
  悟空仍不罢休，追着他大笑：“哈哈哈别害羞嘛！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的！”
  “救命啊！这年头猴子都耍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