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降一物》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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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吃的相安无事，各吃各的谁也不开口说话。吃完饭，陆辰东抬起手腕看了时间：“不早了，我带乐乐回去。”
  苏乐乐立刻转头看苏岩，目光期盼。
  苏岩收拾碗筷的手指顿住，她抿了抿嘴唇：“今晚乐乐先住在这里，明天早上我送他回去。”顿了下，苏岩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可能有些冲，看着陆辰东的眼睛又补了一句：“行不行？”
  陆辰东沉默不语，黑眸越加深沉。
  苏岩知道没戏，不禁失望。可陆辰东就是这样无情的人，丝毫没有心软可言。苏岩把碗筷放下，摸了摸苏乐乐的头发，她看着苏乐乐。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怎么面对孩子的期待。
  “乐乐。”苏岩咽了下喉咙，她觉得愧疚，对不起孩子：“晚上跟你爸爸回去，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想妈妈了打电话，我随时过去看你。”
  苏岩说着，忍不住搂过苏乐乐亲了下额头：“乖啊，别让妈妈担心。乱跑丢了，我要急死，知道么？”
  苏乐乐和苏岩碰了下额头，很低的嗯了一声：“知道。”
  “听话，不要和爸爸闹别扭，也别意气用事。”
  人总要学着适应环境，这个社会就是如此，苏乐乐只是面对的早了一点。苏岩拉着苏乐乐走到客厅，陆辰东站在客厅单手插兜，沉皑皑的眸子盯着苏岩。
  苏岩抬头和他对视：“照顾好乐乐。”
  苏乐乐紧紧抓着苏岩的手指，低着头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孩子还小，多点耐心。”
  苏岩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陆辰东活了三十好几，不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改变生活方式，完全不现实。可现在苏乐乐要去陆家，苏岩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陆辰东身上。“乐乐，一定要听爸爸的话。”
  “嗯……”
  苏乐乐紧紧挨着苏岩，吸了吸鼻子，忽然很小声的说：“我不想走……”
  他没有用回去那个词，只是说不想走。
  陆辰东把视线放在了苏乐乐身上，苏岩鼻子一酸心里特别难受，她连忙别开了脸：“找好学校了，我去接你过来。”她不想让苏乐乐走，可是现在苏岩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她心里憋屈。拉着苏乐乐的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陆辰东：“麻烦你等会儿，我把乐乐的衣服收拾些你带回去。乐乐是易过敏体质，新衣服要先泡过再给乐乐穿。现在换季，很容易过敏。”
  陆辰东漆黑眸子沉沉看着苏岩，没有说话。
  苏岩手指搭在苏乐乐的肩膀上，她的手指松开又合拢，半响后轻笑了一声：“乐乐有蛀牙，少吃点甜食。他肠胃不好，还挑剔。换了新环境或者饮食不当就会便秘，这几天我看他脸色也不大好，你早上给他准备点蜂蜜水。这些你要是没时间管了，交代给保姆，我想你们家的情况，应该不会请质量很差的保姆。年纪稍微大点有过孩子的保姆，都知道怎么照顾小孩。”
  陆辰东浓眉微蹙，依旧看着苏岩。
  “你别嫌我啰嗦。”
  谁养孩子谁知道，琐事太多了，苏岩摸了摸苏乐乐的耳朵。苏乐乐歪了下脑袋想要躲开苏岩的手，轻哼一声，别开了脸。
  “乐乐有阿莫西林过敏史，用药千万要谨慎。芒果也不能吃，会起红疙瘩。”苏岩怀苏乐乐的时候不知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当时她什么都不懂，孩子出生，检查出来是过敏体质。“别的我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回头想起来什么和你打电话。”苏岩扯了下嘴角，笑的有些难看：“……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收拾几件衣服。”
  苏岩捏了捏苏乐乐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转身朝卧室走去。
  等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
  咬了咬牙，苏岩发誓自己一定要强势起来，有朝一日带苏乐乐回家，再也不受任何人威胁。
  “苏岩。”
  陆辰东忽然开口，苏岩脚步一顿，然后就回头。
  她看进了陆辰东深沉的黑眸之中，苏岩心口一紧，抿了抿嘴唇：“什么？”
  “衣服别收拾了。”
  苏岩心里一咯噔，紧紧盯着陆辰东。
  “我那边都准备有。”他移开视线看向苏乐乐，开口说道：“乐乐不缺什么，保姆挺靠谱的。”
  苏岩捏紧了手指，陆辰东嫌弃她的东西，这个认知让苏岩心口堵了一团棉絮似的喘不过气，非常的疼。
  “我不想去你那里。”
  苏乐乐突然开口，他盯着陆辰东的眼睛。
  陆辰东眯了眸子：“什么？”
  “我不想去你那里，我不喜欢。”苏乐乐咬着下嘴唇，他朝苏岩的方向跑去，连忙抓住苏岩的胳膊，苏岩被他抓的很疼。
  苏岩心一软就舍不得了，苏乐乐的眼神告诉她，他怕陆辰东。
  陆辰东是不是打过苏乐乐？苏岩忽然就不敢想下去了，她把苏乐乐拉到自己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才那个想法更加汹涌的奔向大脑。
  “乐乐，你先回房间去。”
  “苏岩！”
  陆辰东声音严肃，紧紧皱着眉头：“这么惯着他没好处！”
  “去房间。”苏岩看苏乐乐回头看自己，脸上是犹豫，就加重了声音说道：“去吧。”
  苏乐乐看了陆辰东一眼，眼珠子一转就快速跑到了房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苏岩抬头看向陆辰东：“你对乐乐动手了？”
  陆辰东那个脾气，苏岩不信他有多好的耐心。
  “什么？”
  陆辰东这句话分明是威胁，他根本就挺清楚了苏岩的话。
  “你对乐乐动手了？你打他了？”苏岩脸色有些难看，尽管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乐乐那么怕和你回去，你对乐乐动手了？”
  苏乐乐的性格苏岩比谁都清楚，他一直是很会伪装自己胆怯一面的人。可是现在，苏岩好话说尽，他还是躲在自己身边。苏岩忽然就想起了这个可能，之前没想到是因为觉得苏乐乐毕竟是陆辰东的儿子，应该不会动手打人。
  “你问问乐乐我动过他没有。”
  陆辰东脸色不太好看：“苏岩，你别没事找事。”
  苏岩一直没机会仔细问苏乐乐在陆家的情况，她蹙了下眉头，深吸一口气走到陆辰东面前：“我只是很担心乐乐，他是你儿子，不管他是谁生的，都你儿子。”
  “我是他爸爸，苏岩，这点我比你清楚。”
  陆辰东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皱着眉头：“我没有动过乐乐一根手指头，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今天的事是苏乐乐的错，他回去肯定得接受惩罚，不然以后要翻天了。”
  苏岩脑袋翁的一声响，快步走到陆辰东面前：“今晚乐乐在我这里住，明天我给你送回去。”
  “不可能。”
  陆辰东拒绝的非常利索：“你把孩子教育坏了。”
  “你也没有教育的多好，看看你家那个陆昊昊！”苏岩拿过茶几底下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她站起来在原地踱步：“苏乐乐的错误，我今晚教育他。你别把他带走，陆辰东，你想想清楚，如果今晚你教训了他，往后他会更加排斥你，你们还怎么相处？”苏岩很努力的搜肠刮肚，找词语去说服陆辰东。
  “烟掐了！”
  陆辰东忽然开口打断了苏岩的话，他把手指上的半截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苏岩。
  “跟着你这样的母亲，乐乐能学好才怪。”
  “你不讲理。”
  陆辰东站起来深深看了苏岩一眼，嗤的笑了一声，抬起下巴颏居高临下睥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苏乐乐和你见面么？”
  苏岩咽了下喉咙，手指上的烟头还在燃烧，白色烟雾徐徐升起。苏岩抽烟有一段时间了，大概是苏乐乐一岁左右，她为了养活自己和乐乐，得努力工作。可是那种地方，她受不了，就不断的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渐渐的，就烟不离手了。
  “你看看你有什么？生活的环境是什么？你是个什么样的脾气？苏岩。”陆辰东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苏岩：“你这样的人，能教育出来什么样的孩子？像你一样活成垃圾？我不允许我儿子那样！”
  苏岩脸色惨白，手指上一截烟灰飘落在地上。
  “今天孩子住在你这里，并不是你说服了我。”陆辰东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外套：“明天早上去办孩子的户口，以后乐乐，不会再来这里。”
  门板啪的一声阖上，苏岩楞了一会儿，转身往阳台上走。她推开了阳台的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苏岩拿起还剩余不多的半截烟头放在嘴唇上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在胸腔里发酵。
  苏岩眯眼看向远处，雨已经停了，黑暗笼罩大地沉甸甸的压在头顶。苏岩看着手指上微黄泛红的烟头，一明一暗中，她叹一口气。
  陆辰东看不起她。
  趴在栏杆上，苏岩把烟头按灭在花盆里。她低头把脸埋在手心里，深深的呼吸，鼻腔内全部是烟草味。好长时间后，苏岩忽的就笑出了声。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苏岩没有回头，她只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看着窗外的黑暗。
  “乐乐。”
  “嗯。”
  “过来。”
  苏乐乐走过去拉了个椅子坐到苏岩身边：“妈。”
  苏岩扭头看到苏乐乐乖巧的小模样，笑了起来：“陆辰东打过你么？”
  苏乐乐抿了下嘴唇，眼睛看着苏岩：“没有。”
  “那你怕他什么？”
  苏乐乐手指放在膝盖上，认真想了一会儿：“不是怕，就是陌生。”他皱着小眉头，说道：“莫名其妙住到了陌生人家里，谁会想去？”
  “他是你爸爸。”
  苏岩和苏乐乐讲道理：“陆辰东不算陌生人，你要试着和他接触，不然以后怎么相处？”
  苏乐乐抬手拉住苏岩的手臂，紧了紧，看着苏岩的眼睛：“我不喜欢陆家的人，所有人。你知道么？陆辰东的爸爸让我叫他爷爷，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还叫我改名。”苏岩拧眉，撇撇嘴角：“我不改，我就喜欢苏乐乐。陆家的人都那么讨厌，还有那个陆昊昊，我以前真讨厌他，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可怜虫。妈妈，可是我现在成了陆辰东的儿子，我以后会不会像陆昊昊那样可怜？”
  苏乐乐在想这个严肃的问题。
  “陆昊昊的爸爸也不好，他们以为我什么都听不懂，其实我明白着呢。妈，我刚刚其实是演的，就是想在这里住一晚上。陆辰东那里，房子很大，住着害怕。”
  苏岩捏了下苏乐乐的脸：“陆辰东是你爸爸，你是该叫爷爷。”苏岩忽然想起个事：“他们叫你改名？改叫什么？”
  “我不同意，改什么改。”苏乐乐噘了噘嘴，哼一声：“陆辰东已经答应我不改名。”
  陆辰东这么好说话？苏乐乐不会是又干什么缺心眼的事了吧？
  苏岩盯着苏乐乐：“你今天做错了事，你知道么？”
  苏乐乐眼珠子一转，正襟危坐，不吭声。
  “你错在那里你给我讲一遍。”
  今天的事听起来就危险，决不能让苏乐乐做第二遍。
  “怎么从窗户上跳下来的？高不高？几层？”
  “二楼，不高，不然我不会跳。”
  苏乐乐声音很低，有些心虚：“妈妈，我错了。”
  这回苏乐乐不犟了，他知道，这回要是走了，以后和苏岩见面的机会都很少。他也不想苏岩那么担心，毕竟苏岩是他唯一的亲人。
  “以后不准这么做，听到没有？再做危险的事我以后就不认你了。”
  “嗯。”
  “懂点礼貌不吃亏，该叫人的时候就叫人。你……爸爸除了脾气不好，别的都还行，你乖点，他会对你好。陆昊昊那是自己的问题，和有没有钱没关系。你不一样，你有爱你的爸爸和妈妈，我们都在你身边。就拿今天来讲，如果你爸爸不是因为爱你，为什么会容忍你留在这里？”所有的关系都需要一个磨合期，不管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陆辰东是第一次当爸爸，苏乐乐也是第一次叫爸爸。
  “我又不要他对我好……”
  苏乐乐不满意的小声说道：“我叫不出口，他和想象中的爸爸不一样，和别人的爸爸也不一样……”
  苏岩明白苏乐乐的心情，特别明白，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是她明白就能完事，苏乐乐得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苏岩这回不能护着他，苏乐乐要自己面对。
  他一身棱角，会受伤。
  “你要慢慢的适应。”
  苏岩也不知道怎么教苏乐乐，“把那里当做你的家，爸爸就是那样，只不过他一开始没有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现在你才会觉得陌生。”
  其实每说一句话苏岩的心脏都更疼一分，把苏乐乐推到陆辰东那边。苏岩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天地这么大，她连个亲人都没有。
  苏岩把苏乐乐揽在怀里：“不要意气用事，乐乐，如果你受伤了，妈妈会心疼死。你都大孩子了，懂点分寸，别让妈妈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你爸爸对你不好了，你给我打电话，我们虽然不在一起生活，可我永远都守在你身边，你需要的时候妈妈就一定会过去。”
  “嗯。”
  苏岩讲了很多道理，苏乐乐听到睡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记住了多少。苏岩俯身亲了亲苏乐乐的额头，叹口气，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关了灯房间归于平静，苏岩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从外面带上了门。
  苏岩在客厅沙发上找到手机，才想起来自己关机那回事。
  打开手机，开机画面结束，屏幕上就跳出运营商。苏岩刚要打开别的软件，一连串的通知就跳了出来。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信息。
  未接来电主要是唐越打过来的，其次就是陆辰东，苏岩翻了下还看到个陌生号码，没有显示归属地。
  手腕上的表已经显示时间到了夜里十二点四十，没有回过去的打算，苏岩打开信息浏览。两条来自服务中心的问候，提醒她余额所剩不多。陆辰东的一个，内容是：“苏岩，别自绝后路。”
  唐越的信息基本上一个内容：“接电话。”
  另一个是陌生号码：“我是林元世。”
  苏岩眯了眯眼睛，想了一会儿，没回复那条信息，只是保存了号码，认认真真的存下林元世的名字。
  林家人心肠都挺好。
  苏岩要去洗澡，刚换了衣服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电话铃声格外刺耳，苏岩连忙拿过去接通。唐越的声音就落入了耳朵，他说：“苏岩，你在那里？”
  “b市，怎么了？”
  “十万火急，来店里救场。”
  苏岩抱着自己的衣服，皱眉：“什么？”
  “王大少爷又来了，点名要见你，你过来喝杯酒就成，不用做别的——”
  “我儿子刚睡着，唐总，谢谢您抬爱，我早就和你提过。”苏岩深吸一口气，她尽可能压低声音，怕吵醒苏乐乐：“以后我不会再去夜殿，我要休息了。再见，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