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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叶晚在家休息了两天,把病彻底养好了才敢出门。其间,她把新歌顺了一遍,给周南明发消息:我已经把歌练熟了,随时可以录。
周南明回得很简单:来公司。
叶晚随便挑了件衣服,一切听从沈医生的医嘱,以保暖为主,绝对不露脚踝,不然,在圣诞节的时候休想吃火锅。
当时她两眼放光:“你要带我去吃火锅?”
沈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和叶清白约好的吗?”
“哦哦。”叶晚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只有三分熟,你不愿意去。现在呢,我们有十分熟了?”
沈渡想直接无视她说的这句话,但是她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无视不了,只能吐出几个字:“五六分吧。”
叶晚乐呵呵的,心想:管你几分呢,反正都是熟的。
于是圣诞节之约就这样定了下来,叶晚从角落里翻出一幅日历挂在墙上,过一天就划掉一天,现在还剩……她出门前拿起笔划掉一天,圣诞节之约就在明天。
她喜滋滋地放下笔,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接了电话,发现是周南明打来的,他说:“我来接你了,下楼。”
叶晚很惊讶,以往去公司,周南明也会派人来接她,但是很少亲自来,他给她当司机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晚怕周南明等急了,拿起包就往楼下冲。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路口时,周南明正靠在车身上看天空。他穿了一身正装,身形修长挺拔,下巴微抬,看起来很沉稳,她不用靠近,就能看出他并未刻意掩饰的傲气。他光明正大地在这里等她,而她一出来就贼眉鼠眼地往旁边看了看,然后跑过去,说:“你怎么在这儿等我?”
周南明细细打量了一下她,她似乎瘦了一些,想是抱起来肯定会轻许多。他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打开车门,说:“上次你都澄清了,我来找你,没必要再偷偷摸摸的。”
叶晚一想也是,坐进车里,又说:“你让小程来接我就是了,干吗非得自己跑一趟?”
周南明发动车子,眸子一动,笑了笑,说:“我还不能亲自来接你了?”他往后靠了靠,又说,“叶晚,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叶晚夸张地“啊”了一声:“谁怕你了?”她顿了一下,说,“在我们公司里,就我对你没大没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不怕你。”
周南明笑着摇了摇头,说:“你那天录的歌我听了,对于我说的问题,你改了吗?”
这两天,叶晚录歌后在朋友圈发了短视频,她的微信好友大多是圈里人,视频下面点赞无数,评论里全是夸赞的话,直到周大老板冷不丁地评论了一句:不是很好听。
自此,那条朋友圈沉寂了,没人再评论。
叶晚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讪然,说:“你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就不能私聊我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要面子还不好好唱?”
“明明已经很好听了!”叶晚气呼呼地看着他,见他嘴角仍然带着笑,她哼了一声,干脆把脸转向窗外。
她非常确信,她唱得真的很好听,因为她发完朋友圈后,见沈渡一直没有回她,便打了电话过去。沈渡的声音有点沙哑,他似乎在睡觉,电话接通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叶晚?”
“你在睡觉?”
“没……”沈渡的声音清晰起来,“什么事?”
叶晚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写了首歌,想唱给你听。”
沈渡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唱吧。”
那是一首曲风平和的歌,适合在夜晚听,最好窗外有风霜雨雪,屋内有红瓷卮酒,然后仔细地听这首歌。
沈渡把手机贴近耳朵,叶晚却收了音,屏息凝神,等着他的评语。他还沉浸在音乐中,没回过神来。她心里一慌,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说:“我不打扰你睡觉了,挂了,拜拜。”
放下手机后,她还是觉得心慌,再刷朋友圈,收到一条新的评论。
沈渡:好听。
她看到短短的两个字,心底突然像开了一朵花。
所以,别人说不好听,都是假的。沈渡说好听,那就是真的好听。
周南明不知道叶晚在想些什么,随口问道:“录完歌去哪儿?医院?”
“不去了……”叶晚条件反射般地回答,突然“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医院?许音袂告诉你的?”
周南明不置可否:“给她工资的可是我。”
万恶的资本主义!
叶晚恨恨地看着周南明,周南明视若无睹,继续开车。
周南明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叶晚从低谷中拉起来,接手了她的一切事务。第二件事则是把许音袂从网上给挖了出来,当叶晚的专职词作人。
叶晚曾经问过许音袂,当时她选择在网上接零散活,就是想自由工作,周南明是怎么打动她的。许音袂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为名利所动的,周老板用事实告诉我,我以前获得的名不够大,得到的钱不够多。”
叶晚:“……”
——行吧,你有钱你有理。
直到下午,录制才结束,叶晚一边小口喝水一边听音频,一首首地听,耗费了不少时间。公司里的人都没有下班,全围在录音室外面,趴在玻璃窗边看着叶晚。
“哇,真的是叶晚!”
“让我看看,她的皮肤是不是真有照片上的那么好,照片肯定加滤镜了吧?”
“别挤别挤,我才来一个月,都没见过她一次呢!”一个新人趴在玻璃窗上,愤愤地说,“你们不是见过她很多次吗!”
那些老人异口同声:“没有!”
诚然,叶晚签的是他们公司,但是他们公司并不像外界所传的只捧叶晚一个,公司发掘了很多新人,影视、唱歌都有涉猎。而叶晚作为他们公司最大牌的艺人,性格最古怪,一切事宜由周南明亲自负责,偶尔许音袂也会帮忙,其他人不会插手。
而且叶晚每次来录音都是在上班时间,除了录音室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接触不到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都下班了,她还在反复地录她不满意的部分。
窗户上趴着一群人,叶晚自然察觉到了,毕竟这些人挡着外面,光一点儿也透不进来。她抬起头,对外面的人一笑。窗外的人俱是一怔,慌忙兴奋地跟她打招呼。
“喂,老板来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人群,这些人沉默了一秒,然后立即让出了一条路,在高低不一的“老板再见”的声音中,顿时散得干干净净。
他们虽然还想再看看叶晚,但是一想到身边有周南明在——
算了,他们还是少看两眼吧。
录音室隔音效果好,叶晚没察觉到外面的情况,看了一眼在一旁闷闷地关着录音设备的许音袂,用手抵了抵她的肩膀,说:“你怎么了?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
许音袂呆滞的目光落在某一处,喃喃道:“他一点儿也没变。”
“什么?”
“还是那样肆意胆大。可是我又觉得他变了,比以前要成熟,个子也长高了些……”
“许音袂,你在嘀咕什么?”叶晚听得糊涂,忍不住伸出手在许音袂眼前晃了晃,“你做梦呢?快醒醒!”
许音袂一把抓住叶晚的手,她的力气很大,叶晚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叶晚,急忙说:“我是在做梦吗?”
叶晚无奈道:“你是不是在做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放开我的手,我的手就要断了。”
许音袂这才回过神,放开了叶晚的手。她一脸尴尬地帮叶晚揉手腕,说:“不好意思啊,晚晚,我刚刚在想事情。”
叶晚埋怨道:“我差点死在你的手里。快告诉我,你心里在想谁呢?你有小秘密了,是不是?”
叶晚要去挠许音袂,许音袂忙躲开,一边笑一边求饶:“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许音袂说着,便随意打开录音设备放叶晚今天录的歌。叶晚清亮的嗓音在室内回荡,许音袂抿了抿唇,说:“我以前说过高中有过暗恋的人吧,那个人是张与川。”
叶晚惊讶得差点从板凳上掉下去,说话都结巴了:“你们……你们……”
原来他们不是仇人见面,是“情人”见面。
“我知道你在好奇我们那天的态度,谁让他一开口就叫我书呆子的!”许音袂在椅子上盘腿坐好,哼了一声,说,“我太了解他了,如果你不引人注目,他是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许音袂这里说的引人注目,不只是光芒万丈,有时候有特点也算。
比如她这个书呆子。
“张与川当时在我们高中属于风云人物。有一年,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件特别恶劣的事情,但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事人来上学那天,正好升国旗,张与川是旗手。那天的他真好看,穿着我们一中的蓝白色校服,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顶帽子,非常好看。升完国旗后,他拿起话筒,指着那个人说:‘等着吧,以后我当警察,亲手抓你。’”
“然后呢?”
许音袂笑了一下,说:“然后他就被校长赶下去了。那时候,他在学校的成绩排名倒数一百以内,校长说,他能考上警察学院再说吧。第二年的一月份,第一次模拟考,他的成绩在年级排名两百七十六,他问校长:‘这样的成绩能上警察学院了吧?’”
叶晚感慨:“厉害厉害,有我的风范。这样的风云人物,不可能不让人动心,是吧?”
“是啊。”
许音袂心想,怎么可能不动心呢,何况她离张与川那么近。她向来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被老师派到张与川旁边去感染他。老师还给她分配了任务,让她在校刊上对张与川进行教育。总之,因为种种事件,两人的仇结下了。
面对她,张与川一口一个“书呆子”,她那时笨嘴拙舌,憋得满脸通红,说他是小警察。他气不过,不准她加“小”这个字,因为“小”显得不严肃,但是她哪里肯听,两人就这样一直打打闹闹。
他们在学校是熟,但是毕业后,出了校门,似乎没有联系的理由了。
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了整个年少时期。
叶晚怔怔地听着,半天后,才说:“好羡慕。”
“什么?”
“好羡慕你暗恋过人。”叶晚托着下巴,鼓起腮帮子,“我高中的时候忙得要死,不是在唱歌,就是在去唱歌的路上。”
许音袂失笑,轻打了叶晚一下,随意地往叶晚身后一瞥,立刻正了脸色,说:“周老板。”
周南明“嗯”了一声:“聊完了?”
叶晚不用回头就知道周南明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了,不满道:“还没呢,周老板还不下班?”
虽然叶晚是用质问的语气说话,但是她的眼神非常不安。许音袂在心里叹气,叶晚明明是怕周南明的,但是在周南明面前,她却不愿意表露出来。
一瞬间,许音袂看到周南明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他的语气没有变:“马上就下班,我是来看看你把歌录好了没有。”
“好了。”叶晚站起身来,说,“音袂说送我回去,那我们就先回去啦。”
说着,叶晚扯着许音袂的手,许音袂忙用眼神表示自己很无辜。周南明瞥了许音袂一眼,让开一条路,说:“我马上也回去,你们先走吧。”
叶晚走后,那首她唱过的、被循环播放的歌到了尾声,周南明站在窗户旁,看着叶晚出了办公楼,夜色沉沉,看不清晰她的面容。
隐隐约约间,他听见叶晚唱:“……我愿意。”
……
他心想:如果可以,我也愿意。
02
在回家的路上,叶晚还不断地感慨自己没有青春。许音袂看了她一眼,嗔道:“现在也不晚啊。”
“哪里不晚!”叶晚往后靠了靠椅背,看着前方,夜色中,光影错落,她低叹,“像我这个年纪的人,谁还会暗恋?大家都世故,都怕浪费时间。”
“你不就是?”许音袂说,“你暗恋着沈医生,到现在都没说一句喜欢他吧?”
叶晚哑然片刻后,立即辩解:“我是没说过一句喜欢他,但是从开始到现在,我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眼神都在说着喜欢他好吗!”
“好好好。”许音袂笑了。她的手攥着方向盘,突然说,“其实,我倒是认识一个年纪很大却还在玩暗恋的人。”
叶晚很好奇,她知道许音袂在圈内认识的人多,知道的事也比她多,忙问:“谁?”
“我就不透露是谁了,但是我可以跟你说说细节。那个人吧,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什么地步呢?几乎每一天他会去看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远远地看一会儿,时间不长,五分钟不到就足够了。出差的时候,他都会给她打电话,但她不喜欢他,甚至有点儿怕他,每次说了几句就找理由挂断。他拿着话筒拖延时间,说天气,说美食,说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是不说喜欢。”
叶晚听得入神,问:“为什么他不说喜欢呢?”
是啊,为什么他不说喜欢呢?
现在长大了,他为什么不敢说一句喜欢呢?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只有在得不到她的时候,她才真正属于他。他说:‘在她属于另一个人之前,她是他的。’”
许音袂说完,偷偷去看叶晚的表情。叶晚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太惨了。”她又生气道,“那个女孩是傻了吗?为什么看不出来?”
许音袂攥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颤,她很无奈,不再说话。
那个女孩,是傻得没救了。
许音袂还有事,把叶晚送到楼下便走了。叶晚站在路边跟许音袂挥手,许音袂不放心,把车窗摇下来,说:“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你别跟沈渡那么亲密,最好别让他来你家,你家附近肯定有狗仔蹲守。”
叶晚点头,想解释:“上次是因为……”
“我知道。”许音袂扬了扬手,“我走了。”
叶晚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悻悻地想,上次是因为她生病了嘛,沈渡只是好心送她回来。她转头往道路两旁看了看,如果狗仔发现,是不会听她的解释的。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家里走去。
到门口后,她习惯性地往包里掏钥匙。突然,她的手一顿,脸色变得十分精彩。这时,关于她上午离开家时的一些细节霎时浮现在脑海中,她似乎……好像……也许忘了带钥匙。
完了!
她为了保证隐私,钥匙只留了一份,就连物业那里也没有。她把钥匙丢在家里,可以说是断了回家的路了。
叶晚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但一般不会在带钥匙这种细小的事情上失误。她很快冷静下来,背靠在墙上,打算找个人问问,有没有开锁公司的号码。
许音袂说她还有事,让她帮忙不太好。
周南明这个工作狂肯定还在忙,给他打电话无疑是找死。
叶晚的手停在通讯录里沈渡的这一栏上。她给他的备注是“沈渡小哥哥”,后来被他看见了,他毫不留情地改成了“沈医生”,规规矩矩,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浮想联翩,她后来又改了回来。此刻,她正望着“沈渡小哥哥”这五个字发呆。
她只是要个号码,又不是让他过来,应该没关系吧?
叶晚正在门口发呆,一个人突然从电梯里走出来。她忙把脸埋在高领毛衣里,生怕被别人发现。过路人见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加快了步伐,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叶晚:“……”她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算了,还是问神通广大的周南明吧。她打开微信,打开与周南明的对话框,却发现对话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周南明找她有事?
她觉得奇怪,想看周南明要发什么,却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她正准备发语音,手机振动了一下。她迟疑了一下,按了返回键,是盛玉发来的语音:“晚晚,别忘了圣诞节吃火锅哦。今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你录歌的视频,你脸色不太好,身体还没好吗?”
盛玉的声音很温柔,叶晚听得心里暖暖的。她回了个小可怜的表情,然后发了一句话:快好啦。我忘了带钥匙,现在进不了家门。
盛玉回复:太惨了吧!你没有备用钥匙吗?
叶晚:没有,我正在找开锁公司的号码。你有吗?
盛玉:等一下,我问问沈医生。
叶晚:“……”
兜兜转转,还是问到沈渡的头上了。
盛玉此时正在术后监护室,沈渡站在病床前观察病人。听到盛玉的问题,他头也不回地把号码背了出来。盛玉记下号码后,忍不住说:“沈医生,你就不好奇是谁家的门打不开了吗?”
沈渡还是没回头:“总不会是我家的。”
“也差不多了。”盛玉笑了,她笑起来也很温柔,她说:“是晚晚。”
叶晚?
沈渡的手一顿,正观察着病人的他愣住了。
盛玉趁热打铁:“唉,大冷天的,晚晚站在家门口,可怜哟!”
沈渡淡淡地说:“开锁公司来得很快。”
说完这句话,他想了一下:这家开锁公司是来得最快的吗?
沈渡曾经为了锻炼记忆力,把一本电话本的号码全背了下来,各大开锁公司的号码倒背如流,所以盛玉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问他。她把号码给叶晚发过去,叶晚回复:感谢!我已经打电话了,开锁公司的人很快就来。
盛玉站起身来,问:“病人怎么样?”
“还不错。”沈渡对护士交代了一番,跟盛玉一起出了术后监护室,问,“打过电话了?”
盛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渡问的是叶晚的事情。她点点头,说:“晚晚打过电话了,说开锁公司的人很快就到了。”
沈渡“嗯”了一声,说:“你跟她保持联系。”
盛玉看着沈渡的背影,恍然大悟。她不是没见过沈渡细心的一面,但仅仅在医院见过。想来是沈渡觉得大晚上的,叶晚一个人等开锁的人不太安全,才让她和叶晚保持联系。
盛玉给叶晚发去消息:开锁的人到了以后,你跟我说一声,沈渡有点儿不放心。
“沈渡有点儿不放心?”叶晚读着盛玉发来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读,又连在一起读,突然觉得这八个字格外温柔。
沈渡不放心她。
叶晚的脸微微一红,正要回消息,身后突然有人粗声粗气地说:“是你要开锁?”
叶晚心里一惊,回过头,只见一个大叔模样的人走过来,对方穿着粗陋,胡子拉碴,身上隐隐传来熏人的酒气,许是见叶晚单身一人,他掩不住色眯眯的眼神,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她觉得非常不舒服,想避开这目光,却又避不开。她的眉头皱了皱,“嗯”了一声,然后让开了一条路。
这人在路过叶晚身边时,故意用身子撞了她一下,她攥紧了拳头。这时,她的手机传来振动,盛玉见她没回复,又发来了信息。她顿时觉得委屈,回复:来了个大色狼,我想打他!
叶晚说是想打人,却后退了几步,与这人拉开一些距离。她向来如此,在没人保护时,远远地避开危险。她还给盛玉发了个表情,像调侃般,想把这个问题带过。
盛玉却上了心,追上沈渡,把叶晚发的信息给他看,说:“晚晚那边好像有点儿事,但我马上有手术,你下班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渡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看清上面的字后,瞳孔猛地一缩。
“丁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沈渡离电话近,毫不犹豫地拿起听筒,说:“你好,麻醉科。”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沈渡的眉头顿时皱起,说:“好,我马上来。”
说完,他飞快地挂了电话,对盛玉说:“心内科急诊插管,老总在手术室,我过去一趟。”他正说着,修长的手指一动,忽然把盛玉手中的手机夺了过来,飞快地按了几个键,不到两秒钟,那边接了电话。
“盛玉?”叶晚柔和的声音传来。
沈渡想到现在的她正在走廊里,离那个色狼有点儿近,肯定有点儿害怕,却还在强装镇定,他的心不由得紧了紧。他说:“放外音。”
是命令的、不容拒绝的却又平静的语气。
叶晚没想到是沈渡打来的,微微一怔,但还是照做。沈渡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他轻轻地说:“我带钥匙了,马上到家,你等我一会儿,让开锁的人回去吧。”他顿了一下,声音放软,“乖。”
他说,乖。
巧了,她最擅长的就是对他乖巧。
沈渡听到电话那头的叶晚轻轻地“嗯”了一声,知道她会乖乖听话,便不等她回话,把手机扔给盛玉,拿起急救箱往外跑去。
叶晚挂了电话后,和开锁的人面面相觑。她指了指手机,一脸无辜,得意的笑却从眼角蔓延至嘴边:“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回来了,让您白跑一趟了。”
叶晚掏出钱递给开锁的人,他啐了一声,但又因为她的“男朋友”快到了,不敢造次,只能提着箱子走了。
叶晚松了一口气,软弱和疲惫顿时涌上眉间。她靠着冰冷的门,慢慢蹲下来。过堂风呼啸而过,她给沈渡发消息:你说马上来,是真的吗?
03
医院。
沈渡到了病区,喊道:“麻醉科,几床插管?”
他是爬楼梯上来的,气喘吁吁的,却在尽力恢复平时平稳的声音:“快。”
护士立刻迎上来,一边说一边带路:“二十七床。”
“好。”沈渡进了病房,快速地扫了一眼监护仪,一边打开急救箱一边问,“你们有静脉供应吗?”
“有。”
“家属在不在?”
“在。”
“把床拉出来,床板卸下来。”
急诊插管一秒钟都耽搁不得,沈渡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他让护士准备吸引器,二十毫升注射器,家属签字后,开始插管。
“推四毫升丙泊酚。”
“吸氧。”
他的声音平静,如山泉般缓缓在人心中流过,让一旁紧张的人安定了下来。对于这种急救,他在做住院总医师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可以说经验丰富。病人的状态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沈渡摘掉口罩,叮嘱值班护士一些细节后才放心地离开。
在回麻醉科的路上,他拿出手机,见叶晚发来好几条消息。
——你说马上来,是真的吗?
——算了,你还是别来了,被狗仔发现就不好了。我去朋友家凑合一晚上。
——你别担心啦。
看到最后一条,沈渡忍不住笑了。她明明是想让他担心,才会主动说让他别担心。如果他不担心,她心里会很难受吧?
麻醉科。
“沈医生出去了?”交班医生刚刚换好衣服,问一个实习生。
实习生说:“心内科那边有事,沈老师过去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刚刚说完,实习生“啊”了一声,“沈老师回来了。”
沈渡“嗯”了一声,走进来,眉宇间露出些许疲惫,说:“周医生来了。”
接下来是每日必做的交班。交完班后,沈渡去换了衣服,前后不到五分钟,他便准备出去了。周医生目瞪口呆,说:“沈医生今天赶回家去干什么?怎么那么快?”
以往交完班后,沈渡不会那么急着走,一般都会留下来写些东西。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回家有点儿事。”沈渡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波澜,他拿起外套穿上,围了条深灰色的围巾,说,“我先走了啊。”
周医生没有细问,毕竟,谁家没有急事呢?
旁边的实习生看着沈渡的背影发怔。周医生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揶揄道:“怎么了?沈医生走了,你的魂也跟着走了?”
实习生回过神,说:“不是,沈老师跟平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那条围巾是盛老师送的,他和叶老师一人一条,可他不喜欢戴围巾,一直放在这里。但今天他戴了,所以我觉得有点儿奇怪。”
周医生耸了耸肩,说:“可能今天太冷了吧,零下十几摄氏度呢。”
实习生点头。也是,今天太冷了。
八分钟前,沈渡回叶晚的消息:冷不冷?
叶晚:太冷了,我什么都戴了,就是忘了戴围巾,气。
沈渡:从医院到你家,要多长时间?
叶晚:大概十五分钟吧。
沈渡:数到一千。
沈渡发动车子的引擎,车灯亮起,黑色陆虎驶进了茫茫夜色中,风呼呼地吹来,围巾静静地躺在副驾驶座上。
零下十几摄氏度,小饭团冻坏了怎么办?
叶晚在给沈渡发消息时,周南明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对话框上明明显示他输入了很久,最后,他居然只是问她睡了没。她恹恹地回了一句:还没有。
在她心里是不愿意向周南明服输的,虽然他在她低谷的时候把她拉了起来,她心里很感激他,但是她觉得,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对她的音乐指手画脚。所以,她总疏远他,不向他妥协,也极少违抗他。
今天她是进不了家门了,如果她向周南明求助,他应该会收留她吧?
叶晚在周南明、沈渡两个对话框来来回回切换,下定决心要找周南明时,沈渡的消息发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对话框里不带任何情绪的话:数到一千。
叶晚心想,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数就数。她掰着手指头,听话地数了起来。
她低着头,数得极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数,非常专注,没有停歇。她数到八百二十九时,有人站定在她面前。她微怔,在一片沉寂中缓慢地抬起头。
沈渡穿着黑色的大衣,带着风霜的凉意,身形修长,直直地逆光而站。在她的眼中,他好似一首从留声机里传出的情歌,缠绵而孤冷,让人望而却步,却又让人忍不住再靠近一点儿。
是温柔,也是疏离;是冷漠,也是靠近。
叶晚喃喃道:“沈渡……”
沈渡低低地应了一声。她屈膝坐在地上,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他的心一软,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她的声音忽然传来,是她惯有的絮叨,小声却亲切。
“沈渡,我才数到八百二十九你就来了。”她笑了笑,说,“我数得特别慢,特别慢,我怕我数到一千了,你还没来,那我得多伤心啊。”她把小脸埋在膝盖上,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她又说,“我的数学不好,但最会数数,一次都没有数错过,我厉害吧?”
“我以为你不会来呢。我又不是你的谁,我们只有五六分熟,天还那么冷,我……”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以至于最后泣不成声。她垂下眼,小声说:“沈渡,你肯定觉得我特别奇怪。我有什么好哭的呢?其实,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可以的,就算你不来,我也可以,我也不会哭,但是你一来,我就觉得委屈。”
她这是怎么了呢?
她本来不委屈,但是一看到他,就觉得委屈。
沈渡终于动了动,蹲下身子,把手上的围巾缠到她的脖子上,他的眉眼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清晰起来。他轻声开口:“天冷,跟我回家吧。”
04
叶晚觉得,沈渡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不然他怎么会在路上一直冷着一张脸。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解释道:“我以前都记得带钥匙的,今天走得太匆忙了……”
“知道了。”沈渡打断她的解释。
她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闭嘴,但她不想浪费时间看外面,于是转头看沈渡。沈渡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你还要看多久?”
叶晚“啊”了一声,不急着错开目光,反而笑了:“要收钱呀?”
沈渡挑了挑眉:“一分钟五元?”
“很实惠。”叶晚比了个ok的手势,一副“我有钱”的样子,然后把口袋里的零钱全掏出来,数了数,二十元零五角,她沉默了两秒钟,扮可怜状,“支持支付宝、微信转账吗?”
沈渡的嘴角勾起来:“不可以,计时开始。”
“无赖!”叶晚忙把目光移开,坚定地看着前方,说,“只有四分钟,我要节约一点儿。”
沈渡笑了笑,说:“准确地说,是四分零六秒。”
叶晚在心里哼了一声——就你数学好!她眼珠子一转,掰手指头:“四分钟零六秒,四舍五入,不就是五分钟吗?”
沈渡:“……”
叶晚当他默认了,看了他一眼,他的睫毛长长的,看着很柔软。她再看一眼,他的唇色淡淡的,很诱人。她接着看一眼,他的眼睛里好像落了星星,闪闪发光。她再看一眼……
沈渡终于招架不住她这偷瞄的眼神,伸出一只手,挡住她的小脸,憋着笑,说:“不准看了。”
叶晚气愤道:“我交了钱的!”
“交钱也不给看了。”沈渡罕见地耍起了无赖,他的手离她的脸有点近,她长长的睫毛刷到他的手心,痒痒的。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缓缓地收了回来。
她倒是老实了,嘀咕道:“算了算了,我省着点儿用吧。不是我说你啊,沈渡,你收费太贵了,比我的演唱会vip门票还贵。”
她唠叨着,刚刚说实惠的是她,现在说贵的也是她。
车子缓缓地驶进地下停车场,沈渡把车子停好,开门下车,见身后没有动静,没回头,语气略带威胁:“不会自己开门?”
叶晚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会开了。”
“不会开就别出来了。”沈渡反手关上车门,听车里没有声音了,停了一下,还是回过头。叶晚正靠着车窗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笃定他会回来给她开门。
谁给她惯的这个脾气?
沈渡狠心往前走,眼前却总浮现出她的那个小眼神。十秒钟后,他还没来得及回去,车门就被打开了。他微怔,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小跑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沈渡停下脚步,看着叶晚。她被他看得心虚,说:“再看收钱了啊。”
看着张牙舞爪、其实比谁都害怕被抛下的她,淡淡的愧疚在他的心里蔓延。她在试探着任性,却被他的冷漠给打了回去。
叶晚被沈渡看得不自在,他多看一秒,她的心跳就加快一些。她正要说话,打算把这件事带过去,不远处突然有闪光灯亮起。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猛地伸出手抱住了她,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她的手按着他的胸膛。男人特有的气息钻入鼻间,让她觉得心安。她怔了两秒钟后,心脏仿佛要炸了。
“沈……沈……”
“别说话。”
平稳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穿过空气,钻入她的耳朵里,落在她的心脏上,让她的心酥酥麻麻的。仿佛一颗子弹飞驰而来,正中心脏,其余一切显得多余,茫茫宇宙只剩下他的怀抱。
不远处,宋哥一巴掌拍在了乐雨的头上:“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居然开闪光灯偷拍!”
小狗仔乐雨一秒了,抱着单反欲哭无泪。今天,他们在叶晚的楼下蹲了很久,就见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往楼栋里面跑,随后叶晚跟着下来了,多么大的一个新闻——叶晚交了神秘男友,被豪车接去男方家过夜!
他们一路跟来,好不容易跟到两人下了车,正要拍照,谁知道……唉,功亏一篑!
“完了,这种私人小区本来就不好进来,我们被赶走,那还不是保安一句话的事情?你等着扣工资吧!”宋哥拿着望远镜看那边的情况,叶晚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她本就瘦小,被男人一抱,他们基本看不见她了。
那男人四处看了看,掏出手机,说了两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就有保安跑了过来。宋哥和乐雨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祈祷他们千万不要被找到。沈渡手一指,精确地把他们的位置指了出来。
沈渡低下头,她的发香淡淡的,让他觉得很舒服。她乖巧地躲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他拍了拍她,说:“你先回去,我来处理。”
叶晚迟疑了一下,说:“我……”
“你不方便露面。”沈渡整了整大衣,声音是一贯的冷淡,“我来就可以了。”
叶晚点了点头,接过他的钥匙,把脸埋进他给她围的围巾里。
她来过他家,他住的地方,她记得很清楚,屋里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不同。她在沙发上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盆草莓,像洗过后还没来得及吃。房间内清冷,她打开电视机,心不在焉地换着台,从一部电视剧跳到另一部,电视剧的声音让房里热闹了起来。
沈渡回来的时候,她几乎要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声音,她没有力气起身,眯着眼,问:“怎么样?”
沈渡换鞋的动作一顿,过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家里有人在等他,电视开着,为屋内添了几分烟火气息。他沉吟片刻,斟酌着语句,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内存卡折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五个字,让叶晚笑起来。她说:“没想到沈医生这么霸气。”
沈渡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电视里正放着一个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正玩一个很老土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叶晚见沈渡看得认真,说:“我也在节目中玩过这个游戏。我抽到了真心话,主持人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沈渡听她继续说:“我说我喜欢个子高的,喜欢爱笑、爱说话的,会哄着我的人。”她笑,“现在想想,我说的根本不是真心话,我喜欢的大概是不爱说话、不爱笑的,不会哄着我的人。”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脸色,他依然看着电视机。她把脸往抱枕深处埋了埋,说:“沈渡,今天许音袂说,她在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人。我跟她说,我好羡慕。”她的声音低低的,“我是真羡慕啊,我高中时就知道唱歌,只会唱歌,根本不会喜欢人。”
她觉得委屈极了,连嗓音里都带了几分哽咽。
沈渡慢慢地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拂过她的发,让她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来。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经受不住他这样的打量,干脆闭了眼,继续说:“可是我又想了想,晚一点儿没关系,第一次心动,总归是要留给最喜欢的那个人。”
第一次心动,是要留给最喜欢的那个人。
叶晚的睫毛微颤,草莓的香气自桌上钻入鼻间,她攥紧了抱枕。
——沈渡,我这样说,你还不明白吗?
——我说,你是我最喜欢的那个人。
05
叶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懒懒地翻了个身,床头柜上立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上是二十岁的沈渡。
他穿着白大褂、捧着一本书站在足球门框旁,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眼镜,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朝着镜头笑,阳光明媚,色调温柔。
青春年少的沈医生。
突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愣了愣,然后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边寂静了足足一分钟,才有人的声音传来:“你是谁?你对沈渡做什么了?你抢劫了他的家?我马上报警我跟你说!”
叶晚:“……”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说,“叶医生,我是叶晚。”
叶清白仍然沉浸在沈渡家里有女人这件事上。他始终认为,沈渡不可能把女人带回家,这个女人出现在沈渡家里,八成是小偷。他刚要说话,忽然把叶晚说的话回忆了一遍,舌头打了个结,结巴起来:“叶……叶晚?!”他的声音瞬间低下来,“你们进展太快了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晚翻了个白眼,听叶清白说:“沈渡呢?”
沈渡?
叶晚回忆了一下,早上似乎听见沈渡说话来着。那时候她睡得正熟,感觉有人推了推她,然后说:“起床了。”
才几点就起床?她不起!
她翻了个身,把身体埋在被子里。沈渡无语了片刻,又说:“我突然接到任务,要去一趟t市,你快起床回家。”
她继续不理。
沈渡拿她没办法,又说:“早饭摆在桌上,你醒了记得吃,走之前记得锁门。”
叶晚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回忆结束。
叶晚心想,沈渡居然没把她丢出去,他真是好脾气。
她讪讪地说:“他去t市了。”
“哦哦。”叶清白说,“他真有精力,昨晚不累吗?”
叶晚觉得大脑中有根弦断掉了,在她发火之前,叶清白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她看了看电话听筒,又看了看照片里的沈渡。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发微博:带我回家,我把你的草莓吃光光。
配图是一颗草莓。
两分钟后,沈渡发来消息:住口。
叶晚看着那两个字,想象他说这话时认真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才乐呵呵地回:我——就——不!
叶晚给许音袂打了个电话,把开锁的事情拜托给她。许音袂刚刚写完歌词,闲得没事,一口答应下来,又纳闷地问:“你没有钥匙,昨晚在哪里睡的?”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睡。”
“老实交代。你出门从来不带身份证,不可能去开房。”
叶晚糊弄不过去了,翻了个身,说:“我在沈医生家里,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地睡了一晚上!”
听到这句话,许音袂拼命压抑自己,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然后压低声音说:“睡了一晚,还单纯?这是个病句,我举报了。”
叶晚:“……”
“喂喂。”许音袂一边开车一边说,“睡着的沈渡怎么样,是不是依旧很帅?”
叶晚尴尬道:“我先睡着的,他先醒的。”
可以说,叶晚完美错过了清晨未醒的沈渡小哥哥,想起这点,她觉得非常惋惜。她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好,埋怨自己:“我怎么忘了呢?唉……不过,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
许音袂听到这句话,差点把车子开到人行道上去。她急忙刹车,说:“我不跟你说了,太危险了,快到你家了。前面好像有个人差点被我撞到……我……”她摇下车窗,喊道,“你没事吧?”
叶晚吓了一跳,把手机贴近耳朵。许音袂顿了一下,语调上扬,声音中带着讶异:“张与川?”
哇,这两个人怎么碰到一起了?叶晚还想继续八卦,许音袂却突然挂断了电话,忙音传来。叶晚没听到全部八卦,百爪挠心,又怕自己打电话过去会打扰他们两个,只好耐心地等着许音袂的电话。
直到中午,许音袂才打来电话,有气无力地说,她找人直接给叶晚家的门换了个密码锁,密码是叶晚的生日,然后不管叶晚忙着听八卦的心情,便挂断了电话。
叶晚百爪挠心,简单地捯饬了一下自己,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沈渡的住处。她注视着门,说:“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她怕外面还有记者蹲守,连电梯也不敢坐,从小区的偏门溜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给沈渡发消息:我走啦,我跟你的门说了,我会回来的。
沈渡兴许还没开始忙,很快就回了她的消息:真可惜,门不会说话。
叶晚愤愤地把手机收起来,心想,沈渡哪里是沉默寡言的小哥哥,怼起人来完全不输周南明。
一想到周南明,她的心情顿时不好了,又想起那天许音袂问她,要不要去旧金山。说起来,她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岳启了。
岳启是她的舅舅,也是她的前经纪人。许是因为她的妈妈早亡,舅舅对她特别照顾,几乎一直纵容她。她继承了妈妈的音乐天赋,爸爸想把她培养成最好的歌唱家。小时候,爸爸甚至都不让她上学,是舅舅把她带出来的。
她当时年纪小,但许多事已经懂了。那时她就在心里暗下决心,非要做出点儿成绩给爸爸看。于是她偷偷报名参加比赛,名次一路上升。她长得好看,歌声又甜,刻苦认真,有不回头的决心和坚持下去的毅力,深受观众的喜欢。最后,她作为童星正式出道。
那是她最肆意的年华,爸爸算是放弃了她,几乎跟她断绝关系。她出第一张唱片是在十五岁,她兴冲冲地跑回家,想把唱片放给爸爸听,并告诉他,这条路也是行得通的,可是那天……
叶晚把脸贴着冰冷的车窗,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那天气温极低,她的第一张唱片上市,在各大网站榜单排第一。被千万人捧在手心的唱片被爸爸扔在地上,他说话的语气很重,一字一句地说:“这也配叫音乐?每一个音符都在侮辱音乐。”
她被这句话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家的,只觉得那天气温很低,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划开她的衣服。她抬起头,天阴沉沉的,没有太阳,太冷了。
自那以后,她没有回过家。
在娱乐圈,她是特立独行的歌手,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因为岳启能给她撑起一大片自由的天空,直到岳启的未婚妻林眠出了车祸。当时他们在一辆车上,叶晚坐在后面,并没有受严重的伤,林眠却昏睡不醒。
后来,在周南明的帮助下,林眠转院到旧金山的医院。岳启在走之前和叶晚长聊了一次,他说:“晚晚,我因为一直忙着你的事情,以致在和林眠谈恋爱后,一直疏忽她,现在我一步也不想离开她了。”
当时她正在医院休养,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了。她笑着说:“你快去,别让她等你太久。我没有你可以继续生活,她可不行。”
岳启走后,她一个人哭了很久。之后,她只去过一两次旧金山,其他时候,都会故意绕开那里。
她感激有人爱她,却无法释怀没有人只爱她。
她只是想要一个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的身边的人。她不杀人,不放火,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人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呢?
06
叶晚忽然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没有心思八卦许音袂了,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进录音室里。
她没有好好录音,一会儿唱乱七八糟的歌,一会儿抱着吉他坐在地上装失意少女,一会儿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唱摇滚,唱累了就躺在乐器上面。半天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那部连歌都听不了的老手机。她一个键一个键地按号码,最后,她的手指停在拨打键上。
“叮!”她正要按下拨打键,一旁的手机的屏幕却忽然亮起。她停下动作,把手机拿起来,是盛玉发来的消息:今晚七点,地址给你发过去啦。
叶晚这才发现,今天已经是圣诞节。她把旧手机一扔,拉开窗帘。她住的楼层高,外面的景色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街上的圣诞节气氛浓厚,隐约看到玻璃门上贴着圣诞树和铃铛的贴纸,似乎开一下门就能听到铃铛响。
她一想到马上就能跟沈渡见面,就觉得好像其他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仿佛是她的太阳,明媚和煦,炙热温柔,是她触碰不到、却又企图摘到的那颗耀眼的星星。
叶晚挑了件淡蓝色的吊带裙,布料是舒服的棉麻,露出锁骨处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抹胸处系了一个小蝴蝶结,蝴蝶结旁有一朵淡粉色的花儿。她在外面随意披了件大衣,戴着口罩便出了门。
她出门才发现外面下了小雪,路上堵得厉害。她见盛玉发的地址离这里不远,干脆走着去了。
她今天化了日系妆,搭配着衣服,减龄又不失活泼,让叶清白和盛玉都愣住了。盛玉赶紧拉着她进了包厢,拍拍胸口:“还好你没被人发现,不然吃顿火锅都要被围观了。”
叶晚失笑,进包厢却发现沈渡不在,不由得一怔。盛玉见叶晚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你不知道吗?沈渡今天去t市做手术,才下手术台没多久,晚上回不来了,今天就我们三个。”盛玉用手抵了抵她的肩膀,说,“我以为沈渡告诉你了。”
淡淡的失望在叶晚的胸腔里蔓延,她摇了摇头,说:“他没说,我以为他能回来。”
虽然叶晚心里难过,但她不愿意扫兴,跟着盛玉坐了下来,听他们两个说医院的趣事,说当年很多人追叶清白和沈渡,他们两人一心学习,无心恋爱,差点被人误会是一对。
叶晚打量着叶清白,越发觉得他和沈渡有点配,憋住笑意,问:“真的?”
盛玉说:“对,当时在医院,我整天都在脑补他们两个的故事,结果……”
“喂!”叶清白作势要拍她,手高高地扬起来,落手却是轻轻的,一副宠溺至极的模样。
——喂,要不要这样秀恩爱?
叶晚心里酸酸的,偷偷把手机拿出来,把沈渡的对话框打开,想了半天,才发了一句:圣诞节快乐,沈医生。
谁知道消息才发出去,沈渡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叶晚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条件反射般地接了:“喂?”
“在哪个包厢?”
“什么?”
沈渡似乎在嘈杂的环境里,她听得不清楚。他加大音量,和以往冷静淡然的他判若两人,声音里带了些许急促:“火锅店,哪个包厢?”
叶晚结结巴巴地报出包厢号,叶清白和盛玉则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却出神地看着门口。不到一分钟,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寒气随之扑面而来。桌旁的三人看清了门口的人,不由得瞪大眼睛。来人穿着灰色的大衣,头发凌乱,隐隐遮住眼睛,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他扶着门站着,身形修长,即便有些狼狈,却依然好看得不像话,是从天而降的沈渡。
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下,沈渡整了整衣服,淡定地走进包厢,然后坐在了叶晚的旁边。
“我的天!沈渡,你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叶清白回过神后,叫了起来,“你不是在t市吗?那边的医院不管饭吗?”
沈渡拿起筷子,一脸淡然地说:“管饭,但我想吃火锅。”
叶清白:“……”
盛玉:“……”
叶晚:“……”
沈医生这么爱吃火锅吗?
07
沈渡来了之后,虽然如往常般不爱说话,但气氛真正地活跃起来了。在氤氲的雾气中,叶晚笑眯眯地小口喝着汤,说:“我最喜欢吃火锅,并一直坚信,这世上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火锅、麻辣烫、串串一起吃。”
“……”沈渡无语,看了她一眼。
她眼睛一瞪,说:“难道不是吗?”
沈渡夹了一个丸子放在她的碗里,面无表情地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哦。”叶晚乖乖地埋头吃火锅。
叶清白看了看沈渡,又看了看叶晚,然后悄悄把头往前伸了伸,半掩着嘴巴,神神秘秘地问沈渡:“什么情况?”
沈渡说:“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哇!”叶清白两眼发光,说,“这么迅速?!”
沈渡心里想笑,又实在想看叶清白吃瘪的样子,忍住笑意后,冷冷地问:“你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为爱奔千里!你四点下手术台的吧?开车过来至少要两个小时,你肯定一刻没停就回来了。没想到啊,沈渡。”叶清白“啧啧”了两声,声音大了一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叶晚耳力好,前面听得不清楚,后面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她扬起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叶清白抢答:“我们在说……”他还没说完,脚突然被沈渡踢了一下,“哎哟”叫了一声,瞪着沈渡。沈渡微微一笑,说:“我们在讨论今晚医院会不会打电话给叶医生。”
叶清白连连“呸”了三声,干脆转移话题,对叶晚说:“晚晚,你开心吗?”
这句话问完,叶清白发现叶晚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像看着一个傻子。她眨眨眼:“很……重要吗?”
叶清白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行吧,这两口子,没一个能交流的。
盛玉悄悄地用手戳了戳叶清白,给他夹了片土豆,把沈渡对叶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叶清白热泪盈眶,心想:还是我家姑娘好。
火锅冒着热气,食物在锅里翻滚,香气扑鼻。叶晚吃得认真,想着仿佛从天而降的沈渡,对他的托词表示怀疑。他喜欢吃火锅?t市的不够他吃吗?
所以,他现在回来肯定另有原因。
比如……他想陪她过圣诞节。
这个原因真的很令她心动。叶晚乐滋滋地想着。沈渡瞥了她一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冷不丁地开口:“在想什么?”
叶晚想也不想就说:“我在想,你是不是喜欢我?”
饶是沈渡再淡定,也差点被呛到,不由得咳了两声,盛玉和叶清白已经笑成一团了。沈渡恢复成一脸淡然的样子,装作没有听到,说:“什么?”
叶晚反应过来,发现沈渡没有听见,松了一口气,莫名又有些失望,一脸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盛玉敲了敲碗,说:“我们在这儿干吃也不好玩,不如来玩个游戏,你们想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知识竞赛。”
“解剖小白兔。”
三个人给出了不同的回答,医学院两个高才生的答案实在令人无语。盛玉瞪了两个男人一眼,这是一般人能玩的游戏吗?她选择了叶晚喊出的有点儿“土”的游戏。没办法,叶晚很少上综艺节目,对游戏的了解还停留在好几年前。
盛玉找服务员要了一副道具,说:“不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如果做不到,就要喝酒。”
“好!”叶晚摩拳擦掌。
扔色子,叶晚最小,先抽。
她颤巍巍地抽了张卡递给盛玉,盛玉看了一眼,念道:“打电话给通讯录的第七个男生,对他说‘那天的你好帅气’。”她伸出手,“来来来,手机。”
叶晚忙把手机递过去,盛玉不打开通讯录还好,一打开,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她翻着翻着,声调跟着变了:“我的天,这是通讯录吗?这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吧!”她一边翻一边念,“陈咸、顾予临、聂江澜、顾孟平,顾孟平是电竞圈的吧?你打游戏吗?”
叶清白和沈渡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叶晚的身上,他们怀疑她在游戏里肯定坑队友。叶晚本来还想说自己不打游戏,被这两个人一看,立即有点儿来气。她直了直身子,说:“当然啦,我如果不唱歌的话,现在绝对是电竞圈的一代大神。”
在场三人无语。沈渡瞧着她,她的眉眼里尽是得意,却又带着心虚,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盛玉继续翻叶晚的通讯录:“阮恩辞、叶槐序、叶珉……我要晕过去了。”
叶晚晃了晃头,说:“怎么了?”
“怎么了?!”一向温柔的盛玉很少有几近癫狂的时候,“这里面的人,哪个出来,娱乐圈不得抖三抖?还有顾孟平,那可是电竞圈的超级大神。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五进总决赛,三次获得总冠军,两次被评为最有价值的选手。他的媳妇也是大神,你怎么没有他的媳妇的号码?”
叶晚和顾孟平是在一次代言键盘的活动中认识的,她打游戏输给了顾孟平,答应给他的战队录支队歌。但是后来她太忙了,一拖再拖。叶晚问:“他的媳妇是谁?”
叶晚没想到盛玉还玩游戏,说起来没完没了。叶清白用手戳了戳他家姑娘,说:“别说了,赶紧打电话吧。”
“哦。”盛玉终于回过神来,她的手在通讯录上滑着,嘀咕道,“我看看打给谁,好纠结啊,只能打一个吗?”
盛玉陷入迷妹模式,叶清白吃醋:“就打第七个。”
“哦哦。”盛玉数了一下,嘀咕道,“第七个,这个人不认识。”她往下翻了翻,突然灵机一动,飞快地把第七个删掉,位居第八的顾孟平顿时变成了第七。她乐呵呵地按了拨打键,然后开了外音:“来吧,顾孟平。”
叶晚忍不住吐槽:“你这外挂开得也太过分了吧!”
盛玉正襟危坐,眼巴巴地看着手机。叶晚觉得这一幕很熟悉,问沈渡:“我是不是有时候也像她这样?”
沈渡微微一怔:“不是有时候。”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是大部分的时候。”
叶晚的脸变得通红。她堂堂当红女歌手,跺一跺脚,歌手界也会抖三抖的,居然大部分时候像个……小迷妹?
叶晚正陷入沉思,那边电话就通了。顾孟平低沉温和的声音传来:“喂?”
“顾队。”叶晚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还没等她继续开口,顾孟平又说:“叶大歌手,你怎么主动打电话给我了?歌写好了?”
叶晚攥在手上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这个人,居然一开口就是催债,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打电话了?叶晚抑制了挂断电话的冲动,说:“你忙什么呢?”
顾孟平疑惑地“嗯”了一声,说:“陪老婆过圣诞节。”摸不准叶晚想干什么,他收起开玩笑的心思,说,“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叶晚小声说,见那边的盛玉做了一个“快说”的手势,一闭眼,说,“我就觉得,那天的你好帅。”
沉默了一秒,顾孟平才说话,带着淡淡的笑意:“哪天?帅成什么样子?”
一瞬间,整个包厢,除了火锅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其他人都对顾孟平这句回答无语了。
“喂喂,顾孟平,你又在吹什么?”
就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顾孟平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女生的声音,笑意满满,似乎跟他很熟。
盛玉用口型说:“江浸月。”
叶晚猜,江浸月应该是顾孟平的老婆了。果然,顾孟平说:“老婆,有人说那天的我好帅。”
“嗯?”江浸月说,“哪天?怎么帅的?有照片吗?”
众人:“……”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叶晚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那天我看到你比赛的视频了,所以有感而发。”
顾孟平说:“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看来,这时候她不让顾孟平帮个忙,他肯定不会放过她了。她面不改色地瞎编:“我最近准备给你写队歌,想玩游戏找灵感,但是没人带我。”
顾孟平说:“小事。你把id发来,我找个人带你。”
和顾孟平说好后,叶晚挂了电话,见盛玉还在发呆,说:“快快,游戏继续。”
盛玉意犹未尽,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扔色子。这次是沈渡的点数最小,他漫不经心地从盛玉手里抽出一张卡片,扫了一眼后,瞳孔一缩。见他没说话,叶清白抢过来,“哇”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晚一眼,读道:“亲坐在你左边的女孩子的脸颊。”
沈渡左边的女孩子,是叶晚。
叶晚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当沈渡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的时候,她条件反射般地摆手,说:“我没有动手脚,你自己抽的。”解释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有规定亲多久吗?”
沈渡的眼里浮现一抹笑意,他说:“不知道。”然后把酒杯拿过来,一饮而尽,手再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游戏继续吧。”
叶晚:“……”
她拒绝继续玩游戏,委屈,太委屈了!
怎么了?亲她是个苦差事吗?她气呼呼地瞪着沈渡,沈渡不动声色地坐着,火锅的热气在他的面前升腾,雾气缭绕,他脸上的神情平静疏离。她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亲她了,思考了一会儿,把那张卡片拿了过来。他挑眉,见她不由分说地把卡片往他的口袋里一塞。他轻笑一声,说:“干什么?”
“你先拿着,随时可以使用。”叶晚的目光往上瞟,她强调,“随时,随时哦!”
沈渡还没说什么,叶清白就已经竖起了大拇指:“太厉害了。”
叶晚微微挑眉,一副“我最厉害”的样子,又不停地往沈渡那里看,生怕他把卡片丢到垃圾桶里去。好在沈渡似乎嫌麻烦,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说:“吃火锅。”
叶晚乖乖地拿起筷子,招呼几人:“吃火锅吃火锅。”
沈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08
吃完饭后,叶清白麻利地带着自家姑娘去游乐园过圣诞节了,并嘱托沈渡,千万要把叶晚送回家,走之前还朝叶晚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我够意思吧?
叶晚在沈渡身后狂点头:太够意思了,回头我给你发红包!
等叶清白和盛玉走后,沈渡转过身。叶晚换成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这里离我家不远,我们走回去吧。”
沈渡“嗯”了一声,这才发现她穿得很少,大冬天的,里面穿的居然是吊带裙。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你的感冒好了?”
叶晚说:“早就好了。”
“哦。”沈渡说,“所以又想感冒了?”
叶晚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当然不想,感冒多受罪啊,再说,感冒跟你的专业不对口,我去医院也找不到你。”
她说得振振有词。沈渡微微一愣,觉得委婉的话对她没有用。他没好气地开口:“不想感冒你还穿成这个样子?你不怕冷?”
他刚刚说完,一阵风就呼啸而来,叶晚瑟瑟发抖,一边抖一边说:“我是怕冷,不过这不是为了漂亮吗?女人为了漂亮,什么都做得出来。”
沈渡笑着说:“医生为了病人的健康,什么都做得出来。”
叶晚裹紧大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说:“你想干吗?”她又了然一笑,说,“你是想把你的大衣借给我穿吗?你太客气了,来……”
沈渡说:“走快一点。”
十秒后,沈渡已经站在她五米之外的地方了。
叶晚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她在原地瞪着沈渡的背影。沈渡终于被她“炽热”的目光盯得受不了了,停下脚步,回过头,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说:“你还不走?”
他虽然口吻冷漠,脸色严肃,但是眉宇间褪去了冰冷。在这一刻,雪缓慢地落了下来,白茫茫的,在两人之间飞舞。她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歌词:“少年回头望,笑我还不快跟上。”
这样一句歌词,蓦地让她觉得,这冰冷的世界变得温柔了。
叶晚抬起脚,露出小虎牙:“来了。”
路确实不长,沈渡实在看不下去她空荡荡的脖子,半路上在一家店里买了条围巾塞给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圣诞礼物?”
沈渡说:“到家了还给我。”
叶晚把脖子围得紧紧的,哼了一声,说:“小气。”
沈渡送她到门口后,她邀请他去家里喝茶。她说:“外面多冷,你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沈渡心一软,就答应了。叶晚盘算着,家里的茶叶还剩多少,喝茶能不能喝醉呢?这么想着,她不免出神。两人出了电梯,灯一亮,一个人猛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着实吓了她一跳。她看清楚这人后,讶异道:“周南明?”
周南明看了看她身后的沈渡,问:“出去吃饭了?”
叶晚点点头,介绍沈渡,说:“这是沈渡,我……”她停顿了一下,在沈渡的目光下,不敢瞎扯,“我的朋友。”
沈渡静默地站着,周南明看过来时,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就是叶晚的老板周南明,他听过很多次,跟叶晚传绯闻传得最厉害的就是周南明。他本来以为传闻都是假的,但是在见到周南明之后,他才知道,绯闻并不完全是假的。
比如,周南明真的喜欢叶晚。
虽然周南明没说过,但是他的眼神不会说谎。
沈渡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直觉很奇怪,只看着周南明的眼神就猜出他喜欢叶晚,而叶晚却一直迟钝地没有发现。
叶晚问:“老板,你怎么来了?不过圣诞节吗?”
周南明说:“我路过你这儿,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偷偷去吃火锅了。”
叶晚尴尬地说:“你要是早说没人陪你过圣诞节,我就把你叫上了。你吃了吗?要不要进来吃点儿东西再走?”
叶晚虽然说的是邀请的话,但没有开门的动作。周南明知道她的小心思,摇摇头,说:“不了,我一会儿要赶回公司开会,先走了。”说着,他就往电梯那边走,按下电梯按键后,回过头问沈渡,“天晚了,沈先生要一起下去吗?”
他问得很有技巧,语气平平淡淡的,像随口一说,却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时间真的晚了,电梯正好来了。
叶晚偷偷地瞪了周南明一眼:你要走就自己走嘛,干吗把沈渡喊上?让我设计的“茶”后发生意外的戏份都没法上演。
沈渡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转向叶晚,说:“我还有件事没做。”
周南明便先乘电梯下去了。
叶晚疑惑地说:“什么事?喝茶吗?”
沈渡无言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心里打鼓。她嘀咕道:“不是喝茶吗?”
“不是。”沈渡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真心话大冒险的那张卡片,问,“还作数吗?”
叶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这个还作数吗?”
卡片上写着:亲坐在你左边的女孩子的脸颊。
叶晚狂点头:“当然作数。”
“好。”沈渡点点头,在她望着他的时候,他笑了笑,仿佛冰雪消融,让她心神一晃。
“沈……”
她张口,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他却忽然闪电般地俯下身,修长的手指猛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她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地往他那边倒去,他用力将她稳稳地扶住。冰冷柔软的唇贴在她的脸上,不着痕迹地留下一个吻。
只轻轻地吻了一下,他便直起身,把卡片还给她,说:“好了。”
他转身,嘴角扬起一个笑容,脸上尽是笑意。
叶晚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一刻,寒气消散,冰雪消融。这一刻,万籁俱静,流水潺潺。她仿佛能听见一切,又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站在离她不到半米处的这个人,在她心中,是遥远的冰山上的一朵花。
这一刻,他为冰山下的她弯腰了。
她曾雄心壮志地在心里发过誓,要他为她弯腰。
可是,那时候的她从来不知道,他为她弯腰的这一刻,感觉是这么美好。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她朝思暮想的人,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先生。
不是沈先生。
是叶晚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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