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倔强地捶打他的肩,怒道“你个混蛋,我要跟你离婚。”
男人逮住她的手,冷笑道“告诉你,进了谭家的门,你生是谭家的人,死是谭家的鬼。”
官员明白了,这两人八成是新婚燕尔,女子像朵玫瑰浑身是刺儿,不懂礼教,带着矫情,未被丈夫完全驯化。再而翻看通行证件,原来是许昌府颇有名望儒商谭家,想必眼下这位是谭家的大少爷,不过这飞扬跋扈的气质确实与谭家老爷的儒家作派格格不入。将证件归还后,见那后车排的两人依然喋喋不休,不由感叹,虎父无犬子,慈母多败儿啊
车稳稳当当出了关卡。
谭彦卿早已是心惊胆寒,二丈摸不着头脑,想问个清楚明白,却瞧见银光色泽的迷你手枪已抵在表小姐的小腹。
春风不识周郎面2
年轻人笑颜微露,说道“小姐真是聪明伶俐,枪口下还不忘替自己解恨。”
被手枪顶住的霎那间,宛静心口起伏,眼花眩晕,几乎窒息,瞧他眉目舒缓,无凶狠杀气,又对她柔声低语“ease。”她混乱地分不清他到底是何方人士,若是杀害张之廷的凶手,怎会往北逃窜可那句纯正的英语让她莫名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感,冷静些许,知道他只是求救,并无恶意。如果他直接道出这一句也就罢了,他偏偏先是亮出了枪支威胁自己,趁着出关检查之际,怕她乱言,陡然堵住她的嘴巴。虽然在学校排练话剧时,与同学有过贴面的演出,可与陌生男子如此亲热却是首遭。当时,她心跳加剧,面红耳赤,他揽着她的腰,温润的舌头在她唇齿间游走,她下意识想避开,那枪死死深插入腰间,此刻,不是“一损俱损”的时候,她不得不放弃抗争。他却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温柔变成了强取豪夺,去掏空去霸占她的一切。那股堆积的气焰越演越烈,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发了,像上台演出,背诵台词一样,明明紧张得一塌糊涂,脑子比任何时候都灵光。
他轻抚她通红的脸颊,心疼问道“痛不痛”
她怒视打掉,满脑袋充塞着方才没有力道却让她颜面尽失、狼狈万千的一巴掌。她又是一掌掴了过去。他识破后凌空挡在手里,俯身凑近她耳边吹着暖气,股股阴寒,说道“小姐身上的兰花香很清雅,我喜欢。”再次被人调戏嘲笑,她顾不得那支枪会不会走火,另一只手“啪”地一声拍响了他的脸颊,他这次硬生生受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放过你。”
他没有气恼,赞同道“女人都这么说。”
起初的好感一散而尽,他句句死皮赖脸的话让她拼命压抑,隐忍住愤慨,不自讨没趣招惹麻烦,淡然道“彦卿叔,停车,这人下贱,喜欢走路。”
他嘴角微翘,目光如炬,撩起手枪对准谭彦卿的脑袋,威胁却是感激说“小姐误会了,我还是喜欢坐车,不过,谢谢小姐的大恩大德。下个小镇,在下决不会再难为小姐半分。”
天色渐晚,凉风习习,挽起的丝发随风散开,一缕缕吹拂他的下额,他单手悠闲地撑着额头,凝望打量着她。她没好气瞪了一眼,摊开报纸遮挡住颜面,不问世事。
他果然守信,到了东坪镇,客气道谢后,打听说“敢问小姐口中的谭家可是享誉南方的商贸家族”
她佯装听不见,将脸面搁置另一边,懒得搭理。
他识趣地关上车门,对谭彦卿说道“有缘再见。”
谭彦卿一路吓得是魂飞魄散,瞧着瘟神正欲离开,毕恭毕敬地回话说“后会有期。”
是傍晚时分回到了定州城,城内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
虽是两年不见,酒家高高悬挂的红灯依然亮堂了整条云烟巷,沿街的叫卖声,杂耍声,幼童追逐的嬉闹声,还有茶楼里姑娘的小曲声,如轰轰鸣笛的火车,载满了往昔的回忆。
云烟巷最出名的小吃是臭豆腐,香气扑鼻,闻名全城。
年少时,她嘴馋了三日,却不好意思同姨妈道出,每次路过,也只能闻闻味道,巴巴地瞧上一眼,不知何时被表哥看穿了心思,于是两人趁着姨丈出门办货的机会,支开下人,偷偷溜了出来,填满肚子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表哥待她是发自肺腑的好。
她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姨丈家,姨妈视她如同己出,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私塾学堂,表哥拥有的,决不会少她那一份,后来供她读许昌最好的英华女子学校。直到表哥过了婚娶的年龄,姨妈迟迟不张罗他的婚事,她才明白,姨妈宠的不是表侄女,是儿子,是儿子未来的媳妇。毕业那年,她本该嫁入谭家,与表哥晚婚,洞房花烛。可她只有十七岁,吃了太多的洋墨水,看了太多的洋文书籍,爱情占据了她整个心扉,她跟表哥之间除了兄妹情,别无其他,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天理不容的,她毅然去了南洋继续求学。这一走,是整整两年。其间,姨妈着手操办过表哥纳妾之事,可都被表哥婉言拒绝了,他是铁了心要等她回来,铁了心要娶她。
这次收到姨丈的加急电报,她立刻停了学业,匆匆回国。两年无依无靠的学生生活让她独自沉思冷静了许多,她自私的任性伤害得不止是表哥,还有姨妈十多年来对她养育培育的苦心。即使读完全部的洋书,始终逃不过国人的“德”字,所以她决定坦然面对那段没有爱的婚姻。
谭家大门,庄重的狮子镇守着门匾。
进门时,她提醒身后的谭彦卿“彦卿叔,待会儿,姨妈若是问起路上发生了何事,希望你能报个平安,我怕她多担心。”
所接之人是安然无恙,并无大碍,谭彦卿亦不想多生事端,老实回话“表小姐,你请放心,彦卿明白。”
她宽心后方敲了大门。开门的是丫头桃根,见是表小姐和彦卿叔,喜笑颜开地大呼“表小姐回来了,表小姐回来了。”这丫头两年不见,还是原来大惊小怪的性子,本想悄无声息地给表哥一个惊喜,看来是行不通了。
院子内的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十年如一日,未多加变动。踏过青石板铺层的小径,扶过长廊上木制牡丹刻板花纹,眼帘里是万紫千红的晚春争闹景象,翠绿的叶子像一浪浪翻滚的绿海,带着妖娆的芍药清香,往裙子里乱窜。
桃根前面引路,宽心地说“表小姐,你可回来了”
以为表哥全家都在大堂着急等候,她笑了笑,说“很想我回来吗”
桃根凄楚地回话“想,老爷说,这次只有表小姐能救少爷。”
嗯表哥出了事为何彦卿叔接她时,没有讲明,她问及姨丈姨妈是否身体安康,彦卿叔一味回答,好。联想到姨丈给她的信,以为是骗她回来,与表哥结婚生子
她瞬间止步,略微蹙眉,紧张问道“表哥出了事”
桃根听出她话里的无知是眼泪汩汩地往外泄,兴高彩烈的模样荡然无存,哽咽地说不出话,默默哭了一阵子,方才回了话“少爷他前段时日去北方贩卖大米,被人扣押,现在生死不明。”
春风不识周郎面3
谭家在南方是商贸世家,做得是大买卖,为了行运方便,当然结识了不少北方的达官贵人。张之庭的死震惊全国。秦军首先严查的便是这些上能通天能下通地的商人,毕竟他们作案有充分的条件。
夜晚,知了的嘶鸣多了几分狂躁。
宛静没有立即去大堂见久侯的姨丈姨妈,唤来了彦卿叔责怪道“生出这种事端为何不早些知会我一声”
谭彦卿老实交待说“表小姐,老爷太太吩咐的。”
若是存心不让她知道,何必写信通知她回来,她不免恼怒,直接问道“表哥是不是牵涉进了谋杀张之廷的案子”
回来的路上已见识了表小姐的聪明和镇定自若,现在听她问出这句话,彦卿暗自佩服,点头应是,躬身回话“老爷想不到张澤霖是个强硬的人,谭家备了大笔的钱疏通上下官员,可也只能担保少爷的性命无碍。”
听闻表哥无性命之忧。她紧锁的眉头稍稍放松说道“姨丈不让你告知我实情,难道他有了营救的法子”
谭彦卿微微一惊,知道一切逃不过表小姐的猜测,不敢再有所隐瞒。
因为秦军和定军皆封锁了沿江航线,欲渡过枝江,没有官府证件是件登天的难事。宛静之所以被召唤回来,谭继昌是考虑到她是定军冯希尧元帅爱女冯槿芝小姐的同窗,两人曾共读英华女子学校,打算通过这层关系拿到通关证,然后去顺德府找老朋友何茂田帮忙,何茂田与秦军张家的家仆相交甚熟,也许通通路子,能得到元帅的吉言,放了世棠。
表哥是谭家唯一的香火,姨丈爱子心切,这个时候去顺德,言语些许的不顺,岂不是更加置表哥于险境
大堂上。
姨妈两鬓白发横生,凄凄楚楚的眸子淌着眼泪,自打提及表哥,锦帕离不开眼角,呜咽道“静儿,临走前,不让他去,他偏偏不听,说这次是大买卖,他不放心。”
姨丈讲上一句更是三忧三叹,无奈中生出了丝丝绝望,那泪光在眼眶里闪闪亮堂却是隐忍,扶住八仙桌角的身子颤颤晃动,在彦卿叔的搀扶下方能瘫坐在龙椅上。
谭家混乱如麻,她又是谭家唯一希望,此刻,不能退缩,不能自乱阵脚,她安抚两位老人道“姨丈,姨妈,明儿,我会想办法跟槿芝拿到通行证,然后去顺德直接找张澤霖放人。”
谭继昌以为听错了话,哀叹的眼神反问道“静儿,你说什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姨丈,谭家生意关乎南北经济贸易,如果张澤霖不想北方百姓陷入贫困,不想引发社会动乱,他会放了表哥的。”
不知道表侄女这两年念了什么书,只是这种怪怪的言谈实不是太过明白,谭继昌怔住了悲痛,瞧她满怀信心的模样,又不知该说出何话来。倒是谭太太感觉到了希望,牵着她的手,哭泣地唤她的名字。
谭家晓园内,闺房的布置维持她原来的喜好。
桃根早在她回家前,彻彻底底打扫一通,蚊帐被褥重新拆洗,换上新置的清雅黄色,梳妆台的哑镜擦得光鲜明透,香炉里燃了淡淡的檀香。
瞧见香木桌上的笔墨纸砚似乎被人翻动过,书架上的册子亦不是按照她的习惯摆设,她随性问“桃根,前阵子有人住过晓园”
桃根摇头回道“没有,少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人随便进。”
她欣慰一笑,又问“他经常来吗”
桃根说“少爷在家时,每天都来看小姐的书,用小姐的笔写些文字。”
窗外亮起缓缓而升的点点萤火虫,在花丛间肆意飘忽,知道她喜欢嬉戏追逐萤火光亮,他不知在院子里种了何种花草,每每这个时节,晓园都是一派落英缤纷亦真亦幻的景象,宛如冬日的飘雪纷落而下。
墙壁上挂了一幅她不曾见过的字画微风拂过的院落,凌空摇荡的秋千,女子匆匆向院门奔去,瞧见盛开的鸢尾花,顿时烟波流离,面露娇笑,回眸轻嗅。画卷左侧批复了飘逸规矩的字句宛若狡兔,静如处子。后面跟着熟悉的名字和印章谭世棠。她不禁微笑,心里念叨宛静,宛若狡兔,静如处子,亏他胡拼乱凑想得出来。
翌日,是被桃根扯着嗓子的大呼闹醒的。
“冯小姐来电话了,冯小姐来电话了。”
她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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