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刺杀,沈东善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仍旧心如止水般静坐在桌旁自顾自地喝着酒,从容不迫悠然自得,似乎对近在咫尺的刺客毫无察觉。
突如其来的巨变令柳寻衣和林方大二人心中大惊,他们万没料到竟然有人敢在江南陆府的地盘,如此堂而皇之的刺杀大宋第一富贾。
可还不等柳寻衣出言提醒,那道如流星追月般的银光已是直直地刺到沈东善面前,对面的白霜已被吓的花容失色,口中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铿!”
突然,一道闷响陡然自沈东善面前响起,紧接着只见一道血红色的万刺飞轮自半空之中旋转而出,赶在刺客击中沈东善之前,先一步挡住剑锋。
与此同时,雅间左右两道黑影瞬间扑向那名刺客,刀锋闪烁如狂风暴雨般将刺客死死缠在攻势之中,休想再靠近沈东善一步。通过密不透风的刀法和灵活迅捷的招式,柳寻衣断定这两名随从定是沈东善重金请来保护自己的好手。
就在两名随从围攻刺客时,刚刚挡住剑锋万刺飞轮已在雅间内飞旋一周,最终朝着沈东善飞了回来,在万刺飞轮盘旋到沈东善面前不足两尺之遥时,一道宛若铁塔般的魁梧大汉已经先一步横在中间,伸出如钢筋铁柳般粗壮的右手,将急速旋转的万刺飞轮稳稳接在手中。
魁梧大汉只是目光谨慎地将沈东善护在身后,却并不加入战局,任由那两名黑衣随从联手对付刺客。
从始至终,沈东善一直优哉游哉地喝着酒,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难看出他对自己这些护卫的武功是何等自信。
就连柳寻衣都不得不佩服那名刺客,在两大高手铺天盖地的刀锋下,仍旧打的游刃有余,但见战局之中剑影霍霍,剑光围绕着刀影不断变幻着剑招,宝剑上下翻飞游走自如,瞬息之间已是二三十个回合之外,刺客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而还渐渐压下那两名随从的攻势,凭借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硬生生地将那二人逼的连连后退。
“真是好剑法!”柳寻衣心中不由连连赞叹,“但论剑法的精妙无穷,在我所见过的高手之中,怕是也唯有‘桃花剑仙’丁轻鸿能与之媲美。”
“沈东善,我要你狗命!”
白衣刺客越战越勇,出剑也越来越快,剑锋凌厉,路数刁钻,直将那两名随从的攻势尽数打乱,最终那二人左右难顾越打越吃力,渐渐败下阵来,身上也在刀光剑影中平添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
“阿富,我早就说过你杀不了我!”沈东善放下酒杯,目光复杂地转头望着白衣刺客,淡淡地说道,“多年来你刺杀我已经不下于十次,可哪次又成功近过我的身?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何不坐下来我们爷俩心平气和的慢慢谈?”
沈东善称白衣刺客为“阿富”,正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无情剑客,唐阿富。听沈东善的语气,看来他对于唐阿富刺杀自己这种事早已是屡见不鲜。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夺我家业,下毒害我,我若不杀你,怎对得起唐家的列祖列宗?怎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唐阿富冷声呵斥,或许是内心的怒火再度被沈东善激起,当下出手也愈发狠戾,翻手挥剑直将左侧那名随从的右胳膊齐齐斩落下来,那人的右臂连带着手中的钢刀顺势飞起,最终“嘭”的一声狠狠砸落在桌子上,直将满桌的美味佳肴砸的飞崩四散,这一幕吓得白霜再度发出一声惊呼。
沈东善轻声道:“阿富,我至今仍视你为子侄,当年唐家基业若是留在你手中也早晚败光,又岂会有今日的繁荣?你不应该恨我,反而应该谢我,是我将你唐家的那点基业一手缔造成今日的大宋第一商号。阿富,沈叔叔是替你壮大家业,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东善商号的一切尽数交到你手里,你为何不明白沈叔叔的良苦用心呢?”
“哼!”面对沈东善的好言相劝,唐阿富不禁冷哼一声,道,“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满口谎言,你若真是为我好当初又为何要对我下毒?若非我命大,只怕早就毒发身亡,死无葬身之地了。”
被唐阿富揭穿自己的冠冕堂皇之词,沈东善面色陡然一沉,道:“多说无益!阿富,你若肯乖乖回到沈叔叔身边,沈叔叔一定让你享尽世间富贵荣华,以弥补你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难。”
“享尽世间荣华?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看是要尝遍世间的阴毒吧?”唐阿富冷笑道,“沈东善,我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小儿,休想再用花言巧语骗我上当,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自己来取,不必受你施舍,拿命来!”
说罢,唐阿富翻手又将另一名随从的小腹一剑刺穿,随即脚下连登两步,挺剑朝着沈东善飞掠而来。
“魁七,替我拿下他!”
“是!”
挡在沈东善面前的魁梧汉子领命大喝一声,随即手中的万刺飞轮急速旋转,伴随着“嗤嗤嗤”的声响,飞轮宛若一道凌厉的钢锯朝着唐阿富的脑袋切去。与此同时,周围的七八名护卫也抽出刀剑朝唐阿富扑去。
“铿铿铿!”
唐阿富不敢用血肉之躯硬抗万刺飞轮,只能脚下连退着挥剑抵挡,剑锋与飞轮摩擦碰撞出一连串耀眼的火星,发出一道道尖锐刺耳的声响。
此刻,在楼下大堂作乐的宾客们纷纷被打斗声吸引,一个个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虽然在座的人中不乏高手,但对于这等闲事却无人乐意干涉,只当看个热闹。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溯水阁闹事,陆府的高手马上就到,到时候不管你是无情剑客还是有情剑客,保管你插翅难飞!”溯水阁的护卫此刻也冲到二楼,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被众人围攻的唐阿富。
唐阿富见到前来保护沈东善的人越来越多,心知今夜已经不可能刺杀成功,当下心中愤恼,剑锋自周身舞出一圈,一道凌厉的剑气涟漪顺势朝着四周辐射而出,直将周围的七八名对手一齐震退数步。
与此同时,唐阿富趁机飞身直扑桌旁,魁七见状赶忙横臂护住沈东善,并架起万刺飞轮欲要迎战唐阿富。却不料唐阿富眼神一狠,在逼近魁七之时竟是脚下突然一蹬桌旁的木凳,身形侧飞而出,在众人愣神的功夫,唐阿富已跃到白霜身边,接着左手成爪,顺势抓住白霜的香肩,随之用力一提,直将面色苍白毫无还手之力的白霜拽飞而起,接着右手挥剑逼退溯水阁的护卫,挟持着白霜自窗口纵身一跃,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沈东善,我今夜杀不了你,就先杀了你的女人!”窗外,唐阿富冷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对此沈东善的随从倒是没什么反应,而溯水阁的护卫们却是吓得满眼惊恐,毕竟白霜是陆庭湘的女人,她要是出了什么事那这些护卫一个也休想活命。
“去救白姑娘,不能让唐阿富伤了她!”沈东善面沉如水,冷声下令道。
看着窗外空空荡荡的夜幕,原本惊诧于这场风波的柳寻衣眼中猛然闪过一抹精光,继而来不及和林方大解释,人已从窗口纵身跃出,紧追唐阿富和白霜而去。
月夜之下,柳寻衣凭借着在天机阁习得的追踪之术,一连追出数条街道,而与他同时从溯水阁追出来的护卫们却是纷纷不知所踪,想来八成是找不到唐阿富的踪迹,故而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寻觅去了。
唐阿富的轻功极高,即便带着一个大活人仍旧能灵活地纵身飞跃,在泉州城错综复杂的街道之中,在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之上闪转腾挪,一起一伏便是十余丈开外。
白霜的见识再广也不过是一介女流,此刻被一个如此冷血无情的杀手挟持着,难免内心惶恐不安,本想挣扎求饶,但却无奈被唐阿富点住穴道,非但身体动弹不得就连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像个布袋似得任由唐阿富夹在臂弯之中,随他一同“上天入地”。不会武功的白霜只感到头晕脑胀,胃中翻江倒海,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江南陆府的护卫也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在自己的地盘竟然连我的影子都追不到。”唐阿富挟着白霜兔起鹘落又翻出几条街道,而后轻身飘落在一座阁楼之顶。星月当头,四下无人,唐阿富站于高处俯瞰四周静谧昏暗的街道,眼中不禁浮现出一丝轻蔑之意。
他低头看向满眼不安的白霜,刚刚在溯水阁中他一心刺杀沈东善并未分神关注白霜,此刻在一轮明月之下再看怀中的白霜,当下不禁一愣,他万没想到自己随手挟持的女人,竟会拥有如此倾世容颜。
与她相比,唐阿富之前所见过的所有女人便统统不能算作美人,寻常的庸脂俗粉更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在白霜那略显颤抖的杏目注视之下,相貌平庸的唐阿富未免有些自惭形秽。看了一眼白霜后,便迅速将自己的目光转开了。
“想不到沈东善身边竟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一想到沈东善,刚刚对白霜容貌的感慨便瞬间瓦解,相反心中还对白霜更为不耻,料定年轻貌美的白霜定是为了金钱富贵才甘心伺候年逾五旬的沈东善,故而也将其看做一个世俗不堪的女人。
“姑娘,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只可惜你错选了沈东善这个男人。”唐阿富目光冷清地对白霜说道,“但凡沈东善想要的东西,我就一定不能让他得到,也包括你。”
听到唐阿富的话,白霜眼神惊恐地支支吾吾几声,足见其心中何其恐惧。
唐阿富默默注视着白霜的俏脸,幽幽地说道:“好美的一张脸,只可惜……我叫唐阿富,姑娘只管记下我的模样,如有来世,你大可来找我寻仇!”
说罢,在白霜满眼不甘的痛苦挣扎下,唐阿富目无表情地缓缓抽出无情剑,星月柔美,剑锋却泛着瘆人的寒光。
“自古红颜多薄命,那是因为男儿多薄幸。白姑娘已经够不幸了,阁下又何以忍心雪上加霜?”
就在唐阿富欲要对白霜一剑封喉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陡然在夜空之中响起。
唐阿富闻言一愣,循声冷目而望,但见阁楼斜对面的一座牌楼上,神色沉静的柳寻衣正持剑站于飞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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