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密语理玄机-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四十一)密语理玄机
郑以诚捧著顾恺之的《斲琴图》,不住地赞叹说道,「孟轩你看这人物衣纹线条,细劲挺秀;脸上表情神态,传神灵动,正是顾长康『以形写神』理论的实践。画的又是斲琴,人物分别断板、制弦、试琴,各有姿态,甚得我心。」
杨邦杰一句都没听懂,但看郑以诚神色,就知道他相当喜欢幅画,不禁挑眉问道,「你喜欢?」
郑以诚收起画轴,放到杨邦杰案上,慨然说道,「喜欢归喜欢,你还是趁早还给人家吧!自古以次夺嫡争位的,没几个成功,太子有一干文臣相助,不是那麽好动摇。」
杨邦杰拉著郑以诚,两人一齐脱靴坐到榻上,咬著耳朵说话。毕竟接下来谈的,都是极隐蔽的事情,万一传出去,说不定会掉脑袋。
杨邦杰搂著郑以诚低声说道,「太子对我们这些外藩的态度,却不甚友善,你我又得罪了吴德,只怕太子日後登基,我们日子不甚好过。二皇子伺机收买人心,说不定真有投靠他那边的,皇上又宠他,若不收下,又怕得罪了二皇子。」
郑以诚听来颇为诧异,由不得小声说道,「说来说去,你竟是支持二皇子?」
杨邦杰把郑以诚拉到身上,附耳说道,「我不喜欢太子,但二皇子自恃宠爱,锋芒毕露,只怕难以成事。」
「你看得透这一点,别人自然也看得透,依我看这礼还是不收为妙。你若怕得罪人家,我也可以收下,回他两幅字画,就算是以文会友。要是日後被追究,你就只管往我身上推。」
「我原先也是这样想,才愿意留下这幅画,後来又觉得不好,如今想退还,只怕有点奇怪。」
「孟轩,我是这麽看待的。太子自恃正统,那主张放在承平之世确实有理,可惜如今是个乱世。二皇子倚仗皇上宠爱,声势浩大,不过……两人争位,少不得要收拢人心,你也别太快表明立场。眼前只需厚植自身实力,作壁上观,还怕他们不巴结?」
杨邦杰迟疑了半晌,低声说道,「若真是太子得势,对咱们亮出刀子,那我岂不是为虎作伥?」
郑以诚轻声笑道,「你和我说了这大半天,其实是想说别的吧?」杨邦杰既不喜欢太子、又不看好二皇子,那麽心中必然是希望另谋出路。
「这实在不好说。」
郑以诚坐到杨邦杰怀里,双手攀附著他,看上去就是要亲热的样子,他压低音量缓缓说道,「古今遇到这情况,要不就养敌自重,要不就扶植其他皇子,要不就……」
郑以诚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杨邦杰亦能明白,他想说的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拥戴霍致平、或是自立为王,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大逆不道的事。
杨邦杰心里突突跳著,吓出一身冷汗,他翻身将郑以诚压下,轻轻吻过,在他耳边低语,「你也够大胆的,竟敢说这些话。」
郑以诚将杨邦杰按在身上,仍旧轻柔地说道,「你心里不也是这麽想的?再不然,四皇子、七皇子也是可以考虑……」
杨邦杰皱眉说道,「别乱磨,认真说话。」他离开郑以诚身上,坐到一旁,裤底明显搭起了小帐棚。
郑以诚低声笑道,「我觉得你不妨问问霍大将军的意思,归德将军那边也可以联系一下,趁著节日送礼,探探临近诸镇的意思。动作千万隐蔽,别给人什麽结党营私的口实。」
「再说那个吴德,也相当有意思,他是太子伴读出身,放在京师,对太子才有帮助。以他那一些兵被派到这儿,作用却不是那麽大了。若是太子派来制肘的,倒也不像,说不定是有人顾忌太子坐大,顺势放过来的。如能探知是谁的主意,也可以互通一下……」
杨邦杰说道,「吴德来援是皇上的主意,霍大将军请求增派援军,皇上二话不说就让他过来了。」
郑以诚叹了口气,淡淡看著杨邦杰,只觉得皇上太过偏袒二皇子。杨邦杰拉著他的手起身说道,「走,先见过霍大将军再说。」
两人一五一十将那冯书代二皇子餽赠结交的事情说了,又用言语探问霍致平是否有问鼎天下的意图。霍致平不肯表态,只是说道,「若喜欢那些东西,就一视同仁地收下,不想沾染就全都别收,凡事记得名正言顺即可。」
这话说完没两天,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分别差人送礼,或说是劳军,或是带来古玩字画,求取郑以诚书画的,种种名目不一而足,餽赠之馀,自然不忘为杨邦杰抱屈,顺便添上几句太子的坏话。杨邦杰有了霍致平的话,也就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过没多久,又赶上春节,往来应酬的人就更多了。逢年过节送礼,比那些劳军、求字画的藉口更名正言顺,杨邦杰是名义上的节度副使,霍致平身边的红人,镇内官员自然不忘记向这位二当家示好。
杨邦杰也不拒绝,除了少数字画珍品郑以诚留在身旁,其他的全都让他拿去换钱,充作军费。他用这些银钱大肆犒赏底下的将士;打造许多鱼鳞甲、山文甲提升军队的披甲率;又制造了不少神臂弩,如此一来配弩率便达三成五。
按杨邦杰的话就是,「都是民脂民膏,不收白不收。不如拿那些银钱,替儿郎们弄些装备,才是保国为民。」
郑以诚本想拦著,但他也知道这年头贪官污吏横行,做清官g本成不了大事。也就乐得用自己的字画,换取那些价值百倍的珍品,再行变卖,充实杨邦杰军队的武力。
如此一来,知道郑以诚在杨邦杰幕下的文人也就多了,加上他辅佐杨邦杰以少胜多、大败南犛的事迹,搭配著年幼时在本州的神童故事,一时间郑以诚竟成了奎州境内的话题人物。
霍致平幕下文士,知道他与杨邦杰事情的,少不得要添上几句以色事人、卖身求荣的话;不知道的,或敬佩、或羡慕、或嫉妒,郑以诚不可能没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只是他都当耳边风,听过即忘。
这一日晨会之後,令狐图递了一张笺纸给郑以诚,用得是碧云春树笺。信笺的主人是奎州名士侯轫,仿王羲之〈兰亭集序〉的字迹,邀请郑以诚参加上祀时节,曲水流觞的雅集。
令狐图说道,「侯定蘅在奎州的名声,子信兄应当知晓。侯家在大玄朝时甚是显赫,而今乱世,便守著祖宗传下来的产业,仆从充作护卫,倒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在地方上仍有几分实力。不妨去去,也替霍大将军与杨将军,笼络这些文人。」
郑以诚捏著那张笺纸,谨慎地问道,「南泽先生不去?」
令狐图捋须说道,「早个十年,我或许会有那个兴头,如今老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就好,我可没那个心思。」
郑以诚看著令狐图,顿时觉得他在短短数月间,竟苍老了许多,他深怕自己的震惊表情被看出来,便迟疑地说道,「这……我与他素昧平生……」
令狐图笑道,「侯定蘅最爱结交名人,知道你在奎州境内,托人找了我好几次,务必请你出席,你只管放心的去吧!」
郑以诚捧著那信笺,很是激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令狐图颇能明白他的心思,毕竟身为读书人,总是会有些吟风弄月的念头。郑以诚身世坎坷,长年跟随军旅,又有一层和杨邦杰的关系,幕府内的文人不爱搭理他,那些风流雅事都不曾经历。如今竟有本州名士相邀,他如何不动心?
待繁多的军务告一段落,晚上郑以诚便抽了个空与杨邦杰商量。杨邦杰抚著他的脖子,欣然说道,「反正祥武县离这儿只有两天的脚程,道路都开好了,不算险阻,只有一小座丘陵要翻越。你就安心去交些朋友,不然你对我讲那些诗词什麽的,只怕也是对牛弹琴。」
郑以诚听到「朋友」二字,顿时就红了眼眶,他抚著杨邦杰得x膛说道,「有你这麽贴心的大笨牛吗?」
杨邦杰搂著他,柔声说道,「别这种表情,去玩就该欢欢喜喜的嘛!」
「孟轩……」郑以诚拉著杨邦杰的衣衿,想开口要求他陪自己前去,又觉得以私害公不是很好,正在犹豫,那神情倒是让杨邦杰看出来了。
杨邦杰说道,「我确实想陪你,不过我已经和叔涵约好,三月初一同时发兵。虽然只是侵扰一下南犛边境,但这一去总得十天半月,只得委屈你了。」
郑以诚瞪大眼睛说道,「这麽要紧的事情,你怎麽不早点跟我讲?你要出征,怎麽不带上我?我即刻回拒侯定蘅。」说完便想到案前拿笔。
杨邦杰紧抱著他,不让他动作,「你听我说完,是南泽先生和我都觉得,你该多出去与外人接触。前阵子战事多,抽不开身也就罢了,如今威胁既除,本来就该调剂一下。更何况你是本州人,难道不想回家乡看看?」
郑以诚说道,「你自己不也是终日忙碌?战事一段落便开始忙著工事,堡垒还没弄完,就要抽空出兵南犛,一日不得安歇。我还是随军出征,改天再一起回乡看看,文会什麽的倒是其次。」
杨邦杰皱眉说道,「我还没说要出征之前,你脸上的神情可是雀跃万分的。你就当作是帮我去看看,有没有什麽人才可以延揽过来,这样可好?」
☆、(42)雅音戏流觞-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四十二)雅音戏流觞
杨邦杰虽不能体会这些聚会有什麽好玩,但他也能看出霍致平幕下的谋士不待见郑以诚。所以他不是埋首案牍,就是视察工地,闷坏的时候,甚至还主动学习刀剑拳脚,放在以往,这是极其罕见的。
杨邦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说歹说,总算让郑以诚愿意撂下手边的工作,与外界的文士接触。
大军开拔之前,杨邦杰特地留下一队的亲兵,充作郑以诚的护卫,这才领著五千骑兵出击。一队的兵员,按编制是五十人之众,扣掉被吃去的空额,大致上还会有三、四十人。但他这次留下来的一队亲兵,却是满额的状态。
郑以诚一想到这五十名彪形大汉要与自己同行,忍不住头皮发麻。他见杨邦杰走远了,便对那些亲兵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参加个雅集,哪里需要这麽多人跟随?」
却见那个名叫林祖的仁勇校尉报拳说道,「郑先生,将军临行前才特地交代,无论您说什麽,咱们都得跟著。要是让您私自行动,回来就要打断咱们的狗腿;万一个有差池,就是要砍咱们的脑袋。若能护得您的周全,全都晋一级,您就担待些儿吧!」
郑以诚皱眉说道,「这麽些个人,如何一同打尖住店?我带上四、五个身手矫健的弟兄跟随,也就足够了。」
林祖陪笑说道,「咱们可以住驿站,将军亲自写好了文书,先生只管放心。虽然那南蛮子不打过来了,毕竟是战乱之後,多带点人总是安稳些。」
郑以诚见自己是摆脱不掉这队亲兵,只得说道,「你们跟著可以,但是我到人家府上的时候,你们只能在外头候命,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来抄家的。」
林祖说道,「这点分寸,卑职还是知道的,那时候就由我跟随您便是。」
郑以诚无奈地答应,这一路上带著五十名乔装打扮後的士兵前行,怎麽看都觉得像是在行军,而不是散心。
然而,林祖的话确实不无道理,奎州与南犛接壤的地面,经历战火荼毒,虽然逃难的居民陆续回家复耕,但仍有四五成的空户。境内一出现盗匪,或剿或招抚,强行编入部队,大乱子没有,但偷儿、乞丐、流民还是不少。
郑以诚骑著雪影,经过那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民时,竟暗自庆幸,自己虽然经历了不少磨难,幸得总有人护著,至少不曾被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想著境内百姓,该如何安顿,众多感慨缭绕於x,一时间也无閒暇挂念杨邦杰的战况。
再行得一日,便进入祥武县城,此地距离边界已有一段距离,城郭完好、农田多已复耕,市集上还有些百姓往来,在此乱世已属难得的平和景象。小城一片春色烂漫,奼紫嫣红煞是好看。
郑以诚观览沿途风光,心头愁绪却是越发浓郁,他见一户人家墙角边,开出一丛血色殷红般的杜鹃,不由得触景生情,眼泪差点就要落下。而身後那一串丘八,全然不知他在感伤些什麽,只是谨遵杨邦杰吩咐,「在外头要紧随郑先生,眼睛死命盯著他的一举一动,不得出什麽差错」,亦步亦趋地跟随,搞得郑以诚想哭都觉得不好意思。
待到上祀之日,郑以诚拜会了侯轫,便随众人一同踏青游玩,来到沅碧溪畔修禊。士兵们也乔装打扮成游春的行人,尾随郑以诚行动。下午随众人返回侯轫府邸,那府邸内早就布置妥当,侯轫不知从何处移来修竹数丛,沿著亭台曲水陈列,更有一班歌妓隔岸奏乐。临水处则有数方绣毡铺地,矮几上置茶果若干品,让众人随意列坐。
侯轫年约三十初头,一身琥珀色锦缎绣暗云纹直缀,宽衫大袖,仿魏晋名士褒衣博带的风貌,对席上众人说道,「小弟向往王右军兰亭雅集已久,今日附庸风雅,邀得列位前来,甚是荣幸。尤其今日来了咱们奎州知名的才子陆诲斋与郑子信两位新朋友……」
席上几个与侯轫相熟的,都打断他的话说道,「定蘅兄这介绍也太迟了些吧!我们都说上半天的话了。」
「定蘅兄,客套话就省下来吧!」
侯轫也不以为意,待众人笑闹过後,这才说道,「如今乱世,只得请列位屈就小弟寒舍,此地虽无『崇山峻岭』,但有『茂林修竹』、『清流急湍,映带左右』,正好仿兰亭『流觞曲水』集会,与大家『畅叙幽情』。」
另一名叫袁曦的笑道,「听定蘅兄的意思,只怕已经筹画好节目了。」
侯轫笑道,「良辰美景,自然是要作诗的,小弟想以上祀时节咏春为题,与众人联句。」
袁曦又问,「诗是一定要作的,只是不知如何定次?」
陆辉拱手笑道,「不才有个提议,不如权就这曲水流觞,酒杯停到那人面前,就请他作诗,正所谓『一觞一咏』是也!」举手投足,顾盼潇洒。
众人都说,「诲斋兄这提议极有意思!」又问,「不知用什麽韵?」
侯轫潇洒地指向一名弹琵琶的歌妓说道,「你且说一个字。」
那歌妓不知何意,只得说道,「那就春日的『日』吧!」
众人都说,「偏偏说个入声的韵来。」一般作诗多用平声韵,极少用仄声的,春日的「日」字列在入声四质韵,算是有违众人的习惯。
那歌妓见众人反应,不禁问道,「这字不好吗?可要我再说一个?」
侯轫笑道,「四质韵便四质韵吧!正好试炼一下大家的功力。既然我是东道主,少不得要开篇来几句。」
众人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如果定蘅兄作不出来,可是要罚酒三杯。」
侯轫令侍女研墨铺纸,一时已有了四句,便沉吟说道,「心羡曲觞情,兰亭戏春日。邀君过茗舍,留客开蘅室。」
袁曦笑道,「开篇平平,竟落了俗套。」
侯轫亦笑道,「这是怕众人不好接。」因命侍女至上游处斟酒,放酒杯於流水之中。就看那酒杯沿著曲流而下,竟在袁曦面前停下来。
侯轫笑道,「快接吧!如今倒要听,你能接上什麽好句。」
袁曦捋须皱眉,半天吐出两句,「湿苔滑行屐,柔草低藉瑟。」又让侍女放流觞。再来则是沈霖联句说道,「鹊喜语成双,花狂落非一。」
接著轮到陆辉,他一把捧取酒杯乾了,朗爽地说道,「烟浓山焙动,泉破水舂疾。」
袁曦笑道,「眼前是曲水流觞,哪来的茶啊?」陆辉指著矮几上的茶具说道,「这难道不是?」
郑以诚坐在一旁,静看众人谈笑,也不知道该接什麽话,不想那酒杯却停在自己面前,只得捞起酒杯说了作了两句,「莫拗挂瓢枝,会移阆书帙。」
众人还没评论,第二只酒杯又停在郑以诚面前。郑以诚笑道,「这是怎麽回事?竟要我连著说。」
侯轫笑道,「子信兄沉默许久,这酒杯有灵x,要你多开口呀!」
郑以诚只得说道,「颇容樵与隐,岂闻禅兼律。」
袁曦说道,「好!切合眼前景况!」侍女抿著嘴偷笑,却看那酒杯才一放妥,就在侯轫面前停下了。众人都说,「你以为坐上头就没事,这酒杯果然有灵x。」
侯轫笑著吟颂道,「栏竹不求疏,藤从更密。」又说,「这酒杯古怪,莫非是有人做了手脚?」
郑以诚笑道,「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不然怎麽净往我这边来?」众人一看,全都乐了,酒杯竟又停在郑以诚面前。
郑以诚沉吟说道,「池添逸少墨,园杂庄生漆。」
众人都抚掌笑道,「算你可怜,勉强让你捡个现成的典故。」
再来是袁曦联句,「景晏枕犹攲,酒醒头懒栉。」再看下一位是谁,却还是郑以诚,众人全都笑翻了。
郑以诚自己也笑得东倒西歪,「若下次还是我,那我可要收结啦!这哪里是联句,是酒杯欺负人来著。」说著便联上了两句,「云教淡机虑,地可遗名实。」
侯轫索x走到侍女说道,「你别总是往同一个方向放。」那侍女笑道,「我每次放下的方向都不一致,酒量也都不同呀!」
侯轫说道,「那我来吧!」说著便卷起袖子放下一只酒杯。众人也不交谈了,就看那酒杯会停在何处,只见碧水白盏蜿蜒而下,最後竟然仍是郑以诚面前。
众人轰然笑道,「这酒杯果然有灵x!」
郑以诚捧起酒杯一乾而尽,「那就让在下替这舞弊的联句收尾吧!」说著便高声吟道,「应待御荈青,幽期踏芳出。」
袁曦记x好,将众人所做的诗句全都誊录一遍,上题「暮春流觞会定蘅舍联句十二韵」传与列席众人观看,又让歌妓奏乐,令侍女捧酒上菜。有几个吃了酒的便嚷著要行酒令,还有人即兴题诗,唤了歌妓前来,随席拍板吟唱。
就看众人乱轰轰地,陆辉却持著酒杯过来。两人互相敬了一盅,他却主动坐到郑以诚席上笑道,「子信兄声名,在下听闻已久,如今得见,果然风采照人。」
郑以诚也知道陆辉诗名,拱手说道,「诲斋居士诗名远扬,凡有流水处、便知诲斋诗,以诚好生佩服。」
陆辉正色说道,「我听闻子信兄在博裕节度副使幕下,大破南犛二十万大军,这才叫人敬佩。我那点诗名,只能算雕虫小技,子信兄之才,方能安邦定国。」
「诲斋兄客气了,机缘巧合而已。」
陆辉拉著他好不亲热地说道,「子信兄也忒客气了,日後博裕与魏重两家联姻,则我大蜀南方必能安如磐石,是天下苍生之兴也。让我再敬子敬兄一杯!」
郑以诚听得心头凉了半截,这麽非又是重提杨邦杰联姻的旧事?他勉强喝了一口酒,故作镇定地问道,「诲斋兄你方才说的,我有些听不明白,魏重节度使是要和谁家联姻?」
陆辉表情甚是诧异地说道,「子信兄竟然不知?自然是博裕节度副使、壮武将军杨孟轩呀!」
☆、(43)相逢似梦中-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四十三)相逢似梦中
郑以诚听到是杨邦杰要与人联姻,心中一片冰冷。其实他也清楚,以杨邦杰的身分,要能维持妻室空悬,本来就是痴心妄想。
郑以诚虽不愿怀疑杨邦杰的心意,但也知对方未必真能做主,因而谨慎地再问说道,「诲斋兄的消息从何而来?」
陆辉也不嫌麻烦,娓娓道来,「魏重节度使听闻在下这点薄名,三番两次遣使相邀入幕。我懒散惯了,就以想在本州效命为由,回拒了他。结果他还不死心,派人来游说,说什麽日後两镇结为儿女亲家,便是一体。还说这是霍大将军的主张,议了半天才说服杨将军的。」
郑以诚仍不敢相信,喃喃说道,「我身为杨将军的幕客,怎会丝毫不知这事?」
陆辉还道他是认为不被东翁信赖,故而面色发白,少不得宽慰郑以诚说道,「这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兴许是还来不及和你们说明。」
两人说著,却见侯轫来到席间笑道,「二位在说些什麽呢?」
陆辉笑道,「我与郑先生恰好说到,隔岸奏乐,虽然清雅,但人声一多也就听不清了,不如……」陆辉与侯轫看了一眼,嘿然而笑。
侯轫依言将歌妓安c在各席之间,陆辉也领著一名豔色的歌妓,回到自己席上。郑以诚满腹心事,正想著如何脱身,却见一名手持羯鼓的歌妓,似乎有些面善,由不得仔细打量起来。侯轫还道是郑以诚识对那歌妓有意思,特地将她安置在郑以诚席上。
待歌妓坐到席上,郑以诚见那歌妓举止容貌,和心中那人相去甚远,也就不再多想。他默不作声,持著案上的白瓷刻花酒壶,就要饮酒。那歌妓即刻接过酒壶,帮他斟酒说道,「这种事情何劳公子动手,就让书兰代劳吧!」
郑以诚接过酒杯,只觉得心里乱成一团,自己怎会傻傻地信了杨邦杰的花言巧语?说什麽不愿再娶,只愿两人守著、举案齐眉,热热切切的,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没与他交心的时候,哄人哄得多勤快,而今对他掏心掏肺了,他竟瞒著自己,同意与魏重节度使联姻,自己莫非要重蹈令狐图的覆辙?
郑以诚招来林祖问道,「前阵子,可有魏重来的使者?」
林祖侍立在旁,听得清楚,只得说道,「先生不如等回去,问过杨将军再说,光听这些风言风语,没得乱了心神。」
郑以诚兀自逼问,不肯罢休,「果然有魏重使者前来,还不肯让我知道,是也不是?」
林祖仍不松口,好生劝道,「郑先生别多想,若真有此事,怎会不令先生知晓?」
郑以诚听林祖不肯正面回答,便知果真有魏重使者来访,那被杨邦杰欺瞒的感觉,越发强烈。他心中酸楚,闷闷地喝了几盏,酒意一涌而上,满腹酸楚竟无可宣泄。一时抑郁难解,他便从那歌妓手中接过羯鼓,慨然高歌唱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歌声豪迈潇洒,众人本在笑闹,听郑以诚吟唱,全都屏气凝神倾听。值此乱世,怀才不遇者居多,在座的几个听闻,思及个人际遇,不禁掩面叹息。一曲终了,众人静默了半晌,这才轰然称妙。
侯轫令人捧了三只酒杯过来笑道,「子信兄何故唱此悲音?上祀佳节,竟惹得众人伤怀,这是要罚酒的。」
郑以诚也不推托,强笑说道,「小弟一时忘情,竟惹得列位难过,确实是小弟之过。我虽量浅,如今只得舍命陪君子。」竟连乾了三杯。
侯轫怂恿袁曦当令官,行个击鼓传花令,自己却在郑以诚身边坐下,低声说道,「在下备得客房数间,子信兄若身体不适,不妨歇息片时。若无急事,在寒舍小住几天也是无妨。」
向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况郑以诚如今就是「举杯销愁愁更愁」,他早就喝得头晕眼花。听侯轫说得亲切,便拱手说道,「如此便叨扰了。」说著便要起身,不想脚下一个踉跄,竟站得不稳。
侯轫连忙命侍女搀往厢房,又对书兰说道,「姑娘是否愿意侍候郑公子更衣?」那书兰轻轻点了点头,尾随郑以诚进了厢房。
郑以诚还有几分清醒,见书兰帮自己除下靴子,正要解外袍连忙说道,「不劳姑娘,就让以诚自己来吧!」就见那书兰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郑以诚本来还醉著,见书兰这样子心念忽动,轻声问道,「你……你可是瑶妹?」
那书兰咬著牙,别过头去低声说道,「诚哥,我刚才就一直在想是不是你,可是多年不见,竟认不太出来,也不敢冒昧。不想竟真是你!如今你发达了,而我却……」一语未毕,早已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
郑以诚见眼前人果然是表妹萧清瑶,脑袋浑沌之感顿消,他柔声说道,「为兄目前的景况,不是你想得那样风光。」
萧清瑶还道是郑以诚是推托之词,皱眉咬牙说道,「如今酒楼茶肆里都在议论,郑才子大破南犛,以李白妙笔生花、刘备三顾茅庐、孙武练兵杀姬各种典故为本,将你说成诸葛再世,你却说你不得志?莫非是轻贱了我,不肯相助?」
郑以诚见她动了看肝火,只得耐著x子说道,「瑶妹,你都知道那是巷议街谈,怎还相信?我虽为杨将军幕僚,到底还是寄身於人,只得一个从七品上的官职而已。若真如诸葛武侯那麽神奇,早就拜将封侯。」
郑以诚提到杨邦杰,心中怅然若失,怨怼愤懑之情怎麽样也掩盖不住。萧清瑶见他这番神色,果然是落魄失意的形容,由不得低头说道,「对不住,是我不好,忍了这些年,好不容易遇上个亲人,一时忘情。」
郑以诚见她冷静下来,这才问道,「如今你是在这侯府,还是哪处栖身?」
萧清瑶抹著眼睛说道,「我今在吟月楼。诚哥,若是方便,早日赎了我出去。」吟月楼在地方上虽然有名,但只能算是二等妓院,萧清瑶虽不至於像三等的野**受苦,但仍少不得要做些卖身的勾当,断然没有卖笑不卖身的道理。
郑以诚心下恻然问道,「赎金多少,你可知道?」
萧清瑶叹息说道,「嬷嬷说要五百贯钱,如今我已攒下一百五十贯,却仍有三百五十贯未曾凑足。」
郑以诚倒抽一口气说道,「三百五十贯!我尽量设法便是。」
杨邦杰虽将体己银钱都托他收管,往来餽赠不禁,但此时郑以诚一点都不想动用这些财物。至於作营妓时的r金,全数都让部队收了去,恩客相赠的物品,多为衣衫书籍,也值不了多少。如今郑以诚幕职每月月钱,不过四贯五十钱,这三百五十贯要如何凑得出来?
萧清瑶送往迎来见多了,也看得出郑以诚面有难色,她轻声说道,「诚哥,若银钱不凑手,你也别勉强,我慢慢纂钱,总是能自赎的。」
郑以诚心中暗道惭愧,与杨邦杰商量,也就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自己怎能因一时意气用事,就让表妹任人糟蹋?
他忍痛说道,「这事不难,只是我得同别人商量,你且等著,我会早日设法替你赎身。」又问,「家里头可是遭了什麽事?怎会流落至此?我记得舅舅当年归降西魏,是按原职任官的呀!」
萧清瑶说道,「年幼的事情,我也记不大清楚,听说是爹爹犯事,家里来了好多兵丁,又是抄家又是抓人。娘听到要什麽妻女官卖,一急之下撞墙走了,我那时不懂,还怨娘怎麽就丢下我们兄妹不管,而今懂了,也迟了……」说完又抹眼泪,脸上的妆被哭花了大半。
郑以诚掏出汗巾让她拭泪,又要了清水妆台,让萧清瑶整妆。郑以诚平日侍候杨邦杰惯了,不觉得有什麽;萧清瑶见表哥这样殷勤,还以为有什麽。她挽起袖子,用清水洗过,对镜重新抹粉,却不住地打量郑以诚。
但见他身材高挑、眉清目朗,一点愁绪深锁眉心,显得格外稳重成熟,一袭艾绿色蜀锦绣竹叶纹直缀,衬出他风姿朗爽,宛如翠竹一般高风亮节。又回想到郑以诚方才在席上,任气使才,不禁暗暗生了向慕之心。
萧清瑶轻轻点染著胭脂,重新理过发髻,簪上金翠花钿,低低喊了声,「诚哥……」
郑以诚转头一看,觉得眼前幽香扑鼻,萧清瑶面如桃花,身上罩著鹅黄色对襟薄纱、玫瑰红飘带,只有一件石榴红诃子半掩酥x,此外再无他物。下身琉璃黄团花长罗裙,腰间高系锦带,正是「惯束罗裙半露x」。以前扎著丫角的小女孩,如今已亭亭玉立,如春日盛开的杏花。
萧清瑶欺身过来,轻声问道,「诚哥,你因何这番愁容?而今重逢,应当欢喜的才是。你如有心,我们……我们理当重续郑萧二家的香火……」萧清瑶说完,双颊绯红,犹胜桃花三分。
☆、(44)平地起风波-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四十四)平地起风波
「你如有心,我们……我们理当重续郑萧二家的香火……」
一阵香风扑鼻,暖玉在怀,郑以诚心头不禁为之荡漾。他紧守心神,退开两步说道,「我已有心上人了……」这话说完,又想到杨邦杰打算瞒著自己另行嫁娶,不禁黯然神伤。
萧清瑶察言观色,也不往下追问,反倒宽慰说道,「诚哥,莫要为那姑娘伤神,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看开一点才是。」
郑以诚被说中心事,由不得红著脸说道,「你什麽都不懂,那边瞎说些什麽?」
萧清瑶抿著嘴偷笑,「看你一说到心上人就长吁短叹的,难道不是为情所苦、借酒浇愁?这种客人我是见多了,和你那表情全一个样。」
「说点别的,不然我可要睡了。」郑以诚说著便摇摇晃晃地坐到床边,套上靴子,看样子是想逃之夭夭,另要个房间歇息。
萧清瑶被郑以诚这副笨拙的模样逗乐,不禁嫣然一笑,百媚横生,「诚哥,你方才喝了不少,何必这样折腾自己,就在这榻上歇著吧!先眯一会儿,我一旁候著便是。」
郑以诚也是经历过一番的人,不知为何面对萧清瑶时,却显得相当生嫩,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这……」
萧清瑶见他那样子,顿时明白过来,淡然说道,「我知道了,咱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怕落下个宿娼的名,让姑娘家吃味,我等等回避就是。」这时她对那表哥的意中人,倒是有点好奇,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获得郑大才子青目。
郑以诚很能体会送往迎来之苦,即便心有顾虑,仍是说道,「你且留著,我就睡地上,你睡榻上。若因为我的缘故,回去还得接客,那岂不是无故多受了一场罪。」
「不要紧的,侯公子出的是包日连同夜局的价,他若问起,我自有说词。」
萧清瑶说毕便迳自开门出去,独留郑以诚一人在房中。郑以诚心头一松,酒意便涌上来了,睡了个不知东方既白。
隔日起来,林祖看待郑以诚的神情,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郑以诚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认为自己做出些对不起杨邦杰的事来,但这事其实没必要也不知该如何向林祖解释。就在他们俩人不尴不尬地杵在门口时,侯轫已经派遣仆人来请郑以诚过去说话。
侯轫声音朗爽,春风满面地问道,「子信兄可睡得安好?」
郑以诚拱手笑道,「昨日酣醉,当然睡得香甜。」
两人不免寒暄客套一番,侯轫命家人端上点心,让郑以诚用朝食。等菜色布置完毕,侯轫便禀退家人,拉著郑以诚悄声问道,「我看昨日子信兄似有不平之气,莫非是在幕中受了委屈?」
郑以诚心生警惕,淡然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只是酒喝多了,一时忘情。」
侯轫拉著他的手,热切地说道,「我与子信兄一见如故,更听闻子信兄大破南犛事迹。依我看来,子信兄这等功绩,实该拜相封侯。不想杨将军未能获得封赏,底下人跟著受累,就连我都替子信兄感到委屈。」
郑以诚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以诚是为了大蜀百姓,而非个人荣辱。」说这话时,郑以诚由不得暗自惊心,原来诸皇子争位已剧烈至此!不仅是杨邦杰被拉拢,竟然连自己也被找上了。
就听侯轫继续说道,「这倒不是个人荣辱的问题,而是有了职位名分,才有办法施行安邦定国的心愿。我閒散惯了,不觉得有什麽,以子信兄之才,实不该屈居下僚。如今太子仁武英明,乐与各方文士交游,子信兄如果有心,在下可修书一封,代为推荐。来日继承大统,子信兄以东g旧人之身分,自能有一番作为。」
没想到竟是太子授意侯轫来挖角的,郑以诚暗暗吃了一惊。他婉拒说道,「定蘅兄美意,小弟心领。杨将军於我有知遇之恩,以诚并没有其他想法,昨日失态,真的是喝多了的缘故。」
侯轫见状,便识趣地打住话题,开始看似漫无边际地閒谈。侯轫先说起本州里面的几个文人名士的近况,再将话题转至奎州历经南周、西魏、东齐至今日大蜀的统治者。
侯轫慨然说道,「南周之世,讲武修文,与民休息,很有太平治世的景象,只可惜武功不足以保天下。之後西魏、东齐都是武夫领政,赋税日甚一日,能体恤百姓者极少,能约束部队不扰民的就算圣明,更谈不上什麽礼乐教化。」
郑以诚听到故国的评价,难免伤怀说道,「我南周先皇顾念百姓屡遭兵祸,生活困苦,所以轻刑薄赋。因而税入减少,自然养不起太多的兵员,官员的待遇也不甚佳。导致国家危急,百官不思效忠,见风转舵,却是始料未及的。」
侯轫说道,「子信兄也别太伤怀,天命所归,自有定数。依我看来,如今大蜀施政有方,国家富强,实是天命所归。今上虽然重视武功,但是太子却是难得喜好文艺的。马上得天下之後,便是我等读书人施展的时机。」
郑以诚久随戎旅,看得透彻,他知道当今大蜀虽然国力不差,但距离天下统一仍有一段距离。若此时削藩、讲究文学艺术,都属舍本逐末、陈义过高的理想。他也懒得多辨,应酬了一些话,便告辞归营。
回程路上,那对亲兵自然是跟随在後,只是看待郑以诚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有几个忠心於杨邦杰的,便在队伍里大声议论。
就听一名亲兵大声说道,「老哥,这两天在祥武县内,怎麽都不见踪影啊?」
另一个回答得更大声,「到县城里不逛逛青楼,是能干嘛?平日在营里让人管东管西,拘得发慌,当然要泄一下。」
「你就不怕你老婆知道?」
「男人嘛!哪个不嫖的?那种看起来斯斯文文,满口子曰诗云的读书人,最爱拿著什麽作诗、文会的名义召妓,嫖就嫖嘛!还说那麽多做什麽?没的骗了自己的老婆,还让人家替他牵肠挂肚的,哪里知道,这人是在外头风流快活。」
郑以诚何尝不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待要替自己辩解,又担心表妹被这群丘八拿出来说嘴,只得忍下。他气得脸色发白,双腿一夹马腹,雪影如流星赶月般飞驰起来,立刻与後队拉出一大段距离。林祖等人奋力追赶,奈何马匹不如雪影矫健,而其馀步兵更是远堕在後。
郑以诚快马行至一处无名的丘陵山道,速度便缓了下来,他也知晓荒郊野外,最怕遇上什麽流兵土匪。他虽恼恨这些口无遮拦的亲兵,但也不想将自身安危当作儿戏,便收住缰绳,静候众人赶上。
不想在此时,意外突起,山林草丛中窜出约莫七八十个流兵,身上穿得破烂不堪,武器刀枪锈蚀了大半,还有不少只是拿著棍b之类的,队伍杂乱无章。但那眼神个个都如饿坏的野狼一般,直接对郑以诚冲来。还有人大喊,「就是他!生擒赏金一千贯钱!可别弄死了,死了就只剩下五百贯钱!」
郑以诚一时没会意过来,心想这应当是抓错了人。但又听见有人喊道,「抓住这家伙,为我国十万大军复仇!!!!」语声未毕,就见一张绳对准了郑以诚,从空中撒了过来。
郑以诚连忙掏出匕首,三两下划破绳索,即刻调转雪影,回奔来时路。只是这下子耽搁,与那些南犛流兵的距离,就只剩下几步而已。眼见刀棍就要招呼到身上,郑以诚都快被吓傻了,那雪影却像是有灵x一般,加快了速度,护著主人狂奔,终於拉开了追兵的距离。
郑以诚一路惊惶,内心暗道不妙,不知还要多久才遇得上林祖他们?又想南犛的残兵怎会混入大蜀境中?自己竟成为南犛悬赏的人物!如果知道自己被南犛悬赏,郑以诚说什麽也不会不带任何兵器,就赌气独行。
少数的流兵骑著马匹紧追不放,还有人拉满了弓箭,就要s击,高声喊道,「杀了这家伙!老子甘心用五百贯钱买他的命!」
「要活的!别乱来!」幸好同行的贪图赏金,拦著那位,不然郑以诚说什麽也不可能安然逃跑。
郑以诚驾著雪影死命奔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祖突然率领那些亲兵,从草丛中一跃而出,大声喝道,「杀!」手起刀落,好几个追兵立刻倒落在地。
原来是林祖远远看到,郑以诚被一群士兵追击,少不得对同袍说道,「咱们还是把人先救下来,其他的事情不归咱们管。要是郑先生有个万一,日後将军怪罪下来,大家都是要掉脑袋的。」
众人想了想,也点头称是,毕竟依杨邦杰那种惧内的个x,要是知道郑以诚在外宿娼,说不定鼻子mm也就过去了。只要郑以诚没把那个姑娘接回营帐,一切都好说。
只是双方追得上郑以诚的,都是骑兵,大队人马仍在後方苦苦追赶。林祖让郑以诚先往後撤,自己率人拦住南犛的追兵。
郑以诚知道自己功夫低微,在这里只是碍事而已,也不推让,就往後方撤离。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小腿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差点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45)疑心生暗鬼-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四十五)疑心生暗鬼
原来南犛残兵意欲生擒郑以诚,所以迟迟不肯用箭,现在局势骤变,即便将人杀死,赏金会减少五百贯钱,但总比一毛都拿不到好。
郑以诚顿时明白他们的心态,知晓自己若转身而逃,最後一定会被乱箭s杀,他强忍著剧痛翻身下马,藏入行伍之中。
「弓箭借一下!」郑以诚从亲兵手里抢过一副弓箭,瞄准持弓的几个南犛残兵,拉了一个满弓,箭如流星般飞驰,南犛残兵应声倒地。郑以诚一鼓作气,接著又是放出一箭,手起箭驰,只在数个呼吸之间,便已s出十箭,而且箭无虚发。
众人皆傻了眼,没想到郑以诚一介文弱书生,身上中箭之馀,竟然还有力回击,都怔在当场。等他一连s完十箭,众人才回过神。南犛流兵原以为这是轻松的追击,简单不过的事情,没想到竟会产生伤亡,哪里会有心思恋战,见局势不妙,全都转身就跑。
林祖身边仅有几个亲兵,也不好放著郑以诚不管,只得任他们逃走。郑以诚见大敌已去,一口气松懈下来,顿时昏了过去。亲兵们全吓坏了,原本他们还诧异郑以诚突然勇猛起来,这下子他们才意识到,他到底还是个孱弱的文人,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战斗。
众人手忙脚乱地替他做了一些紧急的处置,将人抬到驿站,找来大夫急救。这时,落後的亲兵也和重人会合了,他们听到郑以诚受伤,全都傻了眼。
趁著郑以诚昏迷,医生疗护的空档,几个亲兵找到林祖问道,「头儿,杨将军该不会真的要砍咱们的脑袋吧?」
另一个不悦地说道,「这事能怪我们吗?他自己骑著快马冲在前头,才会遇上那些流兵。」
林祖压低音量,吓止那几个亲兵说道,「你们什麽时候看过杨将军,因为这种意外砍人的?那些话也就是说来给郑先生听的,不然他会让我们跟随吗?你们几个别胡思乱想。」
那几个亲兵听了,只是默不作声,想到杨邦杰待郑以诚如此用心,那家伙却背著杨邦杰乱来。横冲直撞出了意外,结果倒楣的却是自己,这怎麽看都不合理呀!那些亲兵怕杨邦杰日後怪罪,不免都起了怨怼之心。
郑以诚没想到底下人那些心思,转醒之後,只是对林祖说道,「以诚没有大碍,众位弟兄们都辛苦了,快请安歇吧!」
他看林祖迟疑了半天,这才想起来众人在意的事情,不免宽慰林祖说道,「这事乃是因以诚而起,南犛方面悬赏我,也在意料之外。众位弟兄守护用心,相信杨将军不会怪罪的,这一点,以诚可以担保。」
林祖听他这麽说,终於松了一口大气,略略说了几句,就忙著冲出去和弟兄们转述。
郑以诚见到林祖这反应,默默在心里添上一笔,非得见杨邦杰的理由。他轻轻叹了口气,暗笑自己的软弱,找这些藉口,说穿了不就是放不下杨邦杰吗?明明他因为政治考量,打算牺牲彼此的情分,自己为什麽还要惦记著他?一股倦意涌上,郑以诚懒得再思量什麽,依旧昏昏睡去。
夜里郑以诚发起了低烧,林祖和队副轮流照顾他,就听他梦中低喃,不住地喊著「孟轩」。知道他待杨邦杰的情意真切,那点子逢场作戏的风流罪过,也懒得计较了。
一行人在驿站里静养了好几日,等到郑以诚腿伤较为安定,才赶回营地。这次林祖谨慎万分,行进时都组成方阵,随时保持戒备。
南犛那些流兵,本来就是贪生怕死之徒,在战场上侥幸捡回一命,又不想回到部队送死,这才零零星星的流散在外。这次众人摆出阵式前行,那群流兵不敢以卵击石,顿时没了踪影。
众人一路平安无事,回到营地,霍致平、杨邦杰都还出征在外,倒是令狐图得了音讯,带著军医前来探问。
令狐图看著郑以诚腿上的伤势,皱眉说道,「壮武将军不是让你带著一队亲兵出门吗?结果他们毫发无伤,你自己倒是受伤了。」
「不怪他们,都怪我不够谨慎,才让那些流兵有机可趁。只是没想到,南犛会知道我,还出资悬赏。」郑以诚见到是令狐图来探望,就要从榻上起身,令狐图将他按住,让郑以诚坐好。
令狐图说道,「你这算是一战成名,自然不可能像以往隐身幕後。而他们一次就死了十万人,不做点动作,对百姓交代不过去,算来算去,就算到你身上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欠缺考虑,只想这是在奎州境内,没想到会有流兵混入。我已通报州内所属县衙,严加控管出入人员,日後出入谨慎些,不用担心再有什麽人突袭了。」
郑以诚伤後虚弱,点著头答应,「有劳先生费心了,c持军务之馀,还要照顾到以诚安危。」
令狐图忍不住埋怨说道,「你就别跟我客套了,早点养好身子,我还等著你帮忙。那家伙还把自己当成年轻人,镇内的政务都放著不管,只顾著率军出征,我们几个怎麽忙得过来。」
郑以诚听令狐图这番抱怨,推断他们是和好了,微笑说道,「霍大将军是信任先生,才会将三镇的政务都委交给先生。先生才高智广,思虑周密,深得众人信赖……」
令狐图摆手说道,「你别捧我了。那是几年下来,习惯了,也撂不开手的缘故。实际上是怎麽回事,你我心知肚明。」语毕,倒是一阵伤怀。
郑以诚强支著身子,「南泽先生,容以诚冒昧一问。」
令狐图见他这副好强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子信问吧!我看你愁眉不展、结郁在x,怕是不利养病。诸事放宽x怀才是。」
郑以诚问道,「以诚听闻杨将军要与魏重节度使联姻,传言是否属实?」
令狐图怔了一下,想不到郑以诚也遇上了这等事,他皱眉说道,「子信你应当知道,我和他避不见面,即便万不得已有事商量,也不会多说什麽。我曾听闻魏重派了使者,会谈的内容是什麽,他没让我知道,我也懒得过问。」
郑以诚看到令狐图怅然若失的样子,才明白令狐图仍未原谅对方,由不得问道,「南泽先生辅佐霍大将军这麽多年来,遇到这等糟心事,是如何排解的?」
令狐图眯著眼睛,看得郑以诚头皮发麻,这才缓缓说道,「凡事但以天下苍生为念,勿拘泥於儿女私情,得失心自然会淡些。」
郑以诚长叹说道,「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心里那道坎儿,却是怎麽样也过不去。到最後就像是洒点沙土蒙眼,骗骗自己罢了。」
令狐图看著他,语意深长地说道,「子信,看开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郑以诚知道,令狐图也是伤心人,不想自己竟被他劝慰了,由不得歉然说道,「以诚知道。」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令狐图便告辞出去。
又过了几日,霍致平、杨邦杰等人终於得胜归来,杨邦杰一至行辕,听到郑以诚遭到南犛袭击受伤的事,当下就变脸了。
「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地跟著郑先生吗?怎麽还会出事?」杨邦杰说著,便要冲去探望郑以诚,离开前还丢下一句话,「你们先等著,回来等我发落。」
说著便往郑以诚的营帐前行,林祖倒没说什麽,只是在一旁拱手直立,另外有几个怕被责罚的亲兵追了上去,「将军,请留步!」
杨邦杰见到是那群护卫郑以诚的亲兵,不禁皱眉问道,「怎麽了?」
「将军,这次意外非是弟兄们不用心,而是……而是……」
杨邦杰急著探望郑以诚,g本不想多耗片刻,沉声说道,「而是什麽?有话快说!我没这种閒工夫等你们吞吞吐吐的!」
有个亲兵鼓起勇气说道,「那是他们干什麽的集会,召了好些姑娘过夜,郑先生也没推拒。咱们气不过,想著将军在前头杀敌,他居然背著将军嫖妓,忍不住嘲讽了他几句,他面子挂不住,自己跑前头,才遇到南犛流兵袭击的。」
杨邦杰听完脸色就更难看了,叱喝说道,「你们不要胡说,郑先生怎麽会背著我去嫖妓呢!」
好几个亲兵都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怎敢污蔑他,头儿还亲眼见他和姑娘一起进了房间,这不是嫖妓是什麽?」
杨邦杰冷著脸说道,「我自己问他去,你们别乱传!」几个亲兵见杨邦杰的焦点被转移到嫖妓这件事上,也就不再多言,都等著看好戏。
杨邦杰心头烦闷,其实他与前妻情感不和的时候,也没少和王澧在外头花眠柳宿,是後来有郑以诚相伴,这才收了心。他总把郑以诚当妻子看待,不曾想过他也同一般男人一样,会在外头拈花惹草。要同他生气,偏偏他又受伤了;不和他计较,心里却憋得难过。
杨邦杰迟疑了半天,终究揭开营帐,迈开步子踏了进去,强笑说道,「子信,我听闻你受伤了,伤势如何?」
郑以诚双唇不见血色,虽然已经到了季春,他仍披著重重的棉袍歪在榻上,形容甚是憔悴。看他这副病厌厌的模样,杨邦杰那股闷气顿时化成一滩春水,内心怜惜万分,整颗心几乎要揪了起来。
郑以诚指著自己的x口,淡淡说道,「一点腿伤不碍事的,这里的伤势才是真病。」
杨邦杰见他这样子,不免诧异地问道,「怎麽了?」
郑以诚冷然问道,「我问你,你要和魏重节度使联姻的事情,可是有的?」
杨邦杰先是一愣,後来才泰然笑道,「确有此事。」
☆、(46)冰释汇渠成-忠犬攻 温柔受(限)
(四十六)冰释汇渠成
郑以诚是多麽希望,从杨邦杰口里听到否定的答案。没想到他竟像没事一般,微笑著回答,「确有此事。」
郑以诚气歪了,也不管腿上的伤势,翻身下床就要离去,「是谁说要什麽举案齐眉,不会重蹈覆辙,结果还不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杨邦杰一把从腰拦住郑以诚,将他搂了个满怀,「你是为这个在生气,所以才在外头拈花惹草吗?」
郑以诚愤恨不平地戳著杨邦杰的x口说道,「你有资格说我吗?枉费我信了你……」
「子信!」杨邦杰抓住郑以诚的手,将他按回榻上说道,「我是应允了与魏重节度使联姻,但是要成亲的不是我。」
郑以诚傻了,一时间m不著头绪,呐呐问道,「不是你还有谁?」
「我儿子呀!」杨邦杰说道,「我家阿宝,日後会与魏重节度使的女儿联姻。他家女儿不久前才过满月,就差人过来求亲。我想这又不是什麽大事,也不急著向你说明,不想让你误解了。」
郑以诚听到一半,就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原来杨邦杰从未背弃自己,全都是自己想差了。谁叫杨邦杰那个意外得来的儿子,让r母养在京城家中,郑以诚连见过都没有,如何会想到,有人要与那三岁小孩联姻。他整个人埋在杨邦杰怀里,羞愧得g本抬不起头来。
杨邦杰却不肯放过他,避开了郑以诚小腿的伤势,将他按回榻上,整个人覆在他身上问道,「你说说,怎麽参加个雅集,却跑去宿娼了?是故意气我来著?」
郑以诚见杨邦杰这样子,知道他肯定是从亲兵那儿听到了什麽风声,摇头说道,「你想太多了,我虽恼你,可没有背著你在外头乱来。」
杨邦杰听到郑以诚否认,本来消得差不多的火气,蹭地一下又上来了,他皱眉问道,「在侯定蘅家里那晚,你怎麽会和一位姑娘进了房里?这是大家都瞧见的。」
「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事。我在席上见那位姑娘面善,一问之下,竟是我的表妹,我能对她怎麽样吗?」
郑以诚一口气说完,这下子换杨邦杰傻眼,「天下竟有这等巧事?」
郑以诚叹息说道,「毕竟这是南周旧地,又是乱世,在哪里遇上亲旧都属正常。」
杨邦杰抓著脑袋说道,「话虽这麽说没错,也实在太过凑巧。」他总觉得自己一时间仍未能调适过来。
郑以诚瞅著他看,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手边可有三百五十贯钱?她央著我替她赎身呢!」
杨邦杰起身抓了纸笔,交到郑以诚手上,「这事不难,交我身上。由我差人带几个兵去,说不定两、三百贯钱,就办得下这事。我那姨表妹叫啥名字?」
「本名是萧清瑶,花名好像是叫……书兰?」郑以诚接过纸笔,将名字写予杨邦杰,笑著说道,「大不了花几个钱赎身,你可别强著来,到时候被说是欺压百姓。」
杨邦杰将那纸放回案上说道,「他们平日从姑娘们身上赚的皮r钱,还嫌不够吗?养那麽些日子早就回本了,只是想趁著姑娘赎身时,海捞一把而已。」
郑以诚点头说道,「也是,那我表妹的事情就让你处理了。」他又想到彼此遭遇,不由得叹息说道,「只是赎了身,也不知该将她如何安置?依她的遭遇,哪有好人家愿意迎娶的。」
杨邦杰肃容说道,「子信,你可别想说你那表妹没人肯娶,你就娶回来传宗接代。」
郑以诚「噗嗤」笑了出来,搂著杨邦杰说道,「原来孟轩也会吃醋,你放心,你不负我,我自然不负你。依你看来,我表妹该如何安置才好?」
杨邦杰沉吟说道,「若是嫁入大户人家,依她的情况,只能作妾。若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兴许还愿意明媒正娶。行伍里头不乏知上进的儿郎,只要她愿意,眼前委屈一点,日後一样能荣华富贵。若是找不到好人家,让她与阿宝一起住在京里,也是无妨的。」
郑以诚听杨邦杰思虑得周全,欣然说道,「如你的话是正理。但不知她的心意为何,说不定早有意中人了,我们只是替她穷c心。」
杨邦杰笑道,「谁叫有人也不避嫌,就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去。」说著便轻轻搔弄起郑以诚的腰际。
「住手!别……」郑以诚怕痒,用手拦住杨邦杰的攻击,对方却像要泄愤一样,不依不饶地继续逗弄。
郑以诚被胳痒笑到无力,全身摊在杨邦杰怀里,双颊绯红地瞪著他笑道,「越来越坏了,我明明什麽都没做,却要受到冤屈。」
「有没有做坏事,让我验证一下就知道。」杨邦杰笑著扯开郑以诚的袍带,原本披在身上的靛色棉袍,与月白色的中衣顿时敞了开来。
「光天化日的,而且我还腿伤……」郑以诚还挣扎著,杨邦杰将他揽入怀中细细拥吻起来。软嫩的唇瓣才一接触,就像是鱼儿重回水中,再也不想分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以诚被吻到全身发热,下身都起了反应,杨邦杰这才小心翼翼地帮他褪去衣裤。
杨邦杰就像捧著玻璃工艺品般,动作有些笨拙,却相当谨慎地避开了伤口。他将棉被叠成适当高度,让郑以诚受伤的左腿搁在上头,将他的腰肢轻轻抬起,垫上柔软的棉枕,这才解去自己的衣衫。
这动作本是好意,怕郑以诚再次受伤,可摆出来姿势却显得y靡不堪。白嫩修长的双腿因而被分开,小x毫无遮拦地暴露出来,整个姿态彷佛迫不及待地迎接著恋人的贯入。
郑以诚与杨邦杰对看了一眼,都想到同一处去,顿时红了脸。杨邦杰呐呐地说道,「你别乱动,养病要紧。」伸手往他的下身摩挲。原本半软的玉j,才一被碰触立即弹了起来,变得硬挺无比,就连郑以诚也被自己身体诚实的反应吓到。
「说什麽光天化日之下会害臊,其实早就憋不住了吧?」杨邦杰笑著弄起那坚挺的玉柱。
郑以诚乾脆调整了姿势,让杨邦杰的动作更为顺手,笑道,「别耍贫嘴,知道了还不巴结讨好一点。」
「那这样好不好?」杨邦杰俯身含入那滚烫的rg,毫不忌讳地舔吮起来。郑以诚舒服得低哼了起来,只觉得下身敏感得不像话,仅仅是不甚灵巧的舔弄,竟会带给他极强烈的快乐。
杨邦杰好像嫌做得不够似的,用力吸吮著,几乎要含入整具x器。他似乎可以感受到,rg里血y正在奔腾,它的主人正浸y在难以言述的快乐里。
郑以诚的十指轻压著杨邦杰的脑袋,低声呻吟说道,「再快一点……」说著还轻轻抬起腰肢,配合口部动作来回摆动。
杨邦杰被这举动挠得心头痒痒的,很想立刻就将恋人压著c弄,不由得加速了吸吮的力道,郑以诚只觉得身下一阵兴奋,热流汩汩而出,全数泄在杨邦杰口里。
杨邦杰毫不避讳地全数吞下,彷佛在喝蜜汁一样甜美,他舔了舔嘴唇笑道,「确实只有子信的味道,没有别的姑娘气味。」
「你!我就不信你真的分辨得出来!」郑以诚被他说得脸红,双眼带著点春色,肌肤漾出异样的粉色,双唇像是点染了胭脂般,红润得比浓妆後的女子还要动人。
杨邦杰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就要吻上,笑道,「不信你吃吃看。」
郑以诚别过头去,不让他吻,「漱了口再来,怪恶心的。」杨邦杰只得默默起身漱口,那背影活像一只被主人勒令不得享用眼前美食的大型犬,耳朵和尾巴都垂头丧气。
郑以诚看他那副怪可怜的样子,不由得低低喊著,「孟轩……」心头一热,刚刚才软掉的部位,马上有了反应。
杨邦杰漱完口,转头回来,正好看见他下身的反应,不由得笑道,「到底谁是急色鬼了,我都还没碰你呢!」
郑以诚笑著张开双臂,什麽话也没说,迎接情人入怀。他只觉得自己被什麽东西给顶到了,心里顿时泛起甜甜感觉。两人对望著,纵情地拥吻起来,伴随著越来越凝重的呼吸,意识也逐渐模糊。
郑以诚不太记得之後的细节,他总觉得自己身处在梦境云端一般,腿上的伤痛忘却了,被贯穿的痛楚淡化了,两具r体界线变得涣漫不清。肢体交缠的时候,他彷佛可以听见情人正在诉说著满满的爱情,以及深刻入骨的眷恋。
他配合著恋人的律动,扭摆腰肢,予以最大的回应。两人十指交扣、四目相接,虽无言语,但那充盈的爱意,已经不言自明。一时间r臀拍击的声音,夹带著低微的呻吟与喘息,弥漫整个营帐。
虽然两人早就行过无数次的周公之礼,这次却让郑以诚格外的安心。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托给对方,杨邦杰谨慎珍重地对待,温柔到几乎要把他的心化开,再无隔阂、再无罣碍。
一时事毕,杨邦杰让人抬水进来,因怕弄湿了郑以诚伤口,便拿著湿布替他细细擦洗。
郑以诚任他服侍,又想到这腿伤大有不便,不免叹息说道,「这箭伤不知道要多久才好,往後都得这麽麻烦,那还怎麽得了?」
杨邦杰一边替他抹身子,一边说道,「我都不嫌麻烦,你就别埋怨了。早些把伤养好,以免留下病g,行动大有不便。」
「也是。」郑以诚看他弄了个满头大汗,古铜色的肌肤沁出大片汗珠,直往下滴,却只顾著帮自己清理,由不得说道,「我自己来吧!你先洗洗,穿好衣裳,你才得胜回师诸多杂事,还等著你去处置呢!」
「这就是正经大事。」杨邦杰不肯停手,直到帮郑以诚披上中衣,这才开始打理自己。
郑以诚懒懒地歪在榻上,看杨邦杰沐浴,淡然说道,「方才只顾著和你计较联姻之事,忘了与你提醒。侯定蘅是太子的人马,还想拉拢我到东g作幕僚。」
杨邦杰停下动作,挑眉问道,「你没答应吧?」
「自然没有。各皇子暗潮汹涌,太子之位似坚实危,我不会去躺那滩浑水。再说……」郑以诚瞅著杨邦杰,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怎麽可能撇下你不管。」
「子信……」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一会儿,杨邦杰忽然压低音量说道,「你先等我洗完,等会儿和你商量件事情。」
☆、(47)密云覆如雨-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四十七)密云覆如雨
杨邦杰见郑以诚的脸上,虽然还残有些许情事後的春意,但是整个人却j彩光亮许多,知道那是他心头的猜疑冰释,自然有了活力。
杨邦杰快手快脚地打理完毕,披上一袭苏枋色细棉绸圆领窄袖武袍,腰间随意系了条玄色袍带,坐到郑以诚身侧,低声说道,「黄公公传来的消息,皇上近来身子不太好,要霍大将军留心政局。听说皇上虽然强撑著上朝,一回g就没力气看奏章。如今的奏章,都是二皇子代批的。」
郑以诚皱眉说道,「再怎麽说都应该由太子代批,皇上怎会如此行事?有失大体啊!」
杨邦杰低声说道,「朝中正在议论要废太子,批奏章这事儿自然是落到二皇子头上。也有传闻说那是孙贵妃的主张,皇上病得奄奄一息,只得任底下人作乱。g闱秘事,我们也不好瞎揣测。」
郑以诚沉吟问道,「你说皇上下令重议废太子?这是怎麽回事?要易储总该有个事由,究竟是何原因?」
「听说是『太子不孝』。皇上生病的事,一开始是瞒著众人。二皇子趁机拉拢了三皇子,由三皇子送太子一班女乐。太子不知中计,搂著美女快活了几天,就被御史狠狠参了一本。皇上顺水推舟,说自己生病,其他在京的皇子都知道入g视疾,只有太子纵情声色,不肯探望,要废太子呢!」
「太子岂是易予之辈?大概联合了朝臣,忙著请罪,帮自己说好话吧?」郑以诚轻哼了几声,没想到太子竟会中了这种低劣的计谋,果然是个养在深g,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杨邦杰见他捏著下巴沉思的表情,越看越可爱,忍不住轻轻吻了他的脸颊笑道,「就如你所说的,现在朝中分为二派,吵得沸沸扬扬。霍大将军在想,要不要顺势力挺二皇子,省得太子即位,将脑筋动到咱们身上。」
郑以诚笑著别过头,顺势将杨邦杰拉到身侧,「你到现在才跟我说,有什麽作用呢?霍大将军授意你与魏重节度使联姻,难道不是为了联合外藩,推举二皇子?」
杨邦杰见他主动,心里也高兴,「被你看出来了。霍大将军积极得很,不仅让我儿子和魏重节度使联姻,也帮叔涵作主,将他家三个儿女的亲事全都安排好了。但我总觉得,还有什麽地方疏漏了。」
「啊!是我想差了。」郑以诚蓦地一震,压低声量说道,「孟轩,你觉得若是与其他外藩一起支持二皇子,需要用到联姻吗?说穿了,这是一纸联名奏章,就能处理的事情……」
杨邦杰经他这麽提醒,也觉得事不单纯,「你是想说,霍大将军表面上是打算支持二皇子,实际上另有打算?」
「这个不好说,但他极有可能在支持二皇子之馀,也替自己留了条退路,或说是……进路。」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明白霍致平後续的打算。杨邦杰伸手抹去额角沁出的汗珠,低声说道,「那事风险极高,若不到必要时刻,我想霍大将军仍会拱二皇子为登基。」
郑以诚眯著眼睛,攀在杨邦杰身上,贴著他耳际,语气暧昧异常地问道,「是这样吗?後楚好像是後玄大将军牛元亨篡位自立的,後卫好像也後楚大将军张忠直篡位自立的,如今大蜀後继的几位皇子,成事不足败事有馀。你说,皇权当前,霍大将军真的不动心?二皇子登基,难道不会猜忌霍大将军?」
杨邦杰吓出一身冷汗,「被你这麽一说,我该如何是好?总不可能当著面问霍大将军,他究竟打算干嘛?」
郑以诚仍附在他的耳畔低语,「我问你,假设霍大将军真要举事,你会帮皇上还是帮霍大将军?」
杨邦杰想也不想,就回答说道,「自然是霍大将军。我虽没认他作义父,但也情同父子,怎麽可能不帮自家人?」
郑以诚笑道,「那还有什麽好迟疑的?无论有什麽举措,听命就是。」
杨邦杰挑眉问道,「子信不怕?」
「当然会怕。」
「那你怎麽说得那麽坦然?」
郑以诚慨然说道,「太子难成大事,即便成事,也将不利外藩;二皇子虽然圣眷甚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一旦得势,动乱必起。只要找得到名义,拥立霍大将军,也无不可。」
杨邦杰搂著他的腰笑道,「我怎麽觉得,你比我还适合当官?你说的这些,我听了就头疼。」
郑以诚靠在他的x膛笑道,「你忘了我也是七品大小的芝麻官了,这点计较自然是会的。」
杨邦杰说道,「我总觉得,自从你在我身边出谋策画,我好像变笨了不少。遇到事情我还没想到答案,你就替我筹画好了。」
郑以诚轻哼了一声笑道,「有我当你的贤内助还不好?」
杨邦杰笑道,「当然好,再这样下去,你老公早晚会成为有勇无谋的匹夫。」
郑以诚笑倒在杨邦杰身上,「没那些心眼害人也是好的。」
两人正自说笑,就听谭越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将军,你这探病快要耗掉一个时辰了,霍大将军还有事找你呢!」
杨邦杰只得说道,「我马上就过去。」
郑以诚也不便留人,催促说道,「快去吧!说不定霍大将军要议的,就是我们方才说的那事。」又突然想起林祖先前所托,便加上一句,「对了!你可别惩处林祖他们,这一路上也怪麻烦人家的。」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找你讨情,子信大军师都开了金口,这事也只得算了。」杨邦杰示意让郑以诚躺好,帮他盖好了棉被,叮咛说道,「你先歇会儿,我去去就回。」
郑以诚解开了发髻,温顺地躺下,他确实是倦极,眼帘才一阖起便进入了梦乡。杨邦杰俯身轻吻郑以诚的额头,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勾引得他心动神摇,他强忍著眷恋缱绻之情,随著谭越前去议事。
郑以诚难得酣眠,转醒之时已到了酉时三刻,睁眼就见杨邦杰守在床榻旁,就著一点馀光,捧著《太白y经》在细读,由不得笑道,「怎麽不点油灯?平日也没看你用功过,这会儿怎麽突然勤奋了?」
「看著看就忘神了。」杨邦杰随手把书搁下,点起两盏油灯,再扶郑以诚起身说道,「看你睡得香甜,就不忍心叫你起来,先用过哺食吧!」
郑以诚一边绾髻,一边下榻说道,「不过就是个腿伤,却把人当成重病患了,照我这样睡下去,还要不要做事?」
杨邦杰本想扶他,因知道郑以诚好强,最後还是替他取了手杖过来说道,「行动都不利索了,何必逞强?」
郑以诚接过手杖问道,「霍大将军找你过去,究竟是为了什麽?」
「你能不能先吃饱了,再谈这些?」杨邦杰说著便叫亲兵端哺食进来,却是一碗猪肝粥、一碗蒸**蛋、一碗胡萝卜丝清炒菠菜、另有一整条的清蒸鲜鱼。
郑以诚看到竟有一整条鱼,不免说道,「吃这麽丰盛,只怕不妥。」
杨邦杰将粥端到他面前说道,「这是山上溪里抓的,没费多大的功夫,不要紧的。而且这都是我问过军医,据说吃这些饮食,伤势才好得快,特地请伙夫做的,你就快吃吧!」
郑以诚懒懒的,喝了几口粥,挑出两片猪肝吃了,就摇头说,「吃不下了。」
看得杨邦杰大皱眉头说道,「多吃一点,你若不吃,这些东西也不好拿出去,最後都是浪费。」要知道,杨邦杰平日都是和士卒们一起用餐,糙米饭搭上点青菜、酱菜不错了,难得有荤菜。
郑以诚也纳闷说道,「也不知道为什麽,怪倦怠的。」
杨邦杰索x接过碗来,喂郑以诚吃饭。郑以诚这才勉强吃了些青菜和**蛋,又和杨邦杰一人一口分食了那条鱼。
一时吃毕,杨邦杰让人收拾了桌案,换上茶水,才向郑以诚说道,「今天霍大将军找我过去,没有提及你说的那件事,只是要我保留部队实力,别在扰乱南犛的时候,伤到主力。」
郑以诚接过茶具,一面烹茶一面说道,「不然你觉得,把谋反挂嘴边,就能成事?」
杨邦杰吓得大声喝道,「子信!」
「哈哈哈!」郑以诚大笑说道,「你看我才随口一说,你就吓成这样,人家会提早说出来吓你吗?你且相信我的推断一回嘛!」
杨邦杰只得把这话掩下不提,两人吃了一回茶,便捧起《太白y经》一同参看。郑以诚帮著将书中的文字译成较浅显的白话,杨邦杰听完说明,则回想实战例证来对照,两人相互讨论琢磨,竟比一人看这书时还要受用许多。
郑以诚看完一卷,不敌受伤後的疲累,脸上很快就显出困睠之感。杨邦杰只得吹灯,和他一起睡下。
翌日醒来,杨邦杰便唤了林祖进帐,吩咐说道,「你们护卫郑先生不周,让害得他受伤的事,我本来是想让你们都挨上一百军棍的。但是郑先生求情,要你们将功折过,这一百军棍,又暂且压下。」
林祖知道是郑以诚求情有效,喜得跪下说道,「属下谢将军不罪之恩!谢郑先生求情!」
杨邦杰挥手要他起来,接著说道,「眼前有件事情交代你给你,可别再搞砸了。」
林祖抱拳说道,「将军请吩咐。」
杨邦杰问道,「你还记得那日,和郑先生一起进了房里的姑娘吗?」
「还有那麽一点印象……」林祖心想这事坏了,杨将军怎麽会提起郑以诚宿娼之事?莫非要自己灭了那位姑娘?
杨邦杰执起一封书信,交给林祖说道,「你拿我的手书过去吟月楼,替那姑娘赎身。别由著老鸨乱喊价,我最多只出到三百贯钱,若再要多,就要他们当心点。」
「是!」林祖接过那封书信,神色尴尬异常,不知道杨将军到底想干啥?莫非真要替那姑娘赎身,让郑先生收做侍妾?
杨邦杰看出林祖脸上的古怪,拍著他说道,「你小子别乱想!她是郑先生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姨妹,不幸流落在外,当然要赎回来。这一路上,你们可得恭敬对待,别失了礼数。记得带著马车过去,别让姑娘家抛头露面的。顺便替她买两个机灵的丫头,置办四季的首饰、衣物。这点简单的事情,要是再出错,你就提头来见!」
林祖恭敬说道,「是!属下知道了!」这才领了书信和银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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