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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庆余的葬礼庄严肃穆,备极哀荣。
卫希珑的表现无懈可击,寸步不离的陪伴在哀恸欲绝的羽童身边。孟庆余今日下葬,吊祭的人川流不息。羽童已昏倒了两次,仇瑷苗也陪她哭了好些天,也只有她真懂得羽童悲伤的程度。相依为命的父亲骤然仙逝,婚姻又正处於不稳定的状态中,而这些又不能诉之外人,哭一哭流流泪至少可以舒服一点。
「灵车已经到了,你出去送送你爸爸。」仇瑷苗扶持羽童出现在灵堂。
卫希珑满脸凄然伤心,不敢让人瞧出他心中的期许。
明天,医院的人事命令就会贴出来,从今天来吊祭的後进医生们的眼神、态度上,他已瞧见那些後辈们对他的敬意、欣羡和巴结讨好有多明显,只是不便宣之於口,所以今天他更要好好表现。
更重要的是梁院长也来了。
梁院长是来告别老朋友的,陪他来的是一位大家都没见过的中年人。
「孟主任是我多年的老友……」梁院长说着老泪纵横,希珑赶紧上前扶住他。
那中年人在灵前上香,羽童答礼,却不明白他的身分。他予人很严肃精干的印象,一身黑西装更加强那种说服力。
「你是孟主任的千金?」羽童一点头,那中年人便道:「我代表欧先生前来上香致意,他希望你节哀顺变,并要我转达一句话:如你所愿。」
羽童懂了,心酸的望向希珑那边,他正与梁院长在一起,殷勤得如同孝子,他可明白他的命运在梁院长来之前已悄悄修改了?
对不起!希珑,是你先种下的因,所以才得这种果,我也是逼於无奈,但是,我会加倍爱你来补偿你的。
那中年人上完香就告辞了,於是大家只当他是一位寻常的祭拜者,他甚至没跟梁院长打招呼就走,显然不是陪院长而来,只是凑巧与院长一同进入灵堂,所以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只除了羽童。
梁院长一直待到孟庆余入土为安,才擦乾眼泪准备离去,临行他握住希珑的手:
「你要节哀顺变,好好安慰羽童。唉!反正你还年轻,将来有得是机会……我也很难过,很抱歉对不起孟主任……」
卫希珑一头雾水,心想院长是伤心得糊涂了,要不就是内疚没有挽回孟庆余的生命。几位在旁的同事眼见院长待他如此亲热,都以为大事底定,若非身处在丧家,就会当场围过去向卫希珑恭喜道贺了。
翌日。
医院新的人事命令一早便贴在公布栏上,逝者已矣,一位新主任的诞生刻不容缓,关系到一科的运作实也耽误不得。
卫希珑走进医院时,以为大家都会聚在那儿等着恭贺他、巴结他,可是没有,一堆人围在谷经纶周围,看待他的表情都很怪异,而谷经纶更是十分尴尬,谷琇晶则不见人影。诡异的气氛徐徐盘踞在卫希珑四周,他顿觉双目朦胧,全身紧张,又不得不故作安详状的走近公布栏,将目光投向那张公告;然而那些黑字体竟似由迷雾中走向他,他一生从未这样害怕过中国字,潜意识的某一角似乎在叫他逃开。
终於他看清楚了,在应该写着他姓名的地方赫然出现「谷经纶」这三个字。
「这不可能!」他低呼。
谷经纶走过来,他的惊讶不下於卫希珑。
「我也不晓得这是为什麽,太突然了。」
「你扮猪吃老虎,我太傻了,居然没有提防你。」卫希珑咬牙低声道,不想给一旁准备看热闹的人看笑话。「你们兄妹联手算计我,我太信任琇晶了。」
「不,我们比你更意外……」
「我去找院长。」
卫希珑不顾众人的纷纷议论,直奔院长室。
梁院长给他的答覆太平凡了:「我从来没说过一定由你接主任。我考虑了许久,参考几位同仁的意见,最後才作的决定。谷医师的资历久,在患者间的声誉、形象都很好,甚至有人向我反应他比你更加平易近人。卫医师,你还年轻,将来还有机会,何必急在一时?」他又补偿似的宣布将升谷琇晶上来当主治大夫。
卫希珑挫败地退出院长室,神情凄惨。
「希珑!」谷琇晶叫住他。
「你还敢叫我,算我瞎了眼才让你给整了。今天你可得意啦,哥哥升主任,你也升做主治大夫,我佩服你!我恭喜你!」他的恼怒,更含有着被心腹之人背叛的伤心。「过去的种种誓言都只是可笑的谎言,你终究并不信任我,谷琇晶,你以为我做主任就不会提拔你吗?在你心里永远是亲兄弟可靠吧!」
「不是的,希珑,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和大哥暗中作了手脚,教我一出医院大门立刻被车子撞死!」
她神色凛然,希珑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
「你忘了我们的计画吗?你一当主任我们立刻就结婚,我怎麽可能做出使你恨我的事?相信我,这一定另有原因,只是院长不肯说而已。」
「你太会说话了,琇晶,你一向都有办法说服我。不,这次不行了!事实摆在眼前,你再怎麽解释我都不会相信了。」
卫希珑逃离她,谷琇晶懊恼得直咬牙。为什麽事情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她相信她的哥哥绝没有吹牛拍马的本事,主任之位落在他头上只能说天外飞来鸿运。不过,琇晶以女性细腻的敏感,总觉得这意外太不寻常,她暗下决心必尽一切力量查出其中的内幕,为她也为希珑。
这一天对卫希珑而言自然不好过,平日在言词间附和他的同事,今天都和他一样尴尬的避开对方的视线,实在也不晓得该说什麽好;有现实的已公然对谷经纶友善,而平时就站在谷经纶一条线上的小大夫今天更是扬眉吐气,有几个还公然批评卫希珑骄傲。
晚上,希珑疲惫的回到家里,瞧见羽童又在祭拜孟庆余的神位,脑中的一把火燃烧得劈啪作响,他好恨啊!
「拜什麽拜!人死了便成废物,再拜也没用。」他恨恨瞪着孟庆余的遗像,对羽童怒吼:「我警告你快把这些讨厌的东西拿掉,我姓卫的不供奉姓孟的神主牌,他没生儿子,活该死後做孤魂野鬼!」
他愈怒,羽童反而愈平静,少许歉疚使她柔声地说:
「等过了七七,我会找一间庙供奉爸爸,然後每月去上香。你不用讽刺爸爸,他早已看开了,不信这一套,只是我不忍心将他火葬,爸爸是老式的人,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还是很在意能够入土为安。」
卫希珑还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自觉不对也不好再发脾气,然思前想後,难免用不满的语气说出主任地位落空的不幸。
「你爸爸根本没有在院长身上下功夫!」
「原来是谷经纶做了主任。」羽童平静的说,「如果爸爸还活着就好了,人在情义在,人亡情义亡。」
卫希珑怪她没反应,更怪她没为他抱不平,可是他毕竟是聪明人,很快留心察觉到妻子的改变。她一身白衣如雪,完全不似她从前爱穿的活泼明亮色调,依稀自孟庆余出了意外後,她就常穿这种淡色素雅的连身洋装,这份素净宛如裹住了她喜怒不动的容颜,挥舞着贞静绰约的美感。
於是,卫希珑重新评估孟羽童的分量。失去主任的职位,使他急於攫取另一种补偿,这才想到孟庆余虽然老而无用,倒留下一笔为数可观的遗产,光是坐落于仁爱路的家宅就值不少钱,如今理所当然归他所有了。
他开始忙着处理孟庆余的遗产,一下子坐拥巨金,使他忘却败给谷经纶的痛苦,对待羽童也像恋爱中的男人,减轻不少羽童的丧亲之痛,相信自己去求欧去蓬是对的。她不希罕当主任太太,她只愿成为希珑唯一的爱。
仇瑷苗却反过来劝羽童:
「你爸爸的遗产应该由你继承,财富才是最可靠的保障。你这傻孩子把一切交给希珑去处理,他当然不客气的全过继到自己名下,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付遗产税,将你爸爸一生收藏的骨董字画全拿去拍卖?你爸爸在棺材里会跳脚的!他一生节俭才攒下的财富原指望留给你,而你却送给别人。」
「希珑不是外人,他是我丈夫,也是爸爸的女婿。」羽童牵引嘴角一笑。
「哼!他那种人我算是看穿了,你把财产留在身边,他才会看重你,一旦你交出财富,你在他眼中还有什麽可取的?」
「阿姨对希珑的偏见太深了。」羽童挑起眉梢一怒。「而且我不相信除了爸爸能给我的,我自己就一无可取。」
「听我说,羽童,你是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要是嫁了一位爱你的丈夫,比如谷经纶,我会非常庆幸你的幸运。」仇瑷苗感到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卫希珑他最爱的是名利,你千万不要再蒙骗自己,做一个傻瓜。」
「我不要听这些。」羽童闷声将心眼上锁,不让自己听见爱情结束的声音,任自己继续高傲地睥睨已不再完美的爱情。「自从爸走後,希珑对我非常体贴,也不再跟谷琇晶来往,我相信他是有良心的人。」
仇瑷苗低喃道:「婚姻一旦走到需要靠『良心』来维持,那就很危险了。」
羽童当作没听见,这两、三个月希珑让她重温了新婚之乐,她逐渐说服自己谷琇晶是不足为惧了,被她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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