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噩梦
下课铃声漫入模糊的意识。
印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偌大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黄昏,18:45,鸡尾酒似的柔阳落在七扭八歪的课桌上,勾勒出马克笔留下的可笑涂鸦,塞满了桌兜的书掉在地上,倒扣的漫画折了角,封面上还画着奇怪的鬼脸。
印桐撑着脑袋看了半晌,依稀觉得图案那看起来像只乌鸦。
他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户的位置,抬头正好能看见第三排倒在地上的桌子。傍晚的教室安静而诡秘,四面紧合的门窗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他关在里面,或者将什么人关在外面。
就像恐怖游戏的开场。
墙上的石英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印桐活动着脖子伸了个懒腰,因为自己的异想天开笑出声。
他在最后一节课里睡着了,醒来的太晚,以至于现在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他搭档的值日生早就离开了,打扫的工具被胡乱丢在黑板旁边的墙角里。他像是走的很急,连板擦都没来得及放进讲桌,只是随意地丢在粉笔槽里。
粉笔灰撒了一地。
黑板的右下角画了把小伞,伞下写着两个值日生的名字,本该成双成对的地方如今剩下了他一个,左边的名字被人抹掉了,只留下了一个布满粉笔灰的手印。
“这小子,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叫我一声。”
他听到自己小声抱怨着,念叨着要吃掉对方的零食补偿神损失。石英钟滴滴答答地走着,18:47,再不去食堂,他就连晚饭都赶不上了。
空旷的教室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变得嘈杂,印桐拽出桌兜里的书包站起来,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像是惊动了什么,门外传来模糊的脚步声,伴随着衣料摩擦的声音唏嗦作响,从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渐次接近。
有什么东西正在上楼。
它的脚步声很沉,就像活动室里那个巨大的兔子玩偶。
啪嗒,啪嗒。
节奏的拍打声同石英钟的步伐重叠,和着印桐的心跳声,就像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脏上。
啪嗒,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回响,印桐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就好像能透过发黄的白墙看到敲打地砖的脚掌。
啪嗒,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走过来了。
脚步声停在后门外,狭小的透光窗里晃过一个毛毛躁躁的黑影,它像是扭头向教室内看了一眼,又像是径直走了过去。
天色渐晚,夕阳为万物蒙上了模糊的光影。印桐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试图再一次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然而那东西却再也没有出现。
教室里静得渗人,连走廊上的脚步声瞬间消匿得无影无踪。
悄无声息地,突然间,就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路过的怪物吞噬了。
“什么玩意……”
他不自觉地退了半步,小声地嘟囔着“装神弄鬼”,书包被他带离座位时不小心刮到了桌子边缘,金属桌脚划过地面的悲鸣激得人汗毛仿佛都炸了起来。
窗外传来“咻”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了紧闭的玻璃窗。印桐猛地回过头去,透过冰冷的玻璃窗,看向教室外的宽敞的林荫道。
这条路是学校的主干道,平日里哪怕错过了放学时间,也会有来往学生追逐打闹。
然而现在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树影在殷红的黄昏里连成一片,摇曳着勾勒出奇怪的影子。有什么东西从窗户上端掉下来,在他的视野里一闪而过,落在楼下的草坪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就像是个人。
印桐想。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人形的黑影,却无法详细描述出坠楼者清晰的五官。他隐约觉得对方在笑。
是哪种紧抿着唇瓣,嘴角几乎要扬到耳根似的,小丑般怪异的笑容。
就好像死亡是一件极端快乐的事情。
他的背脊上窜上一股寒气,后颈仿佛被砸入了校正的钢钉,整个人绷得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开始隐隐作痛。无端漫起的恐惧激得他头皮发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暂停,心脏挤在喉咙口,几乎停止了跳动。
而后,他再次听到了那阵沉重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清晰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他的心跳上。印桐深吸了一口气,后门依旧紧闭着,门上狭小的透光窗外什么人都没有,空荡荡地圈着走廊对面的白墙。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空旷的教室里静得仿佛能听见他错拍的心跳。门把手冻得他瑟缩了一下,他看到自己的手腕下压,缓缓推开了紧闭的门扉。
开门声划破寂静的空气,门框割裂浑然一体的走廊,成排的玻璃窗倒映在印桐的瞳孔里,他看到殷红的夕阳铺在冰冷的地面上。
有人在死了。
印桐站在教室的后门口,手心的冷汗冻得他微微发颤,心跳声忽然加大了无数倍,宛若重锤般一下下敲着他抽痛的太阳穴。
有人在死了。
他看见污浊的血迹漫过白瓷地砖流向他干净的运动鞋,斜对着后门的墙面上,窗户之间逼仄的阴影里涂刷着大片粘稠的血迹。
有人死了。
死在了墙上新写的、血色的倒计时旁边。
5,
4,
3,
2,
第1章.噩梦
门铃声突然炸响。
情人节后的第二天,印桐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躺在床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意识仿佛还停留在刚才的梦魇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那个教室,也不是他第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这两年来他做梦几乎做成了习惯,要是哪天没梦到什么东西,恐怕自己都会觉得不习惯。
然而享受是不可能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享受恐惧带来的心悸和腿抽筋,更别提这种一觉醒来满身臭汗的状态。
再多来几次,他估计就被腌成咸鱼了。
清晨7:49,印桐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还在抽痛的小腿肚子,趿着拖鞋一瘸一拐地进了卫生间。
他把自己扔进浴缸里,大脑放空哈出一口冷气,望着头顶挂满水珠的天花板,试图回想起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年前最开始做噩梦的时候,他的梦境里只有一副孤零零的桌椅,他站在上帝视角看着自己坐在椅子上,枕着桌面睡得正沉。后来梦境里多了一间空荡荡的教室,再后来教室里多了些翻倒的书桌和散落的杂志,再后来殷红的夕阳灌进冰冷的玻璃窗,走廊外突然多了一些奇怪的脚步声。
他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打开了教室的后门,用了将近两周的时间“看清”那条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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