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念与不念
程央叼着烟蹲在门口,头顶是被风化了一年早已经破成剪纸的劣质对联,这会有点风,抖落着吹坏下来一片,他回手给撕了,刚好腿蹲的有些麻,看都没看搁屁股底下垫着坐了上去。
看到有人过来,他牙齿在过滤嘴上来回咬了两下,刚要拿下来,被人一把薅走了,他站起来,叫了声:“陶叔。”
陶志泉让跟着他过来的另外两个人先进去,他拿烟在手心里戳了戳,眯眼看了看里面的烟丝,转手叼自己嘴上了,抬头给程央示意。
程央从窗台上拿了个打火机拢了火给他点上。
陶志泉刚吸第一口就被劣质的口感呛住了,背过身使劲咳了两声,他转过来,像没看清似的又往烟尾那看了眼,夹着烟的手指了指程央,“不学好。”
程央没说话,转着那支同样劣质到快没油的打火机,慢慢的靠在了门框上。
陶志泉把烟在脚底下碾灭了,拢了拢衣服,回头看着他,“不进去?”
程央摇头。
“那行吧。”陶志泉挥了挥手。
程央等他进里屋了,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把那张对联,和刚才抽了一口都算不上是烟头的一块捡起来捏手里,顺便把门上稀稀拉拉悬着的也都撕了,他去冰箱里看了看,中午他们要都在这吃饭,菜估计不够。
陶志泉一掀门帘,昏暗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的瞪了瞪惯常眯着的眼,房间里窗帘都拉着,所有的家具又都暗的不显色,不点劲压根看不出来这跟棺材一样阴森的地方还躺了个人。
他咳了声,用手挥了两下,好像这样就能把冲到鼻端如有质感的那股说不出来的腥膻气给扫淡一点。
他放轻了声音,朝里面喊了声,“程老?”
“来了。”床上的人动了动,嗓音干哑的像闷了块碳在里头,他没起来,声音有气无力的哆嗦着,“坐吧。”
“哎。”陶志泉从包里拿出纸笔,在桌上放好,“听说您要办这个事,我特地多叫了两个人过来,也是我们居委会的,咱们今天就按程序来,一块给您做个见证。”
一只干瘦的手从蚊帐里伸了出来。
“过去让程老看你们一眼。”陶志泉说。
另外两个人听罢站了过去,跟床上那个似乎没多少人气了的老头打了个照面,不过从他浑浊发黄的晶体看,这一眼看不看得清还是问题。
程广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不出声,陶志泉就当他同意了。
“那要不咱们开始?”他在印有xx社区居民委员会抬头的信纸上写下“遗嘱”两个字后说。
程央数了点钱出来塞外套口袋里,回屋换了双棉鞋,已经有条鱼了,再买只鸡买点素菜应该够了。
楼前面空地上,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聚在一块在玩陀螺,玩的脸两边坨了胭脂似的往下掉皮。
程樱和程乐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每次有人大喊什么飓风什么飞鹰的中二台词,他俩都要鼓个掌,给撞在一起噌哐响的两个陀螺助威。
程乐转头看到他,一吸鼻涕吹了个泡跑过来,“哥你去哪?”
“去买菜。”程央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巾,按在他鼻子底下。
程乐接过来用力“嗤”了声,“今天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嗯。”程央把钥匙给他,“看着点妹妹,别乱跑。”
程乐点头,程央看他脸红扑扑的,让他热了衣服脱一脱,这会气温高,别舍不得似的全堆在身上。
程央买完菜,去菜场对面的文具店里逛了逛,都不用他开口问,成片的飓风和飞鹰堆在门口,用各种夺人眼球的特效标写着不同的技能,一会儿的功夫,老板就卖出去了三个。
程央拿起一盒红的最酷炫的,问老板多少钱,其实他刚才看他们买,差不多已经知道价钱了。
“六十八。”老板说。
“有便宜点的吗?”
“下面那几个小盒子里的便宜点,不过也便宜不了多少,你买几个?”
“两个。”
“两个算你一百三吧,一个给你便宜三块钱,你看行不?”
“下面那个呢?”程央问。
“你说这个?”老板指着那几盒明显掉了前面几个档次的,“四十八,质量肯定没你手里那个好,撞不了几次就得坏。”老板还是建议他买贵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嘛,你看我刚卖出去那几个,现在小学生也都识货呢。”
“六十五和四十五各拿一个吧。”程央想了会,加起来都比他买两只鸡贵了。
老板愣了愣,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小伙子挺会还价啊。”
“卖不卖?”
“卖卖卖。”老板让他自己挑颜色,没放弃游说他买两一样的,“就二十块钱的事,现在像你这样的小年轻,一包烟都不止二十了吧。”
程央没说话,四十八的也挑了个红的,付完钱拎着走了。
陶志泉停下笔,在那盏发黑到几乎透不出什么光来的灯下面,把那短短几行字在心里又琢磨了一遍,他点了根烟,对着门外边抽了两口,“程老啊,有些话呢,我一个外人说多了不合适,可你这……”陶志泉叹了口气,“你就算不念着程央,下面两个小的,你总该给他们留点后路……”
程广德的手再次从里面伸了出来,毫无商量余地的定在半空,示意他别再说了。
“行。”陶志泉适时的住了嘴,说白了他就是个代书人,“那我这给你把日期写上,再誊一份我带回去,到时候……”
到时候后面是什么他没说,大家心知肚明,遗书嘛,派的上用场还能是什么时候。
陶志泉两份写完,亲自起身拿到床前给程广德过目。
程广德凑近了看,不到一百字的内容他盯着看了很久,陶志泉一直在旁边等着,等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才听到他叫人拿印泥过去给他签字画押。
程央进门的时候陶志泉刚要出去。
“吃完饭再走吧。”程央说。
“不了,回去还有事。”陶志泉回头往门里看了眼,放低了声音说:“这两天要有什么事你叫我。”
“嗯,谢谢陶叔。”
“谢什么。”陶志泉拍拍他肩膀,宽大的羽绒服下面摸到一手凸起的骨头,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三百块钱来塞他手里。
“不用了。”程央推辞。
“没说给你,我给弟弟妹妹的,带去买两身好点的衣服,这都快过年了,你……是明年高考吧?”
“后年。”
陶志泉点点头,走出门又折回来塞了包烟给他,“多吃点饭。”
程央等他走了,进去把鸡拿出来放冷冻了,烟和钱他塞书桌抽屉里,出来洗手准备杀鱼。
没一会客厅里响起电铃声,那是他用捡来的别人家不用的门铃给程广德改装的即时通讯工具,从年前中风瘫痪到现在,程广德一直都是靠着它使唤他,程央放下刀,掀帘子进去。
“念给我听。”程广德手里握着张纸,示意他接过去,程央动作慢了点,他便把那纸抖地上了。
程央知道陶志泉这次来是做什么,当初还是他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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