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你那位朋友一直这样靠服药吊着也不是办法,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给他招魂……”林大夫停住话头,“你笑什么?”他难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吗?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穆离鸦止住笑容,遥遥地望着薛止守在院子里的挺拔身影。
“十六年。”他深吸一口气,“可能快要十七年了吧。”
林大夫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跳到这个地方,“什么十六年?”
“十六年前家父救了一个男孩,将他带回了穆家,说是故人遗孤。”
偏院的灯火一连亮了三个月,就像一片火海。家中来了一位又一位的僧人,其中一位穿洗得发白破袈裟的干瘦和尚就是护国寺的惟济大师。
他们整日整夜地敲木鱼诵经,缭绕不散的香火将整座院子都包裹起来,如同起了雾一般,怎么都看不清里头的景象。
侍女们哄着他,不许他往那边去,他那时连话都说不太利索,只能磕磕巴巴地问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许他过去玩。
“是在招魂呢。”侍女阿香小声说,“给你爹救回来的那个男孩子招魂,小少爷可千万不要过去冲煞了。”
“他……会死吗?”
“谁知道呢,如果招不回来应该会吧。”
可惜这魂到底还是没有招回来,但薛止没有死,还算是安稳地长大了,除了那一件事。
“除了中间为家父守孝的三年,穆家用尽了所能想到的全部办法,都未能找到他丢失的那一魂一魄。”
林大夫被他说出的东西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想得到的东西穆家怎么会想不到?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们已经找过了他们能想到的所有地方。如果不是他们也无计可施了,谁愿意看着故人的孩子靠被铸在剑里的厉鬼魂魄续命,不人不鬼地活着呢?
“是我唐突了。“
穆离鸦并未介怀,反而温和地笑了下,“林大夫也是为了阿止好。”他又把话题转回到有人要害林家上,“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害你吗?”
“我想想。”林大夫仔细回想了许久,可到底是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记得不甚清楚,眉头皱了又松,如此重复好几回,“近几年我真的不记得有得罪过人,再早点的话……至少明面上是没和人结过仇的。”
一般要害某人全家铁定是血海深仇,穆离鸦看了林大夫两眼,看出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应当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哑伯的尸身刚搬到院子里,林大夫打算对外宣称是半夜犯了急病不治而亡。反正他又聋又哑,连求救的能力都没有,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不信。
“大概是换个地方住吧”。
他刚说完这句,林连翘就无比惊慌地冲进来,“祖父,姚大宝又上门了。”她喘了口气,顶着林大夫的目光压低了嗓音说,“他边砸门边说他知道我们在家,说再不开门他就搭梯子翻墙进来了,怎么办啊?”
林大夫面色顿时变得青白,他是真的想不到姚大宝敢这么横,“真的是这样?”他不认为自己的医术比那三位大夫湛,是没能力也胆子去救那知府家小姐。
“正好,我打算上门给姚知府家的小姐看病。”
在林连翘和林大夫又惊又疑的目光里,穆离鸦手腕一抖,那被他在怀里差不多一天的告示被他抖开,露出“重金求医”几个大字。
“我与阿止这一路走来盘缠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正好知府出手大方,决定上门碰碰运气。”
“林老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边,快开门!”
姚大宝野蛮地拍着门,一直拍到手掌红肿疼痛都没人答应,反倒是邻里街坊渐渐从院子里出来看起了热闹,边指指点点边窃窃私语。他呸了口唾沫,扭头冲他们喊了一嗓子,“看什么看?没你们的事,都回去回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就在他打算搬梯子爬墙时门冷不丁地开了,因为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门上,开门的瞬间他就直接扑进去摔了个狗吃屎。
他从下往上仰视走出来的人。不是白胡子林老头,也不是他那个鬼机灵的孙女连翘,是个从未见过的白衣人,手中拎着个木头箱子。至于这跟在这白衣人身后出来的黑衣人,他看了眼脖子就疼了起来,本能地感到一阵畏惧:昨天回去以后他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下,发现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勒痕,边缘已经变成青紫色,光看着就怪吓人的。
“林大夫今个儿身体不舒服,就由某代为看诊。”穆离鸦好整以暇地说道,“客气,行礼就不必了。”
被占了个口头便宜的姚大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身上沾的尘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看竖看地在心里把他好生挑剔了一通。“你能治病?”最后用这四个字完美地表达了内心的轻鄙。
“治什么不是治。”他手中拿着那张“重金寻医”的告示,“这个是你贴的吗?某来应召,没道理连姚小姐的面都见不到就被拒之门外。”
姚大宝眼珠一骨碌,直接把他当成了贪图钱财的江湖骗子,冷哼一声,“好心劝你一句,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要是治不好……”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欺瞒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一条。”
“我不能治难道你能治?”
穆离鸦早就看透,对付姚大宝这种捧高踩低的流氓狗腿,就是要比他更瞧不起人:你越是谦和,他越是打从心底看轻你,反而你强硬起来,他就不敢再蹬鼻子上脸。
姚大宝被他不咸不淡地呛了两句,气得脸红脖子粗,“治不好小心被套麻袋扔乱葬岗,连个尸的人都没有。”
“我连全家心肝被活剖出来都不怕,还怕你这个?还不带路吗?”
姚大宝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活像只被掐了脖子的打鸣公鸡,垂头丧气地指个了方向,“喏,就在那。”
“辛苦姚管家了。”穆离鸦朝薛止勾勾手,示意他跟上。
看到薛止也要跟来,姚大宝打了个激灵,肥手就挡在了中间,心有余悸道:“你一个人来。”
“要么某和阿止一起,要么你一个人回去。”穆离鸦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你自己选一个。”
姚大宝瞪着他和薛止,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蹦出来。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大概是姚家小姐病情真的危急,他登时泄了气,垂下手臂,恨恨道:“别给我耍花样。”
姚府派出来的车就停在窄巷口,走过去花不了多少工夫。
上了马车穆离鸦靠在软垫上,目光朝薛止包着绷带的手看去。薛止掌心自己弄出来的伤口已经由林连翘的手好生包扎起来。一想到两人同时伤了手,他心头就生出点荒谬的好笑来。他倦倦地闭上眼睛,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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