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不过都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他是德国人吧?”
“嗯。”
“我似乎从来没跟你提起过,贝拉的父亲也是个德国人。”
“……”
“一个聪黠又英俊的德国人。”
“你一直不愿意多说……”
“是啊,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其实你也知道,42年的那个夏天局势骤转而下,我和爸爸妈妈转让餐馆后,便乔装逃往了卡昂……”
“你们计划渡船去英格兰。”
“嗯,千辛万苦到达那里之后,才发现所得的消息过于滞后,德军早早就把守在了卡昂的沿滩。”
“你们尝试好几次,还被当地人欺骗,掏空了路。妈妈反复唠叨过很多次了,她对那段经历充满愤怒。”
“是啊,完全走投无路。但是,安德烈,你不知道这往后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永远、永远都忘不了……”
拉莫娜向后,倚靠在了桌缘。思绪远飘,落在那苍白芜杂的年月里。不知不觉中,挂壁的钟面上,分针已走过了一刻钟。
“……最后的那段时间里,那个人以极大的毅力和勇气保护了我们。虽然他是个军火制造商,厂里生产的每一颗子弹,每一柄枪支都写满了罪恶。但他确实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拯救了许许多多的犹太人。”
故事说到了尽头,她看向他,等待他的问话。
“你跟他?”
拉莫娜勾勾嘴角,说:“那段时光,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压抑、不幸,却也会感到快乐。”
“爸爸妈妈知道吗?”
“或许吧,不过我一直在隐瞒。当我得知怀上贝拉时,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和他的妻子,还有两个双胞胎男孩,死在了莱茵河畔,一个都能没存活下来……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讲述这段往事。它实在太复杂,而是是非非,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拉莫娜……”
“我仍爱着他,一直爱着他。”
“嗯。”
“但我再也等不到他了。可你不一样,安德烈。”
春季的夜晚,依旧有些寒凉,这个时间点上,路上除去喝得不省人事的酒鬼,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
道旁两侧的屋宅,接而两三地熄灭灯,稍稍仰头,便可见镶嵌在夜幕中的星辰。
左手藏在外衣兜,右手拄拐,走了一段时间,艾德里安停下,他将手杖换到左手,朝冰凉的右手掌心哈哈气,再进右侧的衣兜。
这时,他眺望了一眼昏嗳的街道。
街头街尾同样地静谧,距离他最近的路灯,似乎出了些问题,它在黑夜中颤抖,时暗时明。一只落了单的飞蛾,在灯罩旁盘萦、起起落落,亮时,便可以看见一圈投落在路面上巨大的昆虫影子。
“艾德里安?”
正准备继续前行,忽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散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分外清晰。
他又停下。
“艾德里安!”
彼侧,那人喘着气,半亮的路灯将他照得不甚清楚。
“安……德烈?”
“你是迷路了吗?!”
当他确定是他,于是加紧几步,小跑到他的跟前。
“我刚才去到酒店,前台说你没回客房。我还以为……上帝……”
干燥的夜风将眼睛吹得有些涩疼,安德烈再也克制不住,上前,将艾德里安揽入怀中。
结结实实的熊抱,让他险些遗忘了语言。
“……我没有迷路,只是稍微绕远了,想再多走一走。”
“多走走?”
起先愣怔,转而却又笑了。
“怎么了?”
“没……只是,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什么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寻找你。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记不清从何时开始,他便这样,反反复复、茫然无措地寻找艾德里安。有时是现实,有时在梦中,但更多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睡是醒。
结尾总是惊人地相似,他两手空空,懊悔万分。
“不过这一次,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安德烈再一次将他搂紧。
“艾德里安,我有话想对你说。我并非是有意……表现得不在意,我也非常地想你,想要见你一面。我只是觉得我不配,我伤害你伤害的太多了。”
“……都已经过去了。”
许久,艾德里抬高手,环上安德烈的背,回应了他的拥抱。
“何况你也保护了我,直到最后一刻,你也没有把我交给盟军。当时情况很糟糕,不是吗?我看起来就像是得了传染病,但你没有抛弃我。”
“那或许,是因为……”
“退一步讲,哪怕你真的朝我开枪了,我也绝不会恨你。安德烈,我……”
他哽噎。
“原谅我……”
他埋近他的脖颈,呼出湿热的鼻息。
“……原谅我的不可理喻,我想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终于将这话说出,胸膛内的某物乱撞乱跳,艾德里安仍克制着说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隔十多年,这份感情非但没有减淡,反而慢慢地,变得更像是一种执念。我本来已经跟自己说好,只是过来见见你,绝不打扰。可是安德烈,你跟我说,你一直一个人……”
安德烈感受到艾德里安身体上的颤栗,他小心翼翼地环住他,又悄悄紧紧地抓住他的背部。
“……我还以为,你会不愿与我再见,你会觉得尴尬。”
“没有的事。”
这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安德烈松手,偏离开来。
昏黄的路灯下,他看见一双噙泪的眼。
“抱歉,我是开心的。”
强颜笑道,泪却不自觉滑下了腮。
“我想,我今晚真的要失眠了。”
重逢本是件欣喜的事,艾德里安不想让它蒙上其他色,于是主动抽离开,背向路灯。
“有些冷了。”
拂来的晚风,薄凉,也令人清醒不少。
“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别把自己冻坏了。”
“嗯,是啊……”
语末的微叹,弥散在深黑的夜幕之中,不易察觉,却让人感到悲伤。
逆着光,安德烈难以捕抓他脸上的表情。
“艾德里安。”
“嗯?”
他不想让他失望,他深怕事情会重演,他会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失去他。
伸手,安德烈覆握上艾德里安放在杖柄的手,肌肤相触,丝丝冰凉从掌心蔓升,他慢慢地握紧。
“一直以来,你都比我要真诚地多。那时候是,现在也同样。刚才在店门口,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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