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几分慵懒的男声忽然插入了这场对话之中。
龙四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白发的男人衣衫半露,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
她冷哼一声,大大方方对沈约说道:“既然你意已决,咱们相识一场,五行大阵的阵眼,已有两处被我寻得毁去,
一处在铜牛镇,还有一处在裴州城,还有一处正在你老家甘州,本小姐懒得折腾了,你自己破阵去吧。”
随后,轻声对坐在一旁的半妖少年说道:“都说物老成,你却毛毛糙糙的,他人言语,岂有你插嘴之理?”
她一击掌,李练儿凭空被打飞了出去。
随后,少女一扬裙摆,化为一片泡沫,消失在了沈约跟前。
一如水府龙君,神龙见首而不见尾。
沈约却仍站在原地,不复往昔骄狂。
十年。
人的十年很长。
而龙,而妖,而虚无缥缈的仙。
他们的十年,不过是他们午后随意地打了个盹。
千年,万年,对于这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生灵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可一切却呼啸而过,来得那般快。
他仍记得,在汐水林的玉树下,他靠在她的膝盖上,她伸手替他拂去在龙宫校场上摸爬滚打之时,沾上的细细河沙。
汐水林间,摇摆的海桫椤,纷纷扬扬地落下一阵,接一阵的花雨。
她忽然说,她将嫁去西海。
自此之后,便不回内陆洞庭了,恐怕再吃不上云梦的稻米了。
他心下戚戚,却全无办法,却仍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阿姐你便去,到时候,我去西海看你。”
乘龙佳婿。
他这十年多方打听,便知道了,原来西海龙王膝下有一长子,名为孟章君。
乃是天地之间有名的勇士,独立于海外抗击异妖大军,掌得百万水兵,坐拥西海以西,十万城壁。
是惊世绝代之人。
正可谓是“乘龙佳婿”。
而他在世间,虽是十年征战,荡平世间妖异,却只赢了个道门斗战第一,文不曾封侯拜将,武不曾掌过一兵。
修为平平,祁仰天道,也不知此途有凡几。
一道名为神人相隔的壁垒横亘在两人之间,而那位少女虽是游戏人间,放荡不羁,但或许她只将这个误入汐水林的少年,当做一个过客,当做一个闲来调剂的玩笑。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约苦笑着抬起头,天边的明月也偷偷探出了头。淡淡的阴影,好似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
甘州城坐落于洞庭湖七十里外。
自古以来,便是被大城株洲与群山环绕,颇有几分出尘之味。
只不过,也因着车马不便,即便背靠鱼米之乡,仍是少有的贫瘠之地。
也因此,民风淳朴,说得上路不拾遗。
沈约生于此地的山民之家,他的父亲乃是山上的樵夫,甘州城之后有一大片荒山,无有典故,也无有名字。
城中的老学究,称之为“甘山”。
而更多的人,则只是叫他作甘州后山,此地乃是一名张姓猎户的地产,沈约一家客居于此,已有三代。
沈约望向面前不时有人进出的城门,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
离家远游,已有十年。
风尘仆仆,前来此地,不曾想,是因着这般缘故。
不曾衣锦还乡,也不曾车马载道。
他的脸上浮现出几缕愧色与羞耻。
“沈道长,我在株洲城就听闻甘州城乃是一未曾开化之地,不曾想,却是屋舍俨然,倒与传闻不同。”
正当沈约感慨万千之时,冷不丁,耳边传来一阵慵懒的人声。
他回过头去,只见小公子正站在官道上,抛着他那只绣了金线的钱袋,身边千恩万谢的车夫驾车而去。
“李公子,你们株洲城的上等人自然瞧不起我们甘州穷乡僻壤。”沈约似笑非笑地答道。
“你是狗伢儿?……”
忽然,沈约听到面前有人似是有些迟疑地问话。
他急忙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面目依稀,但已是垂垂老矣的老翁,正直直得看着他。
他心中一紧,“梁掌柜的?”
“真是狗伢儿!狗伢儿!你可要为咱们乡亲百姓做主啊!”那人似是激动了起来。
沈约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一切发生的却是快得不可思议。
“梁掌柜的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如此惊慌,乡亲们怎么也都如此。”他环顾四周,那些神色灰暗的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望向他。
“狗伢儿,不对,沈道长!甘州城有妖怪吃人啊!”
那老者说完这一句之后,两腿一软,竟是“扑通”一声,对着沈约跪了下去。
第6章匪石(二)
“牛能言,如其言占吉凶。”
《易妖》
沈约被乡亲们,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进了梁掌柜的祖产悦来客栈之中。
连带着一并而来的古怪公子都被甘州百姓奉为上宾。
甘州城自古以来,便没出过什么有名的人士,在十年之前,最是有名的乃是被举了孝廉,又因守灵错失了官途的洪老学究。
而十年之前,洪老学究病故,却出了一个堂堂正正,由官家册封的光禄大夫。
不仅如此,还因着这位光禄大夫的面子,甘州城的百姓了整整三年的赋税与徭役。
一时之间,到处都传说着后山老沈家出了一只金凤凰。
不仅是朝廷的一方大员,还是一位小神仙。
当时质朴的乡民们,甚至要上山请尚在家中与父母依依惜别的沈小神仙下山来,为他塑像造祠,保佑一方太平。
好在沈约拒绝得快,不然恐怕他就是当世之中,活着立神祠第一人了。
梁掌柜哆哆嗦嗦地往门外张望了一眼,随后神秘兮兮地将大门关上。
其余之人也是神色凝重,往日说不上繁忙,但尚算热闹的客栈之中,如今阴冷一片,跑堂的小哥,与往来的掮客走夫早已无影无踪。
沈约说道:“梁掌柜我们是老相识了,这是怎么了?为何整座甘州城都死气沉沉了。”
小公子插嘴道:“我看大白天也不见有什么妖异,是不是你们搞错什么了?株洲城也常常有这种事儿,只不过都是乡民愚妇以讹传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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