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的出言不逊。他心大地很,很多话只在耳朵里过一遍就随风飘散了。
所以见胡天伸到自己眼前的五指,何惜只是眼巴巴看着,脸上带着为难。
何惜此刻双手都扒在墙上,若一只手松了劲,难保不会掉下去。
胡天没办法,只能双手穿过他腋下,像抱孩子一样把人抱起来,然后从将近两米高的围墙上跳了下去。
这期间胡天好像听见许之羽叫了他的名字,语气中透着不悦。
但胡天没在意那么多,站稳之后就和何惜拉开了距离。他故作帅气地拔拔头发,眼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何惜把书包捡了回来。
何惜刚把书包背上,许之羽就动作敏捷地翻了过来。
落地后许之羽在胡天肩膀上揍了一拳,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帮何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留下做了好事反被咬的胡洞宾,率先走了。
许之羽这一拳可打得不轻,胡天的肩胛骨现在还隐隐作痛。他揉了揉,一脸的莫名奇妙,心说许之羽这又是抽了什么疯?好心没好报!
心中憋屈不解,但胡天懒得去追究。他和许之羽之间本就是不打不相识,早已习惯了兄弟间的拳脚打闹。
后来想来,如果当时自己但凡心思细腻一点,张嘴问了那么一句,得知了许之羽对何惜的心思。
会不会主动避嫌与何惜保持距离,就不会在年少懵懂的相处中暗生情愫,夹在兄弟和心上人的深渊中至今还爬不出来。
三人穿过大马路走到学校附近的游戏厅。许之羽换了一百块游戏币,分了何惜一半,两人肩并肩姿态亲昵。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胡天见许之羽兑换了那么多游戏币,自己脑袋一热也把所有的零花钱都换了。两个裤袋里都塞得满满的,沉甸甸的,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胡天寻着两人的背影走了过去,许之羽正带着何惜打魂斗罗。
胡天站在何惜身后,偷瞄许之羽的脸色。见他黑沉着一张脸,最后还是没敢把多余的游戏币送给何惜,心想这次没用完就留着下次用。
何惜和许之羽两人打得起劲,胡天也手痒起来,他霸占了最后一台机子,大放狂言说要虐哭何惜,让他跪着叫爸爸。
何惜人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魂斗罗他打了几把,除了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之后就越玩越顺手,那技术堪比老手。
狠虐了胡天一顿,何惜甩手不玩了。他觉得没意思,让许之羽带他去玩玩别的。
胡天拉着何惜不让走,他憋着一口气,说什么都不肯起身,硬是要赢一把这事儿才能完,否则谁说话都不好使。
没办法,何惜只得坐下,陪这个幼稚鬼开始一场又一场新的厮杀。
一连又打了十几把,每把何惜都赢得不吹灰之力,实在是无聊透了。
最后许之羽给何惜使了个眼色,那一眼无比默契。何惜心领神会,故意放水让胡天赢了一把,这才挽回了他那岌岌可危的尊严。
满满一个下午,三人横扫整个游戏厅,虐得一干同样是逃课前来的小学生哭爹喊娘。最后何惜上下抛着手中仅剩的两个游戏币,苦口婆心教导他们:学校不可怕,游戏厅里的人心才复杂。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不早了,何惜家里人管得严,放学后没有特殊情况必须五点前到家。
眼下已经接近四点半,时间再耽误不得,他手里还剩两个游戏币,何惜就弹无虚发地夹了两个娃娃。
一只猪和一条狗。
那只猪送给了胡天,狗送给了许之羽,权当他们陪玩一个下午的谢礼。
许之羽和胡天将何惜送到楼下,何惜站在楼梯上向两人告别。他笑得两只眼睛都弯起来,睫毛卷翘,周身好像都开满了花儿,就那么一边挥手一边消失在楼梯口。
胡天怀里还抱着那只猪,神色呆滞目送他离去,那模样傻透了。
这之后,在许之羽的媒介作用下,何惜渐渐融入了他们的小圈子里。
青涩的少年不懂情爱,胡天不知那时涌动在心间的悸动代表着什么,不知道目光为何总是追随着何惜。
他也不明白在知晓何惜与许之羽的恋情之后,为什么会半夜从家里,步行到这个早已客源稀少的游戏厅,用那天没来得及用完的游戏币夹了一个晚上的猪。
咖啡馆里又来了一位客人,推门的动静唤回了胡天的思绪,他叹了一口气,悄悄抚平眉间的皱褶:“现在想起来,我年轻时候真是蠢得可怕。”
何惜撑着下巴看他,调侃道:“是啊,你肯定还不知道,我送你那只猪,是想暗示你,你蠢得像它一样。”
胡天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神色渐渐认真起来,他正襟危坐,像一个等待评委裁定的选手:“何惜,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会不会考虑一下我?”
何惜嘴角的笑还没回去,他垂下眼:“抱歉,我目前还没这个打算。”
☆、付一卓
和胡天分别后,何惜接到了许佳期的电话。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别扭的性子,明明心里惦念着许之羽,却不肯回来看一眼。
许佳期和许之羽是一对双胞胎兄妹,从小相依为命,爹不疼娘不爱,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按理说这样的一对兄妹关系应该很好才是,但他们两个生有间隙。何惜作为一个外人,不好逾越,只在偶尔谈论起这个话题时劝说上一两句,更多的就不会干涉了。
许佳期原本音色清亮,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失真。她先是和何惜互相问候了一堆有的没的,浪了十几分钟,才别别扭扭地聊到正题。
“何惜,你今天去看过他了吗?”
外面下了大雨,何惜的鞋袜里全是雨水。
他把鞋脱在门外,光着脚进了屋子:“看了,帮他打扫了一下,带了水果,还给他烧了纸钱,双人份的。希望他能看在我辛苦了一天的份上,今天晚上让我睡个好觉吧。”
许佳期试探道:“你最近还会梦到他吗?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何惜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揉了揉太阳穴,沉吟片刻,才道:“佳期,有的时候,忘不忘得了是一回事,它放不放过你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现在被死死抓住了,你还记得他死之前箍在我脚上那只手吗?那圈淤痕现在还没散,现在我都能感觉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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