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床垫,从那条寒酸的毛毯找回一点安慰,他才记起他该写的稿子。唯一的问题是,他没有故事可写。不管他的嗅觉恢复与否,他根本无心写这个题材。他埋在毯子底下,听着身心俱疲的人们沉入酣眠时此起彼落的鼾声。大概只剩他还醒着了。他才认识那个男人不过一天,谈得上什么亏欠?但显然,一大把挥之不去的关切让他自己也无法被这个理由说服。
一只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唤醒他,他满心期待那是彼得,但等他睁开眼,只见阳光穿过肮脏的窗户,落在吉米威斯布鲁克的凌乱棕发和脸上,密密麻麻的雀斑让他看起来比实际的二十五岁还年轻。他坐在对面的铺位上,干瘦的手臂支着膝盖,正好奇地打量着惠特。“从没见过你睡到这时候。你没事吧?”
惠特掀开毛毯坐起身。他肯定自己整夜不过只睡着了五分钟,所以此刻他的双眼才如此渴望保持紧闭。他试着摆脱这种感觉,注意到自己发皱的西装。“该死。早知道脱了衣服再睡。”但他只用手指扒了下头发。“你的面试在今天?”
吉米做了个怪相。“好歹得试试。”他也顺了下头发,但只是让发型看起来更乱了。“我想把自己打理干净,但厕所比我还脏。你觉得到时其他人也会是一副流浪汉的样子吗?我是这么祈祷的。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太糟。我是说,就算我没能被录取。”
“你会被录取的。”虽说他也不是非得找个借口才能回格拉梅西公园,但有个现成理由也好。至少这样彼得直接把门甩在他脸上的机率也小一点。“你想去走一走吗?”
吉米不愿找陌生人帮忙,但惠特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向吉米保证彼得是他的朋友,只是欠了自己一点人情。虽然吉米忐忑不安地落在惠特几步之后,他们总算到了格拉梅西公园。惠特决定不再细想这个决定是否明智,径直走上阶梯按了门铃。彼得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后,但他一看见惠特就皱起眉头,打算关上门。
“彼得,等等。要是你不想跟我说话,你可以不要理我,但──你说过你想帮吉米一个忙……”惠特回头望去,吉米正犹豫地走上阶梯。似乎察觉他俩并不十分受到彼得欢迎,吉米停在中途,看向惠特。然而这时开口的却是彼得。
“当然了。抱歉,我忘了约好的是今天。”他拉开门。“请进。”
惠特迟疑了。“如果你屋里有人──”
彼得又换回了不可捉摸的表情。“没人。只是睡不太着。”
“我也有点睡眠问题,”吉米紧张地笑了。他绞紧手中那顶已经走型的帽子。“我得为这事谢谢你……”
“这是彼得,”惠特告诉吉米。
“彼得多灵顿。”彼得伸出一只手和吉米握手,但他的目光却落在惠特身上,故作平静的表面泄漏出一丝后悔。“请跟我来,我们可以在午餐前先拾一番。我的冰箱里还塞了成堆的食物,我不介意来几个人帮我消化它们。”惠特记起了彼得此时的笑容。他们的陪伴依旧能让彼得开心起来──即使他心里还有前夜留下的伤口。惠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彼得率先进入走廊时,吉米拉住惠特的手臂。“多灵顿?那他不就是──”
“没错。那件事带给他很大的打击。我猜他也是因为这样才想帮助你,”惠特说到这才察觉那就是原因。“他要把家族传统延续下去,用他自己的方式。”
他们走上主阶梯时,吉米小声问,“我能做些什么回报他吗?”
惠特摇了摇头。“你已经在做了。”
他们走到卧室,已选出一套西装的彼得将吉米一把推进浴室,并把门关上。“我们下楼去吧,给他保留一点隐私。”
“彼得──”
“下楼去。”
到了厨房,彼得就从冰箱一盘接着一盘把食物拿出来。惠特发现这地方简直一尘不染。“你的钟点工还来吗?”
“不来了。没有她我也能过得不错。”
“是吗?”惠特憋住笑。“那你晚餐吃了什么?”
彼得放下一个大浅盘,上头盛着一大块干瘪的烤肉,周围的红萝卜和芜菁也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他干笑一声,无奈地看向惠特。“水煮蛋和咖啡。”
“你会煮蛋了?”
彼得摇头。“但咖啡是我自己煮的。”
惠特笑了。“也是个好的开始。”
“你不会连这也要写进你的报导吧?”
尽管语气讽刺,但他的神态里有种坦率的期待。惠特减去了讽刺感,用同样的坦率回应,“我不怪你生我的气,但我本来真不知道你是谁。我向上帝发誓,彼得,要是我一开始就──”
“你还会想跟我回家吗?”
他没想到彼得会这么问。“我昨晚就想跟你回家啊。”
彼得似乎不太相信。“真的?就算我那么生气?”
“只要你让我解释,我就不觉得你会继续恼火下去。”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倾身从橙子篓深深吸进一口夏日的甜美气息。“总之……”他朝彼得做了个鬼脸。“我已经不是记者了。我好几个月都没能写出一篇报导,往后也不见得写得出来。”他本想取出一颗橙子,犹豫了下还是回手。他再度抬头,随意地笑笑,“我不会写你的事。我保证。”
彼得的笑意缓缓升起,但轻易就感染了惠特。他想他大概是栽了──未太狠也太快。然而,说真的,除此之外或许别无他法。“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吧。”惠特伸出一只手。“我是惠特史塔德──”
彼得倒吸了一口气。“w.l.史塔德?”
“看来你之前就在署名栏看过我。”
“我昨晚买的那份报纸里没有,但之前经常看到。”彼得在餐桌对面的凳子坐下,暗自着迷。惠特困窘地啧了一声。
“那并不代表什么,好吗?事实上,我最近半篇报导都没写。我昨晚去切斯特福尔德家只是因为我老板希望我写些能印在报纸上的故事。”惠特停在这儿。没必要告诉彼得,查理希望他写的就是关于彼得的报导。反正那也不是他该讲的故事。仅有彼得一个人有资格决定是否要将之与大众分享。然而与此同时,惠特才明白过来,“你昨晚买了份时报?尽管你还在生我的气?”
彼得脸红了,他移开目光。“我只是好奇而已。”他从篓里拿出一颗橙子放在桌上,把它朝惠特滚过去。“买了报纸我才发现自己只知道你的名字。”一点顽皮的光芒点亮了它的双眼。“惠特曼?”
惠特嗤笑。“只有惠特两字。”彼得把整份报纸读了个遍,就只为了多了解一点关于他的事。惠特不禁惊讶,“你整晚都在做这件事?”
“也不是。我搭出租车兜了会儿风。司机拿到的车资大概足够付他这个月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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