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参商(1)
白墙神病院。
夏一南坐在庭院里的椅子上,看林老太与空气翩翩起舞。远处秦光头正在玩皮球至少他坚信如此。夏一南曾经试图告诉他,橘子是不能像皮球一样弹起的,结果一人分饰三角打牌的许赌神在旁说,我们也试图这么告诉他,不会有任何用的。
那时夏一南有点欣慰,觉得病院里到底有正常一些的患者。许赌神不仅随和,还非常热情,十分钟内自己的其他人格就纷纷登场,向他示好。
夏一南在的地方是病院一二楼,这里的病人都自娱自乐,人畜无害,便于管理。
如果他是医生的话,大概会觉得很省心。
吃药的时间很快到了,夏一南排队领了自己的药。这里的管理很松散,医生护士除了领薪水毫无追求,对这种听话的病人根本没有半点疑心。
况且吃药时,他们的注意力往往会被大吵大闹的林老太吸引。
这回林老太不负夏一南的期待,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你们就趁那老头子不在我身边了,就给我这个老太婆喂药!夭寿哦现在的年轻人!”
小护士一手用帕子去抹她眼泪,极为娴熟地说:“这是您先生给捎带的,瞧,这上头还有他签名。”
听说林老太清醒的时候就不识字,现在更不知道怎么回事了,随便画几笔也能认成自己丈夫的签名。几个护士又哄了一会,她就眉开眼笑把药服了下去。
夏一南已经趁乱把药压在舌头下,将手插在裤兜里,晃荡了几圈,等到护士各自拾着东西,才去了洗手间吐掉。和往常一样,他在里头等了会,扯了几团纸巾丢进马桶里,才冲水。
门一打开,阴影就降在他身上,旁边厕所隔间都是空的,来人偏偏堵在了门口。夏一南平视前方,看见那熟悉的白衬衣,头开始疼起来了。
黎朔笑得很欢:“二北,好巧啊。”
夏一南露出温和的笑容:“借过。”他走向洗手台。
黎朔跟在他身后:“你上次穿的衣服还在吗?就是那个像宇航服一样的东西。”
“被他们没了,估计烧了吧。”夏一南拧开水龙头,专心洗起手来。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多看几眼的……”黎朔还在他身后唠唠叨叨。洗完手,夏一南冲他挺有礼貌地笑了笑,一转身就皱起眉,去推厕所的门。
黎朔今天大概是打定主意跟着他了,立马跟在后头,几乎贴在了他背上。夏一南对他经常发神经已经习以为常,准备出去甩开,然后就听见那人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以后晚点再来这里,他们开始对你起疑心了。”
夏一南的动作顿了几秒钟,然后回头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随后推门出去,身后传来黎朔的大笑。
这天结束在林老太的一支单人探戈里头她的观众只有夏一南和黎朔两人。
黎朔是看得兴高采烈,不时为她喝两声。夏一南则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其他人都在自个快乐地玩耍,公共电视里播着无聊的节目,和往常无差。
白墙医院里头都是单人病房。夜晚熄了灯之后,只剩下床头的电子钟有微弱的绿光。夏一南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很快又警醒地醒来。
等到两点二十分左右,第三轮的值班护士的脚步声消失后,他才利索地起身。病房门需要门禁卡加特定密码才能打开,但当他将手放在门把上,静默等待了五六秒钟之后,门无声地被推开了。
他蹑手蹑脚走在长廊,冰凉的月光铺满一地,白晃晃的。庭院的风夹杂着几声遥远的犬吠,穿过走廊尽头的窗子,掠过他身边。他准备去的208室就在不远,那是林老太的病房。
然而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响在走廊拐角,于如此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这次也不知是哪个护士,没有按寻常的路线走,竟突然绕了回来。
医院里确实新来了两个护士,可能和其他人的巡逻路线不同。但夏一南查了时间表,她俩都不该在今晚值班。
除非是临时调了班,或者她忘了什么东西在二楼。
脚步声近了。他打开病房门需要至少五秒钟,208室靠近护士来的拐角,没有时间了。这条走廊是笔直的一条线,奔跑发出的声音太大,他甚至来不及回到自己的病房。
这种情况夏一南早就设想过,只是今天第一次碰见。他快速后退几步,站到最近的内凹病房门前,背部紧贴着门面,身子隐在门框投下的阴影中。手电筒的光从远处射来,堪堪掠过他脚尖。
他左手搭上了门把手,七秒钟之后,门打开了。
门后已经不是安静的病房,浓厚黑暗中沉闷的轰隆声传来,带了些许金属的撞击声,仿佛什么奔驰在铁轨上。冷风自那深渊底部盘旋涌出,瞬间将他的衣袖灌满,鼓吹起来。
脚步声越近,夏一南笑了笑,反身向黑暗中跃去。
第2章歌声已朽(1)
他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往下坠落,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的腿部微微发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视线重新回归的瞬间,夏一南仿佛真的摔在了地面,眼前一片混乱,四肢时而没有一点感觉,时而又发着麻疼与刺痛。耳鸣淹没了整个世界,好似垂死,他大口喘息着,放松身子尽量缓和痛楚。
等到手臂稍微有些知觉后,他扶着痛到快崩裂的脑袋,渐渐耳边是越发清晰的铁轨声。大约过了四五分钟,耳鸣才完全消失,视野也清晰了起来。周围很暗,只有一盏灯挂在墙壁上,微黄的光落在地上已干涸的血上。
夏一南顺着血的痕迹,一路望过去,发现是从自己身上蔓延开的。
“……”他无声地骂了一句,用手支着地,把身子靠近灯光。手臂上伤痕累累,有钝器伤和割伤,表面大概四分之一都是淤血,主要集中在大臂。
长裤和衣衫都破破烂烂,腿上的伤也同样严重。好在伤口都不是很深,原主用碎布条简单处理过,血已经基本止住了。
他又半靠着墙壁休息了一会,环视周遭。他在封闭的环境中,大概是一辆列车,行进中正微微摇晃。车辆上没有任何窗户,他不知道外头的环境如何,醒来时面前是锈迹斑斑的铁门,身后则是成山的垃圾。
夏一南仔细看了下,垃圾一袋袋装得很整齐。他身边的三四个垃圾袋是散开的,大概是被他倒下去的时候弄开了。
腿上的知觉回来了,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身旁那灯,他看不出它的材质与燃烧方式。这里多半又是超过他认知范围的世界。
他所在的躯体记忆复苏得很慢,目前连自己的身份都想不起来。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他不仅身体条件差,还无法确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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