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曾经有一个徒弟,就叫卓凌。据武馆里的打手们说,此人自幼父母双亡,在武馆中长大,向来不善言辞。后来武馆中的师兄弟们一同入京参加武举,卓凌武功不错入了殿试。从此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听过卓凌的消息。”
江淮渡停下脚步,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卓凌睡觉的方向。
武举……
那个小呆子,难道是皇宫中的人?
既然是皇宫中人,为何会孤身来此?
但若是身负使命,又为何……还要用真名靠近他的身边?
江淮渡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问燕草:“卓少侠醒了吗?可否用过早膳了?”
燕草为难地说:“主人,卓少侠已经拾好了行李,说是向您告别之后就离开兴安府。”
江淮渡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冲向了卧房。
那小呆子,居然要走?
难道是他昨晚欺负得不够狠?
江淮渡冲到卧房门口,隔着窗户看到那个骨架修长纤细的少年正坐在桌边,正使劲儿抓着他的小包袱。
江淮渡心里一悸,慢慢恢复了老狐狸的温柔平静。
他拆下发冠,用卓凌送的那支簪子绾起长发,漫不经心地走进了卧房中。
卓凌正坐在桌边,捧着他不再完整的小包袱。
记忆中面容模糊的娘亲留给他一支粗陋的簪子,而他去用那支簪子换来一串流苏玉坠,舍不得挂在剑上,只好牢牢窝在手心里。
门吱呀一声响,江淮渡一身懒散青衣,飘然若莲,潇洒而来。
发上没了昔日那些金银珠玉的发冠,反而用一支粗糙的翡翠簪子挽着,显得眸子比平常更加温柔。
江淮渡来到卓凌面前,轻叹一声:“小呆子,你要走。”
卓凌点点头,低头不肯说话。
他舍不得,他舍不得江淮渡,舍不得床榻温存,舍不得那一碗温热的粥。
可江淮渡不需要他。
不管是他的武功,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孩子。
江淮渡都不是那么的需要他。
他再也没理由留下。
江淮渡柔声问:“离开兴安府,你又想去哪里?”
卓凌要哭不哭地小声说:“我……我……”
他无处可去。
他没有爹娘,武馆的人都不喜欢他。皇上和皇后哪怕愿意让他回宫继续任职,可体会了浪荡江湖的天地浩大自在逍遥,江淮渡的温柔体贴百般呵护。皇宫中那些君臣有别的森严规矩,渐渐变得让人那么不自在。
江淮渡故作失望:“卓少侠一定要走?”
卓凌不肯说话。
江淮渡叹了一声:“小呆子,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怎么现在就反悔了?”
卓凌惊愕抬头,呆呆地看着江淮渡:“江……江阁主……”
江淮渡要他……要他保护他?
江府和烟鸟阁那么多高手,江淮渡自己的武功比他还厉害。真的……真的需要他吗……
江淮渡轻轻挠着小呆子的下巴:“小呆子原来是个小骗子,嗯?说话不算数?”
卓凌心里欢呼雀跃着一百只小鹦鹉,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江淮渡需要他……那个无所不能地臭屁江大侠……需要他啊……
卓凌乖乖地在江淮渡手心里蹭了蹭,紧张地说:“我……我没有说话不算数……不是小骗子……”
江淮渡故意一脸伤心失望:“那你为什么要走?”
卓凌不好意思吐露自己那些矫情的小心思,只好乖乖低头:“我……我错不走了……”
世人厌他,怕他,疏远于他。
那些人,或许并非不愿与他亲近,只是他实在缺乏主动和人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和勇气。
只有江淮渡,接纳他,包容他,不依不饶地与他亲近,甚至耍着一些玩笑似的小手段,只为能与他更亲近一些。
卓凌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运气遇到第二个江淮渡。
一个让他不由自主地亲近钦慕,又会主动像他靠近的人。
卓凌鼓起勇气,紧紧抓住了江淮渡的衣袖。
江淮渡抚摸他的头“怎么了?”
卓凌紧张得手指颤抖发白,闭着眼睛狠狠挤出焦急的泪来。
他觉得自己在大吼,其实发出的声音却声若蚊蝇。
“我有身孕了。”
饶是江淮渡再怎么见多识广,听到这个消息也呆滞了半晌。
卓凌不敢抬头。
他害怕看见江淮渡的眼神。
害怕那双眼睛里会有震惊不解甚至厌恶的样子。
他怕得要命,几乎下一瞬间就后悔把真相说出口了。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卓凌本能地跟随着江淮渡的呼吸声放慢了呼吸。
这是暗卫的本能,他在隐藏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隐匿在黑暗中。
可现在天色大亮,房中只有他和江淮渡两个人。
他们靠的那么近,再厉害的暗卫,也躲不进地缝里。
江淮渡目光渐渐阴冷,声音却温温柔柔地带着笑意:“小呆子,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怀孕了?看过大夫了?”
卓凌使劲摇头,惶恐地小声说:“我……我懂一点医术……我自己……自己诊得出来……”
从第一次在房顶上诊断出自己的喜脉,卓凌在无数个日夜都曾偷偷给自己诊脉。
喜脉的迹象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孩子,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那个小小的孩子住在他肚子里,让他又羞耻难堪,又温暖快乐。
江淮渡的目光落在卓凌的小腹上。
夜间欢愉的时候,他也曾留意到卓凌小腹鼓起的异象。
只是男身受孕之事太过飘渺荒唐,于是江淮渡一度以为,是那个小呆子太贪吃,吃得腹胀积食了。
可若卓凌真的怀了身孕……
江淮渡的目光阴晴不定,说不出是喜是恼。
卓凌在一片窒息的沉默中撑不住了,他慌张抱紧了自己的小包袱:“我只是……只是告诉你……江阁主三妻四妾膝下三男二女,必然……必然不想再要一个男人生的怪物。我……我这就走了……这孩子……这孩子也是要打掉的……我……我……我……”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淮渡的沉默像凌迟的刀,一片一片剜着他的心肺胸骨。
卓凌眼中的泪水摇摇晃晃,憋得心如刀绞。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温柔的笑,江淮渡温柔爱怜地抱着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像山一样坚不可摧:“小呆子,你的小脑壳里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乖,我派人去请大夫为你诊治,你别怕。”
卓凌泪眼朦胧地依偎在江淮渡怀里,乖乖地被抱上了床。
江淮渡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厌恶他。
反而温柔地把他抱起来,认真地说着负责人的话。
卓凌想,他应该信任江淮渡。
至少现在,他要很相信很相信江淮渡。
那是他此生唯一亲密到血肉交融的人,是他腹中胎儿的父亲。
江淮渡说过,要带他回家。
他怎能不信他。
卓凌窝在那个坚实的怀抱里,默默想:皇后娘娘,你曾告诫属下,闯荡江湖对陌生人要留着三分防备。那江淮渡他……他已经和我把最亲密的事情都做完了,他还算陌生人吗?
江淮渡眼底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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