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许多年》分卷阅读100

  说:“怎么,从10岁开始的童年嫌晚啊?”
  “不晚,该玩的带你都玩过了,你觉得不晚就行。”
  “那是。”
  阿诚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这支香他是花了点心思的。潮湿的苔藓,树林里被太阳晒干的木头,阳光在新鲜的草叶间爬上已经开始腐蚀的老木头。夏天的风停滞在阳光里,正如童年停滞在他们郊游写生的下午。
  那时候明楼骑着自行车带他们郊游去,明台不老实,被摁在前头的横杠子上,他听话,在后头抱着明楼的腰。一路晃晃悠悠地,日子也晃晃悠悠的。夏天日头有点毒,中午就躲在树荫里。明台被晒得睡着了,明楼就抓了一只知了放在他的耳边把他吵醒。他把背上的画架转过来画明楼,明楼就过来捉他的笔,在自己的头上加两个兔子耳朵,说带他们去仙境,然后把他们给卖了自己回来。
  那时候日子特别长,特别慢,如同夏日的阳光,热烈而悠长。
  所有人在阳光下,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夏天依旧热,就是阳光永远照不到他们。
  明楼知道他的心思,却不挑明,因为他也没有办法,又何必说出来,让彼此苦恼,只道:“过几天我们去后头把架子扶一下,前几天下雨,葡萄架子吹得烂七八糟的,要结葡萄的,我们还是好好拾拾。”
  “今年葡萄可以酿酒了。”
  “那就交给你和阿香了,两位都是行家。”
  “你就吃白食啊。”
  “我给你扶架子。”
  灯关了,也晓得他笑成什么样子。
  睡到半夜,忽然有电话。
  阿诚跳下床去接了,竟是周佛海。
  “是,我去请明先生。”他放下听筒,两人数了一分钟,明楼这才从他手里接过话筒。
  夏天天热,他没穿睡衣,就一件背心。放下听筒,抓了衬衣就套上。
  “拾拾,我们连夜去苏州。路上跟你细说。”
  “李士群奉了汪氏的手令,去拿蔡洪田。周佛海叫我去拦住李士群。”
  “蔡厅长?”阿诚瞪大了眼睛,“李士群真敢动他?”
  “有汪氏的手令,他谁不敢动?”
  “周先生啊。”
  “这话……周佛海心里大概也过了六七十遍了。”
  “不是……好端端地,关蔡厅长什么事?就因为他上次得罪了李士群,叫他难堪?”
  “谁知道呢,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说吧。”
  其实这件事,便是周佛海李士群都是说不清楚的。
  事情的起因在江都县。
  扬州李鸿章的旧宅子里的楠木是上等货,沦陷区物资紧缺,江都县长便动了心思。谁料蔡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既担了民政厅长的名头,就想着为桑梓做些事,叫专员去拍了照片,要为在省政府会议上潘的职。
  潘托人跟蔡的同学王求情,王是个见钱眼开的,张口漫天要价。潘实在没有办法,他的儿子娶了陈璧君的侍婢,有一层裙带关系。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去了南京。至于在汪氏面前说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了,李士群这么趾高气昂地坐在那里,想也知道没说什么好。言及“民政厅长手长”,更是十足十的鹦鹉学舌。
  “这件事是汪先生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那周先生的面子,李主任就不顾了?”
  “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能给周先生面子,都是听上头的行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楼晓得这边是碰了钉子。蔡也是个硬气的,他本来要去南京开粮食会议,听到了这个,反而就留在苏州,等着李士群来拿他。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明楼心里清楚已经不是李蔡之间的恩怨了,一时间做不得主。天色已晚,便同阿诚回了老宅休息,明日一早再回上海。
  “这件事你估计会怎样?”阿诚把他脱下来的衬衫丢进箱子里。
  “还能怎样?蔡洪田保不住的。”
  “那周佛海那边。”
  “保不住便保不住,你没听李士群说么?这事儿是上头的意思汪氏和周氏,你想得罪谁?”
  “不是我想得罪谁,而是不论哪一方都认为我们是周佛海的人。”
  “所以啊,得给我们的周先生出出主意了。”明楼笑起来,走到窗前,推开来,“晚上开着窗户吧,这里不比上海,不通风就太热了。”
  “开着窗户尽听外头知了叫了。”说归说,还是把蚊帐放下来,钻了进去,任他开了窗户,叫带着潮气的晚风透进来。
  “知了叫好呀,得让你叫又不好意思。”
  “别折腾了,明天一早还回上海呢。”
  靠着一起睡下,外头真有知了一直叫着,一声声催人入睡。直到后半夜才听得啪地一声,阿诚立即惊醒过来,掌了灯,揉着眼睛:“怎么了?”
  “蚊帐里有一只蚊子。”
  他耳朵背后被咬了一个包,借着灯能瞧见一个包,手臂上也有好几个。
  “别抓,抓破了更不舒服。”阿诚放下灯,抬头看着这帐子里。
  他们都能听见有只胆大包天的蚊子在蚊帐里来回巡游,最后还是阿诚耳朵好,眼疾手快,伸手把那只蚊子拍死在手心,碾了一手血。
  “看看都是你的。”他把手心摊到明楼面前,笑着给他看。然后又跳下床去,把手洗了,带了一瓶花露水回来给他抹上。
  “你可真是招蚊子。”阿诚一边抹一边道。
  “可不是?”明楼抓了抓脖子,“老家还是蚊子多。”
  花露水的香气散了整个帐子,外头的夜风进来,倒有些微微的凉意了。明楼搂着阿诚,望见窗外的月色从清漆木窗框上流进来,落在那张旧红木书桌上。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去高邮,回去路上也是好多蚊子,咬死我了。”
  “记得。”
  怎么不记得?
  阿诚忽然伸出手指,在明楼的鼻子上挠了一下。
  “干什么?”明楼握住他的手。
  “不告诉你。”阿诚靠着他的颈窝,蹭了蹭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吧,明天可有的累呢。”
  蚊子也够毒,第二日明楼站在周公馆的时候还觉得隐隐有些痒。
  “士群真是这么说的?”
  “人就押在苏州李士群家里,不然我无论如何也会先把洪田带回来见您不是?”明楼顿了顿又道,“此事牵扯到了汪先生,明楼不敢擅专,才先回来禀报您。当然昨天经过旧宅,想起家慈,就晚回了一日,实在抱歉。”
  “应当的。”周佛海垂下眼。
  他早孤,对母亲十分孝顺,自然是能理解。
  明楼见他神情,上前一步,低声递上一张纸条道:“阿诚截下的,那个电台。”
  展开纸条,又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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