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上,一抬眼,床边空无一人,只有床头柜一瓶玫瑰,枯萎的。
他就像在冰天雪地中饮鸩止渴般划动火柴的小女孩,他来到了书房。
他开灯,陈亦心和邵安都席地坐着,陈亦心在看一份文件,邵安在看陈亦心。
“等一下等一下!”陈亦心像是发现了什么很不合理的地方,“为什么代孕合同上的名字是我的?”
“嗯?我以为我们讲好了,我说希望孩子父亲是你。我以为你就明白是用你的。”
陈亦心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哇,原来我们这些天讲的都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我们把事情经过再捋一下。”陈亦心说,“邵禄城说你不结婚可以,想要股权可以,但如果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必须要有孩子。然后你回来和我商量,你说如果一定要有个孩子,你希望我是父亲。我原本以为你这么强调一下,是让孩子叫你爸爸叫我父亲。邵禄城要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当然想不到你那一层。”
“但孩子肯定是我们两个一起养,血缘上是谁的都一样。”
“但如果是我的,邵禄城会认?他要的是流着他血的孙子,他要邵安的。”
沉默片刻后邵安将那合同一盖:“那算了,这个孩子不要了,我本来也不想要。”
“邵安你想清楚,我觉得这是邵禄城底线了,他不可能再让步了。”
“不要了,我本来也不想要小孩。”邵安有些苦涩,“我对自己也挺没信心的。”他想到自己没有母亲、父爱又缺失的前二十年,“没人教过我,我也没有感受过长期的亲情和呵护,我不确定我会是个好父亲。”
陈亦心听了,不也坦然:“其实我也不想要的。”
“我一想到,我要对另一个生命负起责任,我就觉得恐惧。我也会为他规划好未来的每一步路,因为我知道那会少走很多弯路,并且是安全的。但孩子的白纸不应该由他的父母来图画,而是他自己。他舔过的蜜不会比蜜下的刀口少,而我一想到他也会被一些问题拷问,受折磨,受诱惑,痛苦却无法解脱,我会内疚和后悔,自己有什么权力未经允许,就将这个生命带上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们达成共识了。”邵安说,“孩子我们不要了。”
陈亦心问:“那邵禄城那边怎么办?”
邵安说:“会有办法的。死磕起来,肯定我活得比他久。”
“别说得那么沉重嘛,我觉得邵先生前途一片光明!”陈亦心随手抽了本书,“我给你念个故事啊,开心一下!”
他拿的是本电影的拍摄侧录:“,这个电影我是喜欢的。”他取出三个分册中的剧本,给邵安念了一段
白牡丹盛开似千堆雪,公主娘娘就在轩堂前教她抚琴,说了青鸾舞镜的故事。公主娘娘云:“宾国国王得一青鸾,三年不鸣,有人谓,鸾见同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青鸾见影悲鸣,对镜终宵舞镜而死。”
邵安听完点点头,不得其解地问:“这个故事什么意思?”
“就是从前有只青鸾,他很孤独,一个人没有同类。事实上‘没有同类’这种现象是非常常见每个人都有的,毕竟人与人之间都会有距离,无法百分百的感同身受。但是那只青鸾的孤独太深了,可他唱歌又很好听,跳舞也好看,但在遇到同类之前,他拒绝唱歌和跳舞。圈养他的国王就听了别人的荐言,在青鸾面前放了面镜子。青鸾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类,他唱歌了,他跳舞了,他没有遗憾地死去了。”
“嗯……”邵安表情有点纠结,“你不是说要给我讲个故事开心一下吗,这个故事……开心吗?”
“见到同类当然开心啊!”陈亦心叹了口气,站起了身,“算了,我去给你做饭了。”
邵安看着陈亦心朝自己走过来,他是欣喜的,甚至是羞涩,可是陈亦心没有注意到他,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拐角,邵安再往书房里看,只有玫瑰。
邵安拖着步子走进去,瘫坐在那个低矮的小书桌前,他拨弄着干枯的玫瑰花瓣,将它们捏碎在手心。他知道没有玫瑰花了,没有陈亦心了。
他翻开面前的文件夹,里面也不再是一两年前的代孕合同,而是ofii表,存款证明,欧盟保险单……整个文件夹都是陈亦心材料的复印件,他翻到最后一页,介绍信的落款是亚历山大?杜邦。
他的手指在那个签名上停留又抚过,如果橡皮擦一般将那个墨蓝色钢笔字迹抹去,他成功了,他抬起头,对面坐着亚历山大?杜邦
杜邦说,坐,will。
邵安坐定,杜邦微笑着:“或许我应该叫你邵先生,但是我看到你,我就会想到陈亦心叫你的名字。你们中国人的名字太复杂,所以每次亦心谈起你,都会说你的英文名。”
邵安有些愕然:“陈亦心…谈起过我?”
“那是当然,我现在都还记得他第一次说起你。”
“他说,‘he’s name’s will。well,heisalsomywill。’”亚历山大笑得和蔼,“这真是个好名字。”
“谢谢。”邵安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来谈陈亦心学籍。”
“他的学籍我们一直留着,事实上……”亚历山大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一直给他留着一份介绍信。”他将文件翻转后递给邵安过目,“只差我的签字和日期。”
邵安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惊愕了片刻后说:“谢谢。”
“但是will,在我签字之前,我想问问你几个问题。”
“请。”
“亦心并不知道介绍信的事情,对吧?”亚历山大问,“你这次来,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邵安坦然:“是。”
亚历山大又说:“而且你心里也清楚,当这封信摆在亦心面前,他会拒绝。”
“是。”邵安喉咙一紧,“但是他必须接受,走出去,去找什么……他得去,不然他会永远受折磨…他现在,就在受折磨(he’snowsuffering)。”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抬起的手掌微微朝下,是示意邵安先控制住起伏的情绪。
亚市山大问:“那他为什么会拒绝你呢,will?而我为什么要求一定要见你,当面、亲自给你介绍信呢?”
“will,我从他离开就开始等,我不知道亦心会不会回来,但我一直在等。他确实是很有天赋的学生,尽管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他都被那份天赋痛苦着,就像你说的,受折磨。”
“而他不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有天赋的学生,事实上不止是学生,我的一生,我的每一天都在每一个人眼中看到转瞬即逝的天赋,他们每一个人,哪怕不识字没有受过一天的教育,我们每个人都在某一瞬能体会到尼采,加缪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痛苦和快乐,人生如此漫长,一瞬的体验并不稀奇。”
“每个人,我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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