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卜事
乌镇卜家,说不上小,也说不上大,可关于它的奇闻异事却从没有消停过。
大户人家,藏污纳垢,随便捡一件,都是一段香艳故事,小茶馆里无聊的谈客们永远不缺话题。
可卜府与众不同,因为它没有男人,严格的来说,是没有成年的男人。
大家都觉得卜家祖先是造了什么孽,现在断子绝孙。哦不,子是断了,可孙子却还没绝。
卜清河是卜家唯一的孙子,他出生时胎里不足,又瘦又弱,养了好几个月还是一副小猫样,好像随时会断气。就这样,他在众人恶意的揣度下,磕磕绊绊活过了十来岁。
“我今天路过药铺,听伙计说胡先生又被叫到卜府去了。”谈客甲说。
“反正他一个月,总要去个几回,有时候芝兰来抓药,说是给老夫人的,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卜府那宝贝孙子,又病咯。”谈客乙道。
“你们觉得那小崽子这次能挺过来吗?”不知谁说了句。
气氛微妙的冷了一下。
“哎,这孩子也是遭罪,生下来就没离开过药罐子。”一旁上茶的妇人悄悄抹了把眼泪。
“我猜也就这几天了,卜老爷就是这么没的。”
“我看......”
......
“阿弥陀佛!”有人悄声念了句佛号。
众人一齐望去,那是一个僧人,僧人头上戴着斗笠,一身淄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僧人在这小茶馆中显得平平无奇,以至于众人都没注意到,奇怪的是,在他旁边立着一位小女童。
僧人和女童,怎么放在一起都不显得合适。
刚刚那抹泪的妇人迎了上去,她一展笑脸:“大师,来点什么茶?”
“有劳女施主,来壶热水就行。”那僧人道。
“好嘞,大师稍等片刻。”妇人有些沮丧,热水相当于是送的,赚不到钱。可出于对菩萨的信奉,她觉得这样想不对,忙在心里念了几句“罪过,罪过!”便去端开水。
众人停止了交谈,那僧人背对着,看不到脸。旁边的女童约莫七八岁,瓜子脸,长得还算白净,只是面有菜色,身量不足,一看就是终日不饱腹。
“敢问大师从何方来,去往何处?”刚刚说完卜府的谈客甲问道。
“吾乃一云游和尚,从天方来,归于洪冥。”僧人转过身,众人发现,他比想象的要老很多。
这和尚身材挺拔,声如洪钟,气若游龙,却长了一张老脸,那脸老的就像马上就要圆寂。
“敢问大师身旁这位是......”谈客甲继续问道,旁边的人瞪了他一眼,示意不要多事。
僧人没有在意,平平道:“贫僧云游至此,只是日前途径卧龙沟,于一队商贾同船,途中发生劫难,善哉善哉,这女童大难不死,也算与我佛门颇有些渊源,遂带在身边,寻地方安置。”
众人听罢,一阵叹息,再看那小女童,面上露出戚戚之色。
“敢问施主,可知莲花庵所在何处?”僧人突然问道。
“这个啊,在这的人都知道,不过,现在你可去不得。”有人说道。
“哦?这是为何。”僧人不解。
“这莲花庵自慧能师太圆寂,便破落了,全由卜府打点支撑着,最近卜府的孙子病倒了,庵里的的僧侣全在卜府祈福,现在里面只有几个看门的老尼。”人群中说道。
“既有要事,那贫僧也不便相扰,可知这卜府孙子得了什么病?老僧对医理略知一二。”
这时那妇人早已添上了水,听僧人这话,是准备去卜府,忙说道:“胎里带来的热毒,不能流血,哪怕是一个很小的口子,止血都非常困难,这也就罢了,偏偏那孩子气虚体弱,又伴着其它杂症,一发病就咳,咳得厉害了便带血,真是遭罪啊。”
妇人又感叹了一番,陪笑道:“大师可是要去卜府?待奴家前去通传一声?”
“有劳了。”
妇人离开,不一会便回来,带来了三位女子。
中心为首的女子较为年长,钗裙服饰也较为不同,可是若为夫人倒也显得太年轻些。她旁边立着两位丫鬟。
僧人正不知如何称呼,妇人开口对他道:“这是府里管事的姑姑,芝兰。”
芝兰并两位丫鬟对着僧人礼了一礼,开口道:“想必这位就是三姑所言的得道高僧,奴婢芝兰,奉老夫人之命,有请高僧上府上一坐,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渡难。”
“今日本应夫人亲自接引,只是府内事物繁忙,抽身不出,还请高僧见谅。”
“岂敢岂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完,便到了卜府。
卜府上下忙成一片,卜老太太也不怎么热忱,简单的问候过罢,便让芝兰带着渡难,去了卜清河处。
渡难看罢,只是摇头叹息,旁边的丫鬟婆子如同木偶泥胎,显然这样的结果已经见惯。
“大师可有什么高见?”芝兰问道。
“贵少爷不是早夭之相,薄命之人。然而早年福薄,命途多舛,若能撑到日后,自有他的造化。我开一副药方,虽不能治根,却能缓解,每当四季更迭时服用,便能缓解咳血之症,至于流血之事,只能尽量让他不受伤了。”
芝兰本以为大渡难有什么独到之处,当她听完却觉得也不过如此,每个看病的郎中都是这样一番说辞,开的药方子也大同小异,总共也就那几味药。
渡难开完药方,便不再停留,借故告辞。去见了莲花庵的住持静禅师太。
芝兰懒懒的打开药方,看着看着,神色越发怪异,这药开的也忒奇怪。芝兰这些年常去药房,对药材还是知道一些,她不敢私自做主,便去回了卜老太太。
卜老太太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自今天上午,胡先生对她说力不能及,束手无策时,她便想着听天由命,准备孙子得后事了。
芝兰拿来药方,她看也没看:“胡先生的药方吃了这么多年,现在到底也是不管用了,换个药吃吃也是好的,去吧。”
卜老太太太累了,她的脸上充满了人生的疲倦,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懒倦的味道。命运对她做了最大的嘲弄,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晚年连孙子都要离她而去。
她早已成为镇上有名的扫把星,年轻时还有人对她当面羞辱,现在老了,人们多少顾及点颜面,不再对她戳戳点点,却也把孙子的事坐实在她头上。
卜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兰蕙,帮我按按头。”
卜老太太娘家姓安,也曾是附近的大户,现早已没落。前些日子她到书信,娘家侄子烂赌,打死了人跑了,那被打死的拖家带口找上门来,逼死了侄媳妇,留下了一双儿女,眼看就要被卖掉。卜老太太派人出面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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