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他晚来疯急》分卷阅读4

  。
  其实这种关头,往哪儿跑都一样是绝路了。
  烈风如刀,凌迟般往脸上割,身后狼群追赶的动静却愈发响亮。魏尝冲蘑菇似的蹲在前边的魏迟高喊一句:“阿郎!”
  魏迟回过头,一眼望见大片通身雪色的狼跟在阿爹身后疯蹿而来,惊出“哇”一声,猛地跳起。
  魏尝一把捞起他,夹物件似的将他夹搂在腋下,停也不停继续前奔,见一旁薛璎步子渐缓,似体力不济,粗喘着道:“到我背上来。”
  停顿下来浪时辰不说,他背一个抱一个又能跑多快?
  薛璎摇头,咬咬牙勉力跟上他的步伐,一边抬手摸向自己的衣襟。
  在她的小衣内侧,贴身挂着一枚竹哨。
  竹哨一响,可能引来援兵,也可能引来杀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一直没打算使。但眼下已是必死境地,落到人手里兴许还有转圜余地。狼却没有。
  她一把拽出竹哨,吹响了它。
  几乎是下一瞬,三人左手边一面斜坡的坡顶便现出一道赤甲身影。对方现身如此快,应是在听闻哨响之前便已察觉狼群动静,先就在往这边赶了。
  薛璎见状重重吁出一口气,脚下步子放慢了些。
  魏尝尚未弄清究竟,就见顶上那人回头喊了句什么,十几名甲胄披身的男子便齐齐涌来,拔剑扎地稳住身形,从坡顶一滑到底。
  当先一人见一头雪狼将将就要追上俩人,身在半道便张弓拉箭,射穿了那牲畜的咽喉,然后扬个手势。
  十几人落地后一个字没有,立时在薛璎与群狼间站成铜墙铁壁般的一线,前后不过几息,便已与狼杀开。
  薛璎喘息着停了下来。
  魏尝跟着止了步,大约猜到这些人是她下属,不由心头一震。
  这批人身手了得,整肃相当,尤其打头那个射箭的,燃眉关头也身似磐石,有条不紊发号施令。
  如此阵容,绝非寻常打手,倒像训练有素的兵。可究竟是何等身份,才差使得了这般雷厉风行的铁军?
  他抱着儿子,惊疑不定地瞧了薛璎一眼。
  薛璎正盯着羽林卫与群狼的战况,提声道:“傅……”她将临到嘴边的“中郎将”三字吞回,改称“护卫”,然后道,“边杀边退!”
  傅洗尘听她不愿暴露身份,便也不以“臣”自居,回道:“小人明白!”说罢一脚踢开一头死狼,劈了几刀杀出重围,点了个人一道奔向她。
  他身上盔甲血迹斑斑,想来已在山中厮杀半日,到了她跟前极快地道:“小人先护您出山。”
  薛璎紧盯住他:“阿羽还在山中。”
  傅羽虽为女官,却另有一层身份,即是长安傅家养女,说来也算傅洗尘的妹妹,所以这事理该第一时刻知会他。
  然而傅洗尘目光一闪过后,依旧风雨不动地重复:“小人先护您出山。”
  薛璎便没再与他口舌,扭头看向另一名羽林卫,交代他立刻捎上两个人,一道去山中找傅羽。
  侍卫当即领命离开。她转而又看魏尝,见他出神地瞅着傅洗尘,不知怎么入了迷似的,疑问:“公子作何打算?”
  薛璎的意思是带魏尝一起走。若他确为良善,便是她的救命恩人,理当重谢。若他另有所图,如今她既已与下属会合,便也不惧事,反可借机将这号很可能来头不小的人物打探清楚。
  因为就在方才见到傅洗尘的一刹,她已经记起自己在哪见过那柄剑。
  但魏尝却回过眼,搁下儿子道:“狼太多了,他们未必撑得住,我留下一起断后,劳烦姑娘先带犬子走,待我出山便来接他。”
  魏迟一骇,一把圈紧他大腿:“阿爹要死一起死!”
  “谁要死了?”魏尝剜他一眼,说了句“听话”,悄悄在他掌心轻挠暗示一下,继而提剑杀进了狼群。
  薛璎并未注意到魏尝的小动作,见他主意已定,便也没瞻前顾后,指着他,挑了名近前的羽林卫吩咐:“务必保护好此人,将他活着带给我。”说罢转身离开。
  一旁魏迟撒了腿似乎还想去扒拉着爹,被身形健硕的傅洗尘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强行带走了。
  *
  日头偏西时分,三人终于顺利出山,到了附近一座简陋的驿馆落脚。傅洗尘将半道累得一睡不起的魏迟扛进厢房安顿,而后吩咐馆中下人给薛璎送食送水。
  薛璎将一应吃食验过毒,匆匆用上几口便入了净房洗漱,准备处理左肩伤口。
  她此行只捎了傅羽一名女侍从,眼下没人伺候,也不放心外人,便一切自理,褪下衣衫后踩入浴桶。
  热水一刹从足尖漫上,激得她僵冷发硬的双腿一刺一刺地疼。她极力忍耐适应,半晌才缓过劲来,软靠在了浴桶边缘。
  这一趟北上倒真可谓狼狈不堪。
  以她身份,本不该轻易离都。此次新岁元月来到北地,全出于阿爹,也就是先帝的遗命。
  先帝是在去年初春病逝的,临终当夜,曾将她唤到榻前,说龙床暗格内藏有半捆简牍,上边记载了关乎大陈社稷的策论,可对当今大陈大有助益的另一半却遗失了,得由她亲身去到卫国抛头露面,才能引出线索。
  届时,微服或公行都无妨,只切记不可过早,必须在来年开岁后。
  卫国是大陈境内的诸侯国。薛璎遭人追杀,正是在密访了卫王宫,离开卫国边境之后。傅羽昨日也是因此才对卫王生疑。
  浴桶里的水很快凉了下去,她抓紧清洗,处理好伤口,束整衣装,叫来候在房外走廊的傅洗尘,问他雪山那边来消息了没。
  傅洗尘说“尚未”。
  薛璎点点头,跽坐在一方铺了厚毯的独榻上,捧起跟前长条案上一盏热茶,抿了一口,垂眼道:“倒是差点就喝不着这样的热茶了。”
  傅洗尘知她心绪不佳,却不晓得如何宽慰,憋出一句:“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也不过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天相。”
  傅洗尘就又憋不出话了,颔首垂目在旁,恭敬默立着。
  幸而她也转了话头:“中郎将也以为,这次的杀手是卫王指派?”
  “不是。”
  “那是谁?”
  “微臣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便说明他已猜到究竟。
  薛璎一牵嘴角:“这次机会难得,她既已出手,便不会轻易罢休,恐怕还有后招。”
  “微臣今早已向邻城秘密求援,”傅洗尘眉头紧蹙,“但直到眼下都未有回音。”
  “消息被截了。”薛璎面上毫无意外,也不见忧色,似已有应对之法,转而问,“今日山中那对父子,你可认得?”
  “微臣不认得,但……”
  “见过那柄剑?”
  傅洗尘点头:“是前几日随您密访卫王宫时,在王殿内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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