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立在檐下,两指执着一片叶子,置于唇边,吹奏着一支不知名的曲子,清晨第一缕朝晖落在她年轻的面庞上,一双琥珀色眼珠凝视着上空,分外明丽动人。
那只鸟随着清音在空中徘徊,曲音乍高,它陡然自上空栽下,赤椽叼起一片梅花,翅羽平张,似一道光划过,眨眼间将花瓣投入了桌上的金杯之中,继而轻盈地翅落在一株三尺高的珊瑚之上,冲女子啾鸣了几声。
女子便自怀中掏出一粒珍珠大小的珠丸,就着半碗奶腴化了,递到它面前,抚摸着它光照人的羽毛,忽柔声唱道:“君为云间雪,我是地上泥。翩翩有时至,皎皎共此躯。清霜擢绿萼,红酥吐珠玑。无端风吹散,花落不沾衣。”她声音清婉哀绵,兼之曲调缠绵,词意悱恻,闻之令人心中一荡。
萧熠听出这是首艳诗,不由拧起眉,瞅了瞅宫饮泓,后者的目光却怔怔地定在那株红梅旁,浑然没听进去。他转眸一看,只见疏影横斜之后,那墙上笔走龙蛇地刻着一句诗“拂衣淡看风刀冷,知有梅花雪上开。”那字刚柔拙巧,迥劲秀逸,颇有些风骨意趣,看得出是个男子的笔迹。
宫饮泓已自墙头跃下,见那女子提防地抬眸望来,几步走近她身侧,低声疾语:“你认识谢驰岚?”
那女子神色一震,眸中警惕之色尤胜:“你是谁?”
“他的师弟。”宫饮泓乌眸直直凝视着她,“我叫……”
那女子惊怔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宫饮泓。”见宫饮泓诧然颔首,她顿了顿,似喜似悲地低喃,“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屋中香烟袅袅,那女子提着青瓷茶壶,缓缓地给他斟了一杯茶,仿佛在理清思绪,直到杯中茶满,她才幽幽开口道:“我叫殷蔓罗,是此地船工之女,谢大哥来此地时,曾救过我一命,还答应带我离开。”她顿了顿,终于抬头看向宫饮泓,“他临去时说,若是他三月不归,让我等一个叫宫饮泓的人。”
宫饮泓眼眸微黯:“他已经……”
“过世了。”殷蔓罗惨然一笑,“我知道。谢大哥是梅骨柔肠,世间雪压霜欺,总不会让这般好人活得太长。”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饮尽了一杯茶,一时无人说话。
直到宫饮泓一时不察,白雀自他袖间蹿了出去,欢喜地跳上了珊瑚树,冲树上那只鸟啾啾直叫,鸟瞅了他一眼,冷艳地转过身去,白雀倏然冲天而起,化出东皇隼的本形,猛地连鸟带树扑倒在地,瑶光一声清唳,怒啄它翎羽,两只鸟上蹿下跳地打在一处,一时鸡飞狗跳,一扫室内的哀默氛围。
殷蔓罗也撑不住莞尔一笑:“它们俩倒像是一对。”
宫饮泓松了口气,抬手将东皇隼招了回来,抚着白雀的羽毛笑道:“不敢,这东皇隼可不如你的瑶光漂亮。”
“这并非我的鸟。”殷蔓罗脸上笑意散去,“九月初三是门主寿辰,我会陪折雪城新任城主前去受封。这是我要代献给门主的寿礼。”
宫饮泓一愣,拢眉道:“可你说,师兄让我带你离开。”公输煌每年寿辰上,各门各派献上的美人无数,歌女舞姬,奇艳争辉。她说是去代献鸟,怕是与鸟一并被献了上去。
殷蔓罗微微低下头,又替他斟了一杯茶,轻叹道:“太迟了……这是我向阿雪姐姐求来的差事。我虽薄命,也想去谢大哥坟前拜上一拜。”
宫饮泓怔了怔,笑道:“殷姑娘,师兄既派我来接你,若我不将此事办好,怕他泉下难安,要来找我麻烦。还是请你禀明城主,回绝了此事吧。这只鸟,我代你献给师父便是。”
殷蔓罗摇摇头:“不必了。我训了它数月,它也只听我的话。”
宫饮泓想起她驱使鸟衔梅入杯的情形,心念微动,忽道:“如今城主病重沉疴,你长在府中,可曾听闻什么因由?”
殷蔓罗摇摇头:“城主的病来得突然,我不过一个训鸟的歌女,岂能知道城主的事?”说着她忽地一怔。
“怎么?你想到何事?”
殷蔓罗四下看了一眼,见门窗紧闭,方迟疑道:“只是闲话罢了……我幼时曾听人提起,说城主自海中救回了一名男子,两人情意深重,城主几乎与他一同离城,但不知为何,最终那男子独自走了,城主却有了江少爷。那时流言颇多,有人说,那夜曾见阿雪姐姐亲自将那男子引上了离岛的船。不过后来城主恩威日重,渐渐的也没人敢说了。”她抿了口茶,怅然道,“我想……也许城主是相思成疾。”
宫饮泓转眸望向萧熠,没想到江飞梓那个纨绔子弟还有这么曲折的身世……
一日辰光忽忽而过,宫饮泓又与殷蔓罗聊了许多谢驰岚的事,江飞梓也在外面求了一日的神,总算入了夜,两人都回到了房中。
江飞梓屏退了左右侍女,关上门窗,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也不点灯。他求了一日也不见仙人现身,下面的仆从当面只说他孝心可感天地,私下里也不知怎么说他傻。他今日去见母亲时,只见她已全然不复昨夜的好颜色,眼看没有几日好活,大厦将倾,他却被看得极紧,逃不出去,难道真要和母亲一起被困在此地?
他越想越焦急,恨不得今夜便冒险溜上一艘货船,就此离去。
就在他拍案起身之时,昏暗的屋中忽地一亮,桌上的油灯竟自己燃了起来。
江飞梓吃惊地抬眸一看,登时大喜:“神仙”
“闭嘴。”半空中冰雪之姿的仙人冷冷扫他一眼,止住了他脱口而出的惊呼,“本君原非常人可见,但念你孝悌之心,特开此恩。若你再招摇行事,将本君现身之事告知他人,休怪本君无情。”
江飞梓被他眼风一扫,顿时冷汗涔涔,忙跪下道:“仙君在上,请恕小人无知。”
“江亭鸾之病,本君自会酌情。”萧熠见他面露喜色,又沉声道,“你为人子,可知母亲为何而病?”
江飞梓低下头:“我……我只知是在近一月前,母亲忽然发作,府中大夫看过,却也查不出病因。”
“你父亲何在?”
“……我不曾见过生父,也不知生父是何人。”他怔了怔,面上闪过一丝伤心之色,“所有人讳莫如深,从不提起。”
萧熠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得又疾言厉色地震慑了他一番,离开了。
院中白月惨惨,他自去江亭鸾处看了一眼,只见她昏睡在床,果然又成了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看了眼桌上的茶水,沉吟片刻,又飘去了东南角的小院。
院落里冰雪堆积,寒意浸骨,一株红梅却开得十分妖异,房中亮着一盏灯。
萧熠刚飘进院落,却见灯火一闪,悚然熄灭,房中响起一声惨叫,接着是尖锐的鸟鸣。
他神色微变,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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