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的小径,走过了架在干涸池塘上的小小廊桥,走到了破败的屋子前面。
其实也不能说是“破败”,毕竟这屋子和上阁中的其他地方一样,建造得稳固而美,也并没有什么倾颓的势头,只是一间房子造得再好,若是长久没有人居住,便会让人生出衰败破落的感觉。
晏海站在那扇缺了半扇的窗前,朝里张望。
屋子里很黑,但大致能看清楚里头空空荡荡,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那半扇窗上。
窗上有一处鎏金的铜角,样式美,极为好看。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刻了字的铜角。
一面錾刻着朝暮二字,另一面刻着……
“昭明……”他摩挲了一下那两个字,近乎无声地念了出来,只觉得胸口有一些温热的东西在慢慢流动着。
“翠微君。”
晏海回了手,转过了身来。
神情之中带着些木讷的俊秀青年,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小卫。”晏海朝他笑了一笑:“许久不曾见了。”
卫恒往前一步,双手相叠,一揖到地。
晏海没有闪避,坦然承受了这一礼。
第36章
“你怎么认出我的?”
“翠微君早年多食雪霰花露,故而周身带有雪霰花的香气,这花别处是没有的。”
“有吗?”晏海拉起衣襟,低头闻了一闻:“怎么我闻不着什么味道?”
“那味道极其清淡,只是我负责集花露,故而能够觉察。”
“你的鼻子还是这么灵。”晏海往后靠在了窗框上。“殷十二见我时神情有异,他应该也认出我了。”
“但他并未认出我来。”卫恒对他说:“我当年尚且少年,如今面目变化极大,何况他那样的身份,又怎么会留意一个下人。”
“总是件麻烦事……”
“他如今身份不凡,杀他可能不太容易。”
“你到底在想什么?”晏海失笑道:“难道你以为他认出我,我就会杀了他吗?”
“这……”卫恒木讷的脸上带了一丝疑惑:“我以为按照翠微君的性子,也不会留下他的命来。”
“翠微君……”晏海敛了笑容:“还有什么翠微君?这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翠微君在我心中,始终都是翠微君。”卫恒认真地说道:“您当年于我的活命之恩,卫恒此生不敢忘记。”
“若不是你懂得航海之术,我也不会带上你。”晏海垂下眼睫:“哪来的活命之恩,不过就是顺手而为。”
“知恩图报,方是为人之本。”
“罢了,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晏海失笑:“殷九在船上不是总说缘份缘份的,姑且也就算做缘份吧!”
“卫恒斗胆问一句翠微君。”卫恒问出了见面之后,便存在心中的最大的疑问:“我本以为您这些年不过是厌倦俗事辟地而居,可又怎么会是在这样的地方?”
晏海环顾四周。
长满荒草的庭院,在月色下幽静而深邈,却又孤单又凄清。
“这昭明苑,原本是我初入朝暮阁中居住之处。”他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这里很好,有桃花,有池塘,那时候……并没有太多旁的人……”
那种失意之情,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了的。
或者说,他并没有刻意掩饰。
卫恒自然是看明白了,但是他又看不明白。
翠微君此人情致疏狂,心思难测,若说他怒起一剑杀人,喜而纵酒狂歌倒也无甚奇怪,但是失意……
听上去,好像还是为了桃花池塘荒院?
“卫恒是驽钝之人,还请翠微君说得明白一些。”
“小卫,你是个聪明人。”晏海笑了:“这十二年里,你成就了一代名医,这哪里是驽钝之人能够做到的?”
“若非翠微君赠予我的那半本……”
“关于那半本书,还真是我的错。”晏海打断了他:“若非我疏忽大意,又怎么会被月留衣夺了去!”
卫恒愣了一下,才说:“翠微君不需挂怀,这于我来说,也不过是命运吧!”
“若有机会,我定然……”晏海说了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
哪来的机会呢?
当年月留衣武功并不及他,尚且能靠着种种诡术全身而退,如今他武功全无,又如何能从月留衣手上将那半本书给夺回来?
“翠微君你为何功力全失?”卫恒果然问道:“或者是我看错了不成?”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这事说来话长。”晏海不愿再谈:“我寻你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重要的事情?”
“日间那两具尸体的事情。”
“那难道不是翠微君您……”
“我什么?你以为是我做的?”
“但是……”卫恒十分茫然:“我本也十分震惊,但是我想者翠微君您就在身旁,还以为这事情和您有关。”
“你什么时候见我有这样的本事?”晏海伸手,把手抵在了那半扇窗上:“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有那东西才能让人变成这种样子。”
他说得含糊之极,但卫恒却是明白的。
“怎么可能呢?”卫恒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晏海冷笑一声:“附骨之疽?”
“翠微君,虽然看着状况相同,但兴许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卫恒试图寻个理由:“当年我们可是都看到了,那一把火烧的,把什么都变成灰了。”
“我知道,我也这么觉得,什么都化作了灰烬。”晏海告诉他。“但是,这两具尸体变成尸体的时候,我也是亲眼看到的。”
卫恒已然面无人色。
“一定是当年的那些人里面,有人瞒着我私底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晏海的眼睛里,透露出浓重的煞气:“我当年果然不该心软,如今才会留下这样的后患。”
卫恒似乎也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两个人相对站着,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久别重逢的欢欣之意。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卫恒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绑着的那条红绳,那是自己离家时,妻子去庙中求来的平安绳。
“能怎么办?”
“翠微君,别人我不知道,您是一定有办法的!”卫恒对他说:“当年我们能够活着出来,也都是依靠您的缘故。”
“那时候,我还是翠微君,但现在……”晏海笑了一笑:“你喊我晏海就可以了,我母亲姓晏,我生在海上,这是我原本的姓名。”
“我不知道……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卫恒忽然有些站立不动,寻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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