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踟躇着道:“我从未出宫游玩过,连纸鸢都未放过,更不会民间时兴的斗蛐蛐、投琼之类的,先生可会嫌弃我?”
萧月白见颜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眼眶陡地发起热来,空闲的左手伸出食指来,又在颜略显圆润的面颊,戳了两下,这才笑吟吟地道:“我放纸鸢从来都是还未上得天去便落在了地上,斗蛐蛐未曾赢过,投琼每每都掷不出浑花来,殿下可会嫌弃我?”
“自然嫌弃。”颜从萧月白怀中起身,高仰着头,作出一副傲慢的模样,这模样尚未做足,却先忍不住笑了。
笑了一阵,颜松开抓着的萧月白的那根食指,转而拣起那罐子不知何时被自己丢在了床铺上的膏药,乖巧地道:“先生,我为你伤药罢。”
萧月白点点头,将裤腿往上扯了些,露出红肿的伤处来。
颜以指尖沾了些膏药在萧月白双足涂抹起来,萧月白不觉得疼,耳边却不住响起颜浸透了担忧的嗓音:“先生,是不是很疼?先生,我轻一些罢。”
萧月白抬手摸了摸颜的额发,摇首道:“不疼。”
“先生,你在撒谎。”颜眉间尽蹙,指着萧月白细细地打着颤的双足,“你都疼成这样了,何故要骗我说不疼?”
萧月白适才确实未觉出疼来,直到循着颜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双足上,方有疼痛顺着经络,自双足蔓延而上。
这膏药微凉,在颜的按压下,很快便渗进了萧月白的皮肤之中,将疼痛击退了些。
萧月白赶忙道:“当真不疼了。”
“真的么?”颜望住萧月白,肃然道,“先生你可莫要逞强,切勿欺瞒我,若是疼了,直言便可。”
自己较颜年长七岁,已过弱冠之年,颜此言一出,萧月白忽觉自己仿若不懂事的孩童似的,须得好生教训一顿。
萧月白失笑,伸手覆在颜的手背之上,保证道:“确实不疼了。”
“好罢。”颜原本全数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萧月白的双足,说罢,一抬首,却不慎从萧月白开了大半的衣襟中窥见了一段甚是细腻的肌肤,他立刻抽出被萧月白覆着的双手,猛然将萧月白被他磨蹭开的衣襟扯上,动作之粗鲁,几乎要将柔软的缎子扯烂了去。
偏是这时,外头有一侍女叩门道:“殿下、萧先生,膳食已备妥了,可要送进来么?亦或是要在饭厅用?”
颜默然着将萧月白的衣襟整理妥当,过了良久,方答道:“送进来罢。”
萧月白见颜垂着首,好似有些许不知所措,柔声道:“劳烦殿下抱我去桌案旁罢。”
言罢,他又主动勾住了颜的脖颈,打趣道:“殿下可勿要将我摔了去。”
颜抬起首来,怔怔地瞧着萧月白,将那双桃花眼中盛着的狭促笑意全数入眼中,而后堵在他嗓子眼的那口气终是散了去。
他一把抱起萧月白,将其安稳地放在了桌案前的矮凳上头。
片刻后,侍女一手推开门,一手端着食案,款步而入,行至桌案旁,抬手将菜肴一一摆开,分别是熘鸡脯、龙井虾仁、小酥肉、清炒芥兰,而后又有一侍女送来了贵妃红以及海参干贝粥。
颜取了一只贵妃红吃了,直吃到唇边尽是碎屑,尚未咽下,他又取了一只送到萧月白唇边,含含糊糊地道:“这贵妃红还热着,先生快尝尝。”
这贵妃红较荔枝小一些,乃是圆球状的酥饼,只底下略平一些,由掺有香料的红酥所制,颜色艳丽,香气诱人。
萧月白就着颜的手指吃了,又为颜盛了碗海参干贝粥,方压低声音道:“殿下,你认为是何人要害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投琼就是掷骰子,浑花是指六个骰子上的数字一致
弱冠之年指男子二十岁,这里萧美人二十一岁,阿十四岁
第17章起其十三
现下已是未时,明媚的阳光从雕有繁复纹案的窗棂倾斜进来,柔柔软软地扑腾到颜身上,将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打得纤毫毕现,浓密的羽睫更是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了两排阴影来。
那羽睫扇动了俩下,而后颜执起调羹饮了一口海参干贝粥,待这口热粥下肚,他以手托腮,道:“皇兄为人跋扈,得罪的人不少,但敢要他性命的怕是不多,若是一着不慎,被人发现了去,谋害储君,实乃是株连九族的弥天大罪,少有人敢这样豪赌罢。”
他夹了块龙井虾仁放入口中,虾仁鲜美,较海参干贝粥不遑多让,又有龙井嫩芽之香醇,滋味独特,他咀嚼了两下,虾仁便乖顺地滑入了喉间,他见萧月白不动竹箸,便夹了一块龙井虾仁送到萧月白唇边。
萧月白背光而坐,面容不甚明晰,只一双桃花眼却是仿若含着一汪春水一般,清澈、透亮。
萧月白将那块龙井虾仁入口中,又听得颜道:“谋害储君,若非是不知轻重,便须得有足够的能耐,而有能耐的……”
颜望了萧月白一眼,展颜笑了:“眼下最有能耐的便是我三皇弟了,他较我小不过半月,幼年时,我曾与他一道念过书,我素来愚钝,他之聪颖,我断然及不上,他又是我们之中最得父皇喜爱的,他母家又是镇国将军,手握五十万大军。”
颜的三皇弟颜,相貌出众,颇有才名,可惜将于天玄元年,即颜即位那年死于一场恶疾。
前一世,萧月白初见颜之时,颜已坐上太子之位,彼时,萧月白一直在外为官,且对升迁一事并不上心,故而对京中局势也不甚关注,至于其中秘辛更是无从得知。
但颜既能坐上太子之位,想来并非愚钝,而是藏拙。
不知颜幼年之时,颜可曾欺辱过他?
萧月白心间陡生疼惜,凝视着颜端丽雅致的眉眼,不由自控地道:“殿下,你可否同我讲讲你幼年之事?”
闻言,颜忽觉过去种种铺天盖地而来,下一刻便要将他一口吞下,他登时遍体生凉,紧接着浑身上下的皮肉全数紧绷了起来,面上笑意尽褪,骤然恢复成了旁人面前喜怒难辨的模样,左手握拳,右手几乎要将指间的调羹折断了去。
他的身量尚且不及萧月白,坐着之时,要微微仰首方能与萧月白对视,现下,他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俾睨之势盯着萧月白,直要将萧月白看作任人随意践踏的草芥。
待他看清萧月白盛着担忧的双目,他终是定了定神,拼命地将过去种种从脑中逼退,整个人随即柔软了起来,他又用了一口海参干贝粥,方含含糊糊地道:“先生问这个作甚么?”
萧月白心知自己怕是戳到颜的痛处了,方才着实是口不择言,遂自责地道:“是我唐突了。”
颜摇首道:“我不知先生为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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