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
霍英愣了愣,腾地站起来,把椅子拉到一边,竟也挨着时郁枫蹲了下来,带着他氤氲热烫的酒气,和一种要滴下水结成冰的神情,“我喝多了……我不能现在这样跟你说……”
“能说。我听。”时郁枫挪了个角度,直接攥住他的两只腕子。
霍英挣了一下,脚下不太稳当,“不能!”
“怎么不能,酒后吐真言。”时郁枫一把将他揽在了双臂之间,“我很想了解你,英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我更想理解你。好吗?”
靠在肩上的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没能挣脱,却也不肯好好靠着他,只是隐忍地颤,“那你不许告诉别人,”他流露出小孩一样的语气,“你没喝醉吧,你说话得算数!”
“没喝醉。”时郁枫笑了,试探着把他圈着,搂得更紧了些,由于身高差距,手长腿长,即便蹲着拥抱他也不觉得挤,“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还有守信。”
“……那我说了,”照旧是那种青雉的调子,引得时郁枫强忍一番才没去抚摸他后颈毛茸茸的碎发,霍英似乎酝酿了十几秒,再开口声音就变了,虚弱,但冰冷,“摩纳哥站的当晚,我把我平时开的一辆车的左前轮刹车片给拆了,是辆敞篷的揽胜极光,然后我切了个裂口装回去。那会儿还没确信是有人要害我,我也不想确信。我想看看,人为破坏之后再开动,刹车片是不是一定会出现一样的形变。”
说罢霍英推了推时郁枫,离得稍远了些,时郁枫得以看完全他的面容霍英整个人都灰白下来,只剩下嘴唇鲜红,悄然颤了颤眼睫,就这么看着他。
时郁枫被看怔了,好在霍英自己又开了口:“我打开车库,准备开出去试试看,结果有个人挡在我车库门口,就是那个厄里亚,然后他敲车窗,说要进来,我当时正好很想骂他,就让他进了,坐在我的副驾驶坐上,他又提起总决赛的事,他跟我说如果三千万不够的话,要多少钱他都给,他说他有梦想,他想要世界冠军,想让他老爸对他刮目相看。”霍英长长地顿了顿,“追梦小少爷啊,他真是真诚……又非常骄傲。”
“他放屁。”
霍英则死死盯着地面,扶了一下椅子,他才稳住,“反正在别人眼里,穷人干这行,成天没多大活头的,百分百就是为了赚钱啊……三千万我还不要,太不识抬举了吧?我就不是该有赚钱以外想法的人。可是不凑巧,我就有!”
话音一落,他把头低得更深了,“我改我那辆车的时候,买车已经把钱都快花光了,还欠了贷款,我在意大利,租个车库住里面,每天超市关门前去抢过期食品,去福利社跟流浪汉抢暖炉和牛奶,那会儿我想的就不是赚钱!所以我就这么骂他了,”霍英开始连珠炮似的小声骂,用英文,可某些说法还是让从小长在英语地区的时郁枫开了眼界,随后他听见霍英又说:“我把那小子给说哭了,说无地自容了,他居然说要杀我?然后他,然后……”
“然后什么?”时郁枫把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脸上却还保持着冷静。霍英就这么在他肩膀上哭了,他觉得这些回忆让霍英沉得有点深。
霍英也许是醉酒,蹲得越发不稳,又或者是,他正在害怕,在恐惧。他已经兜不住那些太久太久拼命拿着的脆弱,于是,这一秒,脆弱竟流露在这个第二次见面的男孩面前。因为这个男孩刚才好像跟他说过,“我想理解你。”
他却还是如梦初醒。蓦地抬脸,拽着时郁枫的衣角,惶惶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没问题……哥,哥!”眼见着霍英踉跄着要站起来逃跑,时郁枫先他一步站在他跟前,拽他到沙发边上,霍英扭着身子,挣得他心里发痒,力气也用不稳,最后俩人一块倒在松软坐垫上,他摁着霍英的肩膀,把他罩在身下,“你不用怕,更不用跑,”他又不假思索道,“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对不起你!所以你要把实情告诉我!”
霍英空张着嘴,看着他,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为这句“对不起你”,他脸上透出的湿润几乎要再次下泪,随后,便真的落下泪来,很不熟练,也很不争气地在下睫毛上抖,又在脸上纵横,“你把手借我一下……”他仰躺着不再乱动,只是摸黑一般去抓时郁枫的右手,抓住了,就盖到自己眼睛上去,“让你看我这么哭我还是觉得太丢人了。”
时郁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用左手和膝盖撑着重心,却不敢在那眼眶上用一点点力气。他出了很多汗。他知道,自己在剥开一个秘密,不对,他这是在剥开霍英……霍英就在他的手里。霍英潮湿地把眼睑和脸颊靠在他的手心。
似乎被这么捂着,霍英安心了些许,声音也闷闷地冷静下来,“厄里亚……他不只是单纯说说,我赶他下车,他居然拿出一个针管对着我,然后告诉我,他爸做的就是这个生意,”时郁枫听得头皮都麻了,感觉到手掌下眼睫的翕动,很柔软,很沉重,此刻他在安慰霍英,可也在被霍英安慰,“墨西哥,针管,大财阀,我就懂了,毒呗,心里最大的不是害怕,是愤怒,我想我去你爸的,没多琢磨我就把车开出去,还把敞篷打开……我得在人群里,如果在车库里被他扎了,那么大剂量的吗啡,我就成死了都没人知道的那种了。”
时郁枫只觉得烧心烧肺,眉心冒血。他看着霍英被汗濡湿的发梢,以及煞白的脸,就在自己指尖,竟眼眶生疼,憎恶和杀意比以往任何一次听到有关这人的谣言时,都要来得迅猛,已经让他感到麻木。他就好比一个丢失了所拜先神的虔诚遗民,怀着满心亏欠,终于游荡到找寻已久的庙宇,却亲眼看见唯一的一尊神像曾经如何被烤得崩裂,碾得粉碎,被打进尘埃。
而最残忍的是,这捧碎片此刻还带着天上缥缈的气味,就在他的面前,再聚成一个货真价实却伤痕累累的神灵。
“你继续说……英哥。”他极尽温柔地轻抚霍英半干的泪痕,“不用睁眼,我在听。”
霍英乖乖地蹭了蹭他,絮絮地回忆着,“他没有立刻扎,但他开始从方向盘上拽我的手,力气很大,很狂暴,用西班牙语骂我。车库外面是条马路,马路另一边,是条河,河边行人很多,我不能撞到他们,想刹车可是刹车片已经被我弄不好使了,然后那么大一越野车,就在蒙特卡洛那小窄街上扭,”他咬了咬唇,用力道,“我必须得避开行人……很快就滑在河堤上,俯冲下去,就这样他还在拽我的手。八十迈碰上一个废桥墩,厄里亚被甩到了河里。我系了安全带,大概头破血流吧,看着他挣扎,沉底,然后我晕了。醒来我听说他死了的消息。”
说完这话,他双手捏住时郁枫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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