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还要见死不救么。”于维山负手而立,很有些动容,“我们能有个积善行德的机会,也是为子孙后代留个福报。”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内里能得的利益,就是天知地知他知她也知的了。
如无例外,待此事一了,于家一个官商的名号就跑不了了。
本就是金陵首富,背后再有官家撑腰,那么江苏甚至两江首富,或许都可一期。
刘拂冲他一笑,看透不说透。
在饶翠楼重立声势这件事上,她们承了于维山极大的人情,她自也愿意看着他越走越高。
时已近午,日头愈发灼热起来,刘拂向着于维山抱了抱拳,算作告别。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于维山轻叹口气,到底没将犹豫许久的话说出来。
他背后站着偌大的于家,不似那帮年轻公子般可以随心所欲。
而且以那为首的祁国公公子对她的爱重,大抵也无需他出手。
只是想起去岁游湖共饮谈天说地的时光,心中到底有些空落落的。
见自家主人站着不动,深知主子心意的于家小厮忍不住道:“大爷,刘姑娘的事……”
“闭嘴。”于维山回目光,又望了眼远处的粥棚,“回府。”
他摇着扇子,口中哼着听不清词儿的小调,顶着艳阳一步三晃地向着于府的方向走去。
“爷,轿子!”
“走,着。”
一头雾水的小厮跟在于维山身后,莫名觉得自家主子唱的词儿有点耳熟。
等到快到于府大门,他才想起是曾在刘姑娘口中听到过。
似是什么……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因着记性好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只读过两本书不至于是个文盲的小厮摇了摇头,将这段完全不懂意思的词抛之脑后。
***
待到六月末,已要五两纹银才能买到一车净水。
当水价超过米价时,施粥的棚子日益减少,排队的穷苦百姓们却一日多过一日。
而饶翠楼的那口水井,只够楼中人简单的洗漱,和一日三桌的天香宴。
因着从两年前起就减少了留客的次数,是以饶翠楼的用水,要比其他各家少上许多。
不过紧巴巴的洗漱对于秦淮河畔妓子们来说并非什么大事,如今她们所有的心神,都聚在了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祭河神上。
即便低贱如尘埃,也不代表着她们愿意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去。
谁都不知道,那个被推下秦淮河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于不知从蔓延开来的无言恐慌中,刘拂依旧平心静气的折磨着在两个月后,就要就走进乡试贡院的五人。
在八股文章的折磨下,除了已知前情暗自担忧的周行外,每日来饶翠楼时,除了研墨所需只有一小杯白水可喝的其余四人,再无别的心力从擦身而过的妓子们身上看出任何不对。
从鸡鸣背书到天明赴学堂,从酉时下课到亥时出饶翠楼,他们全部的心神,都被一笔一捺占据。
对于刘拂来说,若非那日被周行逮个正着,她完全可以不心力的瞒过这五个傻小子。
而在周行一日重似一日的担忧中,刘拂也都寻着话语应对过去。
她成竹在胸的神情与满满的自信,让这三个月来在课业上被打压到抬不起头的周行再发不出一声疑问。
刘拂这个人,生来便能给人一种安然稳健的感觉。
在不安与“要相信她”间徘徊往复的周行并未料到,自己在不远的将来会是多么后悔。
***
一日送走了那五人后,刚在小晚的服侍下换好入寝时的衣衫,还未来得及脱去簪环的刘拂就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在令陈小晚去寻望日骄,且不许她们二人过来后,刘拂才拉着面如菜色的春海棠坐下。
“姐姐这般着急,可是有什么大事?”
他们今日作文时,杨李就寻着各种借口想将刘拂引出去,但都在那五人起疑心前,被刘拂轰了出去。
杨李自来就是个谨小慎微守规矩的,平日里万不敢如此大胆,若她猜的没错,他这般举动全是春海棠教的。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引起五人的疑心,让他们救她性命。
也是因此,在今日送人走时,刘拂才以明后两日她都会去书院为由,让他们近日不必再来。
不论是诱刘平江前来,还是试图拉五人入局,春海棠对她,可谓仁至义尽。
“姐姐,可是人选已定?”
春海棠颤了颤,眼中盈满泪光。她紧紧拉着刘拂手腕的手指炙热非常,在炎炎夏日中出了不少的汗。
刘拂浑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诱着她结结巴巴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与刘拂猜想的不错,经过这近两个月的筛选,那妖道已从金陵众妓子与贫寒农户之女中选出了献给河神的人选。
而与她猜测不同的是,这人选中最拔尖的一个,却不是她。
“谢妙音?”
刘拂口中轻念着名字,眼前已晃过两年前的上元佳节,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少女的容貌。
按着春海棠所言,那可怜的姑娘十余日前才过过生辰,正是六月十九,观音大士证道果位的日子。
观音大士手持净瓶柳枝,可起死回生灭天下火。
且谢妙音与她同年所生,亦是春龙降雨之年……也难怪会排在她头上。
只是这排名,却不代表着自己可以因此脱身。
那妖道以六根六尘六识选出的十八位姑娘,怕是要一同送给河神。
他与他背后之人,是不管不顾,一心要将事情闹大。
就算初时没有刘拂阻止周行告知徐思年与谢显,以妖道如此手笔,谢知府等人也难以知晓。
他们所图,不是江南百姓的福祉,而是让当今坐实了获罪于天的谣言。
以眼下的风平浪静,只怕那妖道之心极狠,会在她们祭河神无效后用自己的命平民愤,然后将黑水全都泼在当今身上。
如此狠辣不留情的手段,除了那位外不做他想。
以当今的控御之术,刘拂丝毫不担忧那幕后之人能翻出滔天的水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稍加助力外,想法子多为自己谋些福报。
可惜史料上并无有关这段事情的记载,一切全是她的推测。要是能掌握更多的信息,就能借由此事挣得更大的利益。
刘拂轻叹口气,揉了揉眉心,并未忽视身旁春海棠在她这一叹后,愈发悲切的神情。
“阿拂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姐姐成全。”
春海棠抖着嗓子,哀声道:“你说吧……”
“我想见见那妖……那道长。”
海棠姐姐既能提前得知这个消息,想来在盐帮或漕帮处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脉。
这事交由她来办,刚好能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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