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分卷阅读4

  抹在那符纸一角,沾过血的地方便开始燃烧,不疾不徐地向整张符纸蔓延。
  “不是,你这……”
  周淮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符纸。易燃的纸张很快烧尽,留下一撮轻飘飘的灰,长眼似的悉数落在月牙状的伤口上。
  青年似乎是被弄得痛了,即便在昏迷中,眉心也止不住地微微一蹙。
  不过这纸灰的效果立竿见影,几乎是覆上的一瞬间,伤口便不再渗血。周淮满意地起了银针,毫不知羞地夸赞自己:“还行,这么多年了手法也没生疏。”
  彭默默翻了个白眼,权当自己聋了没听见这话,又问:“别给我转移话题,我问你怎么知道他是龙?”
  “之前天降巨龙那么大动静,全城的人都看见你彭府中了奖,没出两刻你就给我送来一伤患,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猜出来。”
  彭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龙血是好东西的?”
  “这龙嘛,浑身上下都是宝,医书里也有各种记载,我一个当大夫的,不知道才没道理。”他说着,笑容满面地端起已经快盛满血的小碟,递在彭面前,“喝了吧,兴许能治治你那眼睛。”
  第3章坠龙(三)
  彭本来还在半信半疑,心说这姓周的也不知几句真话几句假话,再一看,一碗鲜红欲滴的龙血已经搁在自己眼皮底下,顿时头皮一炸,愣是把对方那满面春光看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他当下后退一步,拿胳膊格住了对方的手:“你有病吧?没事给人喝血玩?”
  “我要是有病,这血还轮不着给你。”周淮瞬间敛了笑容,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耐着性子解释,“龙血虽然谈不上包治百病,但功效绝非普通药草能比。你知道百年前冼州现龙的传闻吧?先帝病垂时,便是用龙血吊命,竟生生延出了两年寿数。你那眼睛我翻遍医书都无解,此番机缘所致,就算无用,也不妨试试。”
  彭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心说这人一认真起来就变得格外正经,有种隐隐的压迫力。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提及“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心动,这毛病跟了他二十年,实在烦得他够够的。
  他眼睛上的毛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小了说就是夜盲,往大了说就是举世罕见的夜盲。他白天是个千里眼,晚上是个睁眼瞎,落差之大好比三十三层离恨天直坠九幽地府。
  他看着那碗龙血,纠结得肠子都拧成了九曲十八弯,终于在对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慢吞吞地接住了。
  “赶紧的,再不喝凉了。”
  这好比说“药凉了”“粥凉了”似的风轻云淡,搁在这碗血上怎么听怎么得慌。彭把眼睛一闭,鼻子一捏,壮士赴死般将龙血一饮而尽。
  周淮嗤了一声,问道:“好喝吗?”
  “唔……还行。”
  彭没忍住咂摸了一下嘴,发现这血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腥,甚至还带有些草木的清香,像是用铁锅熬了一把加过盐的树叶子。再看那龙青年,流了那么多血,他好像也没闻到太重的血腥味。
  真是奇怪,难道龙血都是这个味道?
  周淮拍了拍那青年一动不动的胳膊,用品菜的语气说:“全天下最好喝的龙血就在他这儿了。”
  彭从头到脚每一根汗毛都齐齐打了个寒噤。
  “感觉怎么样?”周淮朝他努了努嘴。
  彭眨眨眼睛,这一碗龙血下肚,着实……没有什么感觉,胃里不冷也不热,就好像喝了碗稀松平常的菜汤。不,菜汤还能顶饱呢。
  周淮见他不答,索性准备亲自求证,手指随随便便那么一弹,隔着老远就把带罩的油灯给弄灭了。
  “靠!”
  彭一晚上受了两次惊吓,好巧不巧外头又炸了一道惊雷,轰隆一声好像就劈在头顶上。他整个身体都麻了半边,激灵往后小跳了一步,睁大眼睛想看清点什么,终究只能看到一片毫无破绽的黑暗。
  如果此时盯着他的眼睛瞧,就能看到那白日里亮得惊人的双眼,吹灯拔蜡似的不见一点儿神采,空洞得跟盲人无异。
  待重新掌了灯,屋子里亮堂起来,他才眨么两下眼,像从灯芯里捡了一簇火苗搁在了瞳孔里,重新灵动起来。
  “啧,”周淮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鄙夷,“早知道没用就不给你喝了,简直浪。”
  彭:“……”
  周淮又给那青年把了一次脉,便打着哈欠披衣起了身:“我睡觉去,你照看好他。这大堂里凉,明早还得给人看病,你给他随便搬哪屋去,别在这放着。”
  “不是,你……”
  周淮又拍了拍他的手,把他没说完的话噎在喉咙里:“诊金你看着给吧,多给点也行,就当做善事了,积阴德。”
  彭把眼睛翻得只剩下眼白,心说您老真是大言不惭,脸皮比那被龙震塌的院墙还厚。
  周淮也不管别人怎么背地里损他,又蹬蹬蹬地回了二楼睡觉。这人也真是八风不动,发生了这么大事,他居然能睡得着。
  彭小心翼翼地把那青年抱起来往隔壁走,别看他瘦得跟营养不良似的,分量还真的不轻。彭实在想不出这重量到底是长在了哪,吭哧吭哧地给他换了屋。
  这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连根骨头都没摔断,不愧是龙。
  可是既然连根骨头都没摔断,那他颈侧的伤又是哪来的?
  彭这么想着,皱眉瞟了一眼油灯,心说济人堂就是穷,连个亮点的油灯都买不起,赶明儿给他们送一批,就当做善事,积阴德。
  外面雨还在下,声势不减,看样子这一宿是不会停了。他打热水给青年擦了身,除去一身血污,借着昏暗的灯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竟“咯噔”一声,呆住了。
  这些年他随商队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各色各异的美人,却从未有像面前之人一般正戳胸口的。这人好像把所有深邃内敛的美都集于己身,而舍去一切浮华辞藻仿佛把玩多年的紫砂壶。
  这样一种深沉的神`韵,实在不该出现在这么年轻的一张脸上。
  心里不可抑制地荡漾了一下,彭托着下巴瞧他,眼睛眨也不眨,生怕他从自己面前溜走似的。他无意识地攥着青年的手,那只手冰冷而干燥,手指像他的人一样修长苍白,有一点单薄,一握之中却仿佛包罗万象,眨眼间便可翻云覆雨。
  小纨绔二十年来第一次春心萌动,就是给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甚至不是个人。他自己都不晓得这份情愫缘何而生,心底那颗种子却已在暴雨中吸饱了水分,随时等待破土生芽。
  暴雨下了一宿,第二天黎明之时总算是意犹未尽地停了。正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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