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分卷阅读24

  龙王,还是选择老老实实闭了嘴。
  彭这才看清了这位龙护卫长什么样,用力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眼睛又出了什么毛病这人身上穿着一身好像从来没洗过的灰衣,踩着一双仿佛在泥塘里上了色的灰靴,头顶一头宛如褪了色的灰发,眼里还搁着一对颜色诡异的灰瞳,唯有皮肤苍白得跟龙王不相上下。
  正是周淮嘴里那“灰扑扑的护卫”无疑。
  彭忍不住打量了他好几眼,九渊面不改色地接受审视,尽职尽责地把饭菜一一摆好。
  其实他身上的衣物都是新的,比刚从水牢里滚过一圈的众人干净多了。人就是喜欢灰色,龙王也管不了他。
  如果把墨问、九渊、李摆在一块儿排排坐,那就是个极度鲜明、由深入浅的阶梯黑夜里的黑龙、雾霭间的灰龙、日头下的白龙。
  彭觉得龙族的人八成脑子都不太正常。
  巧了,正跟龙王对他们彭家人的看法如出一辙。
  几人如狼似虎地把饭菜挑三拣四,最爱吃的搁在自己眼前头,剩下那几盘素菜就全落在了龙王那里。彭有些不忍心地给他推过去一盘肘子一只鸡,结果李一撩眼皮:“不用。”
  潜岳先抱着热腾腾的米饭干啃了半碗,李独自开了一壶酒,对着嘴灌了半壶。九渊眼皮一跳:“王,您身上还有伤,少喝点。”
  李实在没什么诚意地“哦”了一声,放下酒壶吃了口菜。
  彭偷着眼瞧他,心说看不出来这龙王还是个酒鬼,喝多了会变成醉龙吗?
  众人各自狼吞虎咽,筷子上下翻飞,碗碟叮当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的丐帮在过新年。李忽然抬头看向干戳着的九渊,疑惑地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这么快。哪里吃的?”
  “冼州南边那条河里。”
  彭嘴里正含着一口米饭,直接喷了个天女散花。
  潜岳适时抬头,端着海碗从碗边瞧他:“不会吃到虫子吗?”
  “一起吃了。”
  彭咳了个昏天黑地,差点因为一粒呛进气管的米结束自己传奇话本般的一生。
  李皮肉分离地扯了下嘴角,对这个护卫做出了独断专行的评价:“你还真是不讲究啊。”
  柳众清就被见饭眼开的众人这么撂在一边,竟丝毫不以为忤,依旧面带笑容地干戳着当摆设。李拍了拍长凳让九渊坐下,不知怎么想起了这个奇怪的魂儿,又抿了一口酒,随嘴道:“你继续说。”
  几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齐刷刷停顿了一下,又纷纷再次扎根于鱼蛋肉菜。
  柳众清完全不受他们的漫不经心影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根玉簪是在下发妻的。”
  彭含混地“唔”了一声,捧场道:“那你应该挺有钱啊?能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簪子……高中了吧?状元还是榜眼?”
  书生一欠身:“这簪子不是在下送的。”
  “啊?那是……嫁妆?”
  书生摇了摇头:“这枚簪子是知府大人赠与的。”
  彭惊讶地抬起了头,好像从只言片语中挖出了某些八卦:“然后?”
  “贱内与知府私会,被我捉奸在床,于是我便把贱内杀了。”
  众人:“……”
  彭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挑战,他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到底没有修炼到“杀人放火”的层次,一时间有些结巴:“不是,你……你老婆跟别人偷情,你问也不问就……就杀人?而且你怎么就肯定是你老婆的过错?万一是那个什么知府逼迫的呢?你这也太……”
  “不,在下肯定她是自愿的。”
  “那你也应该去杀知府啊,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那狗官不是判了很多冤假错案吗,你怎么不去为民除害?”同为女人的潜岳十分不满地皱起了眉。
  柳众清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踱起步来,语调不紧不慢,脚步不疾不徐:“那日我将他们捉奸在床,并没有立刻杀她,因为我发现她已经怀了知府的孩子。她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红杏出墙,我假装相信,并装作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儿子,一直照顾她直到孩子出世。”
  “你怎么知道那肯定不是你的孩子?”
  “因为我从来没有碰过她她以为我碰了,其实没有。”
  彭瞬间觉得这人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可接下来,这书生说的话就绝不仅仅是“有病”的范畴了:“等她生下那个孩子,我便用家里的菜刀砍下了她的头,剁掉她的四肢,每天往知府家里送上一块。我还掐死了那个孩子,放在铁锅里煮成了汤。知府爱吃狗肉,我便骗他说那是狗肉汤,看着他吃完,才告诉他那是他亲儿子。”
  彭伸向排骨汤的勺子倏地停住,有些僵硬地回手,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柳众清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但面色平静似水,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得意来,仿佛在夸耀自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伟业。
  “后来知府把我处了刑,自己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没过多久就突发恶疾死了。”他轻轻挑着下巴看向彭,“所以我说,我不冤。”
  确实不冤,甚至还有些死有余辜。
  一时间无人接话,潜岳的手已经按在了刀上,好像随时准备让这只自大妄为的鬼再死一次。柳众清目光不躲不闪地盯着她的刀,唇边勾起一抹讥诮似的冷笑:“不才祖上曾有一些符道术法的造诣,我也跟着学了一点皮毛,知道那个大阵可以激化人内心的情绪,越是喊自己不冤,就疯得越厉害。看看怎么着,都变成了只会鬼哭狼嚎的厉鬼。”
  他十分轻蔑地耸了一下肩:“事实上有谁不冤呢,那孙小是赵员外家里一名家奴,被欠了三个月工钱,又恰好于天黑路滑之际扶着醉酒的老员外途径一口水井;那吴元是城里出了名的偷扒惯犯,曾偷过一户人家给老父治病的救命钱;那姓蒋的有妻有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浪子,经常在雨夜佯装忘了带伞,看到有长得好看的姑娘就主动凑过去攀谈;至于那曹子靖邻里八乡都知道他日日喊着想杀了他那痴痴傻傻的老母,也不知菜刀究竟是谁从谁手里抢下来的。”
  他又无甚所谓地一摊手:“当然,知府这案子也断得不太妥当,人固有罪,但罪不当死,否则喊什么冤呢。”
  “柳、众、清。”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把这名字一字一字咬了一遍,“众人皆清唯我独浊,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好名字。”
  柳众清一躬身:“承蒙龙王抬爱。”
  李端着酒杯在盘子上碰了一下,不知跟谁干了杯,随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区区一个府衙,能造得起如此规模的水牢;区区一个知府,手里这么多冤假错案;区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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