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分卷阅读69

  风吹动,哗哗作响。房间空荡荡。
  难道方才没有冥想吐纳,只是太疲累,睡着了?
  做了一个梦?
  自打分别,这是他第一次梦到逐流。
  程千仞揉揉眉心,梦境的真实感令他烦躁不安。
  ****
  顾雪绛进门行礼时,温乐本是要上前扶他:“你来啦。”
  他不着痕迹的避开,长揖及地,一丝不苟:“草民顾雪绛,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温乐一怔,回手:“赐座。”
  两人隔案对坐。顾雪绛一言不发,低眉垂目。
  温乐小时候不懂事,常以敛息法器蒙蔽宫廷禁卫,溜出去玩耍。皇都各处巡防将领都知道‘防火防盗防小公主’,一旦发现,要么安排护卫暗中保护,陪她逛街,要么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送她回去。
  但若赶上花间雪绛当值,她就倒霉了,要被拎兔子一样提溜到宫门口。
  还要挨教训:“殿下,臣真的很忙,兄弟们执勤也辛苦,您就别给臣等添负担了。来,吃糖。”
  私自出宫温乐理亏,不敢向父皇告状,只能忍下。背地里骂他神仙模样,恶鬼心肠。
  后来糖吃多了,吃人嘴软,一来二去,倒与花间雪绛熟悉起来。
  “你别单手拎着我,我也是个姑娘,不要面子的啊?”
  “你还知道自己是姑娘,宫里呆着不好吗,非要出来?”
  温乐做贼一样扯他蹲下:“悄悄告诉你,我一直觉得五哥没死,只是背着大家出去玩了,我早晚抓到他。”
  后来她长大了。渐渐懂得许多事情。
  比如人死不能复生。比如怎样做好一个皇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从北方南下,八千里风尘。你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
  ‘打马球那天,我的白云马就在建安楼下吃草,你与它那般相熟,打个唿哨它就跟你跑,为什么不用?’
  ‘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她想了很久,只说道:“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微凉秋风灌进屋来,吹散香炉青烟,不多时,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四位侍女轻手轻脚地去关窗。
  女官捧来一只长匣。
  顾雪绛双手接过:“谢殿下恩典。”
  温乐:“打开看看。”
  长匣由一整块美玉雕琢而成,光洁剔透,匣中却不是珠宝。
  竟是一把刀。
  刀身狭长,深青色刀鞘,三道绯色纹路蜿蜒其上。
  如一江春水,倒映三枝桃花。
  清鸣乍起,刀锋出鞘,满室生辉!
  一泓寒光照亮他的眉眼。
  顾雪绛怔怔看着,指尖微颤。
  他好像回到了恢宏大殿,琉璃砖映出他的影子。
  那个老人不怒自威,声音雄浑:
  “怎么样?”
  “好刀!”
  “越好的刀,越难驾驭,出鞘不慎,伤人伤己……我朝年轻一辈中,你的天赋最优秀。朕希望你,用好这把刀!赐给你了!”
  “臣花间雪绛,谢圣上隆恩!”
  春水三分。别来无恙。
  他捧着刀,霍然起身,庄重地行拜礼。
  温乐公主:“落雨天留客,我却不愿多留你了。你走吧。”
  顾雪绛再拜,怀抱玉匣退出去。
  “殿下,您那么大功夫帮他找刀,就这样让他走了?”不说点什么?
  温乐公主立在露台边,看檐上雨帘:“些许功夫算什么,他若是心里有我,那前路刀山也好,火海也罢,我都陪他闯一闯。可惜他以前无法无天,现在没心没肺……君即无心我便休,纠缠作甚。”
  女官赞叹道:“四海之大,豪杰如云,殿下皎若九天明月,群星追随。定有比顾公子更胜百倍的才俊。”
  温乐公主只是笑着摇头,不答话。
  “取我的琴来。”
  既然人事离分,不似当年。
  我不能为此做什么,也不会做什么。就为你弹奏一首,从前的曲子吧。
  ***
  举步下楼的顾雪绛,只觉怀中玉匣重逾千斤。
  忽听得一阵琴声飘来,泠泠如流水,渺渺如云烟,不由脚步一顿。
  往事纷繁,如洪水崩堤,扑面而来。
  天资出众,八岁入道。
  十四岁成为家族资源全力支持的对象,前呼后拥,少年得志。
  十五岁突破凝神,人皆道此子前途无量,可窥圣人境。
  十六岁被钦点为京畿禁卫军右副统领,与他同辈的世家公子,无人敢撄其锋芒。
  他在最好的年纪,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十九岁夜巡,孤身入重围,杀魔族二十,全身武脉碎裂。成了个废人。
  未过半月,被人举告通敌叛国,卷入‘青霜台’重案,锒铛下狱,三月后脱罪释放。
  家族除名,逐出皇都。一夕之间,繁华散尽,灰飞烟灭。
  顾雪绛离京时,平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朋友避之不及,看他不顺眼的敌人送了他一坛好酒。
  说只爱他财权容貌的花楼姑娘们追出来,六架马车坐满,十里相送。
  “公子一去,水远山高,怕是相见难期。”
  “莫哭了,我总会再回来的。”
  他对怀抱琵琶的姑娘说:“弹什么‘凉州词’,换一首‘春日宴’来。”
  琵琶声咽,顾雪绛登车远去,瘦马嘶鸣,烟尘滚滚,巍峨的皇都被抛在身后。
  十里红妆,华灯焰火,明枪暗箭,真情假意。尽成过眼云烟。
  ***
  侍女将他送至楼下,眼看雨幕重重,铺天盖地。
  “公子带一把伞吧。”
  顾雪绛正要道谢,忽见不远处一人撑着伞,独立雨中,身姿挺拔,疏朗清举。
  天青色洒金桃花伞,是他画的。
  那人见他下楼,快步迎上。
  顾雪绛接过伞,为两人撑起。
  林渡之一手抱玉匣,一手握住他脉门,输送真元驱散寒气。
  没走几步,道旁树上跳下两个人。滴水不沾,周身像笼着一层烟雾。
  “你们怎么……”
  徐冉:“我们也不想来啊。谁让你仇家遍地?万一路上遇见什么事,你要抱着鹿瑟瑟发抖吗?”
  程千仞看着匣子:“这个能卖多少?”
  顾雪绛惋惜道:“这个不能卖。”
  徐冉:“那我们怎么来钱?”
  顾雪绛:“参赛,然后下注全副身家买自己赢。”
  “好啊!”
  四人边走边说,渐渐远去。
  第52章我什么都有。
  那场至极的比赛结束后,南央城每座市坊、每条街道都热闹起来。有人亲眼观战,回去口述,渐渐流传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版本,总离不开两个英雄故事。于是其他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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