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分卷阅读91

  么在这里?管事,我记不清了。”
  程千仞稀里糊涂跟人回去。
  城北住着皇都的权贵们。
  几乎一座府邸就占据一条街,‘平国公府’、‘宁国公府’、‘安山王府’、‘神将府’……那些大红灯笼、赤金牌匾与白玉狮子都气派得惊人,威压浩荡,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知在老街深宅间走了多久,老管事步伐停下。
  程千仞抬头一看‘朝辞宫’。
  嗨呀,累死,终于到家了。
  ***
  皇都里,除了天子皇宫,只有首辅的府邸可称‘宫’。以此彰显地位超然。
  程千仞只在正门望了一眼,便随管事走偏门进府。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了,从南渊毕业,就在这座大到无边无际,规矩森严、充满秘密的府邸里算账。
  府分内外,刚来时,他转了半月,走过亭台回廊、见过湖光山色,也没转完外府。虽然大,却极清净,有阵法除尘,连洒扫仆役都一并省去。
  首辅大人确实有很多帐需要算。
  单这间宅邸,维护阵法的灵石,一月就要消耗百斤,一年消耗千斤。更别提他名下还有十余座灵石脉矿,遍布大陆。
  “穷命,记着几千万的帐,兜里没有二十两。”
  话虽这么说,但活不累,工钱高,厨娘手艺好,他又独居一座小院,外府风景如画。
  有吃有住,神仙日子。
  回到院子里,沐浴更衣,还未睡下。管家便来敲门,身后跟着一群护卫,示意他跟上。
  护院都有凝神修为,可夜间视物,却提着灯笼为自己照路,程千仞越走越觉心慌,这是通往内府的路。主人住在内府,平时他们外府的下人,是不能靠近的。
  难道今天私自出府的事情败露了,这里要辞退我?首辅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都等不到明天再说?
  辞就辞吧,反正工钱攒的多,也不用沦落天桥。
  他们在一道拱门前停下,管事嘱咐道:“见到尊者不要怕,问什么答什么就好。自己进去吧。”
  程千仞胡乱点头,踏入门中,眼前一花,视野豁然开阔。
  夜空如穹庐,一道细碎的星河微光闪烁,隐没于远方起伏的山峦线。
  程千仞环顾四周,湖水浩渺无边,脚下是铺设在湖面的木道,曲曲折折地通向湖心。
  木道两侧嵌着石莲花灯台,灯芯金光闪烁,像一条金带,与天上星光在湖水中交织,光影明暗,似真似幻。
  湖心岛笼罩于白雾中,程千仞顺着木道走去,四野寂静,只有虫鸟鸣叫。夜雾渐深,风里盈满水气与浅淡荷香。自己好像正穿过仙境,要去见仙人。
  别有天地非人间。
  迷雾飘散,水谢四周白色鲛纱低垂。栏杆边似有一人,隔着纱帐看不真切。
  程千仞上前行礼:“叨扰,请问内府如何走?”
  那人声音微哑:“你去内府做什么?”
  程千仞觉得这个理由非常难以启齿,显得自己很脸大:“……尊者召我。”
  宫里称首辅为大人,宫外称之为尊者。
  “哦,我便是。”那道人影向他招手,姿态随意,像招什么小宠物:“来。”
  随他话音落下,轻柔的帐幔被夜风吹起,无声翻飞。
  人影显露,程千仞心下一惊。
  与传言中截然不同,这位站在王座背后的大人物,正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外袍,露出洁白而柔软的里衣。他甚至没有束冠,墨发披垂至腰畔。
  广袖下伸出一只手,寒玉般剔透,拄着一根墨色手杖。
  月华银辉落在他的青铜恶鬼面具上,勾勒出狰狞轮廓,才证实他的确是首辅。
  “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
  这副闲适的居家模样,全不见山海威压,使程千仞不觉畏惧,只感到十分尴尬心慌。
  路上琢磨过的,如何行礼,如何称呼,全忘得一干二净。
  长案上放着一张破木板,与金玉辉煌的仙境格格不入,那人垂目念道:“‘渡船拉纤捞沉尸,写信抄书做文章。’你本事这么大,当个账房不觉得屈才?”
  程千仞:……不……吧。
  “罢了。”首辅见他支吾说不出话,也不为难,自径坐在榻上:“来给我擦擦头发。”
  阴影里走出低眉垂眼的侍女们,捧上青玉托盘,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程千仞愣怔一瞬,拿着绢帕,绕到那人背后,跪坐榻上。他忽觉姿势别扭,但已经坐下,再移动位置才更别扭。
  这个距离太近。好像一低头,就能碰到对方氤氲着水汽的发丝。
  人紧张时,就爱胡思乱想。首辅将近两百岁了吧,头发保养挺好啊,没一根白的,摸起来比细绢还光滑。
  星光落湖,夜风中荷香清浅,纱帐飘飞。
  铜鹤灯台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投照于一处。
  “以后你就跟着我罢。”
  ****
  程千仞一夜之间高升了。从外府升到内府。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擦头发的手艺特别好。
  或许正赶上贵人出浴,夜里听风抱月,闲来无事,就想找个擦头的。
  擦头就擦头吧,反正首辅大人是个特别好的人。丝毫没有架子。
  他随身侍候从未感到压力。煮的茶难喝也没事,首辅耐心又温和,手把手教他。
  珍馐美食变着花样吃。生活只有一点不顺,程千仞一边磨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这两日身体抱恙?”
  “劳尊者垂问,没有大碍,睡梦不安而已。”
  首辅思索片刻:“内府护院阵法夜间开启。你没有修为,会被威压惊扰。从外间搬进来吧,与我同睡。我可以为你抵挡化解。”
  程千仞稍有迟疑:“会不会打扰……”
  首辅打断他:“你晚上睡不好,白天怎么做事?”
  当天夜里程千仞明白为什么了,这张床很大,七八人并躺不成问题。只睡他们俩,一人占一边,互不妨碍,打滚跳舞都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被褥极度舒适,躺下就像是陷在轻软温暖的云朵里。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晨,程千仞自觉服侍对方更衣束发。
  似乎是因为一起睡过一晚,那人说话更加随意:“以后别叫尊者了,你是我近侍,称呼上需与别人不同。”
  睡觉也不摘面具的首辅大人双臂张开,程千仞便俯身为他系腰带:“那该如何……”
  “允许你叫我主人,或者悄悄叫我名字,朝歌阙。”
  程千仞:“……”
  总觉得‘主人’哪里怪怪的。错觉吧。
  如此过去一月,程千仞为对方磨墨润笔,念书添茶,随侍左右。后来朝歌阙说,府上账册没有人清算,令他坐在一旁算账。从此他们白日里共用一张桌案,互相递笔磨墨。同进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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