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逸白整个人都窝进了被子里,额头上的毛巾掉落在一旁。
大概是烧得难受,被子里闷闷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温言心口发紧,仓促走到床边捡起毛巾,伸手时却被陆逸白警觉地一把打开,清脆响亮的声音仿佛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凝结了。
温言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心里空荡荡的,她知道陆逸白在被子里也睁着眼睛。
陆逸白始终背对着温言,半晌,才虚弱开口。
“温言,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
“温言,你小时候能经常见到你妈妈吗?”
“没有。”
温言很小的时候,她阿妈便离开了。
阿婆告诉她,阿妈是生病死的,可是温言知道,她其实是自杀的。
后来,温言在家里翻出过旧照片,上头的阿妈,笑得很开心,一旁的阿爸,面无表情。
温言长得像她阿妈,除了眉眼清秀点,实在平凡得很,也,土气得很。
她阿妈没有办法跟秦阿姨比,就像她没有办法和温涵比。
只是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告诉温言,人和人之间,是比不得的。
正文第044章“胡言”
陆逸白像是压根没有听到温言的话,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便继续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小时候,我……妈妈,呵……这两个字,叫起来还真特么别扭。我小时候,很少见到她。她好像总是很忙,忙她的事业,忙着和人约会。那时候,我每天都变着法地欺负她请的阿姨,整走了无数个保姆,现在想想,是不是很傻,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温言悄悄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红木的冰冷,透过厚厚的棉裤,依旧清晰。
陆逸白突然笑了,“你别看季子翔现在一副高冷面瘫的样子,他小时候,傻里傻气的,特别怂。他总是在我面前叨叨说,他爸爸妈妈周末要带他去哪里哪里玩,他哥哥又给他买了什么赛车模型。后来有一次,他拿着他的新模型来找我玩,还一直冲我傻笑,我就狠狠把他揍哭了,把他的模型,全都扔进了垃圾车里。”
温言默默听着,不发一言,手指拽紧了衣角。
“再后来……”陆逸白声音里的笑意淡去,变得渺远起来。“再后来……我抢了他的哥哥……”
陆逸白忽而沉默了。
很久之后,才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
“其实,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恨之入骨,是很累很悲哀的一件事啊……”
终于,睡着了。
温言喉咙有些紧,抬眼,看着被子勾勒出陆逸白紧紧蜷缩着的身形。
后来她在书里看到,有着这样睡姿的人,大多缺乏安全感。
陆逸白究竟留了几分清明神志?明天醒来还会不会记得今夜流下的泪、记得说了这许多没头没脑的胡话?又会不会,对她气恼,见她尴尬?……
这些,温言都无从知晓,也分辨不出。
生病的人,太过脆弱,脆弱到没有丝毫力气来掩藏自己。
温言不确定,那不经意间暴露的另一面,是否是他清醒时也愿意让她看见的。
总觉得,陆逸白绝不是乐于倾诉的人,相反,他总是什么都藏在心里,藏得很深,让她尽思量,也难以看出一二。
只能干着急,空担忧,默默心疼。
温言叹气,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确认他在熟睡,才轻手轻脚地把他的头安置在枕头上,仔细地掖好了被角。
终于熟睡的陆逸白,神态安然许多,纤长浓密的睫毛静静地覆在卧蚕上,像是栖息的蝴蝶。
温言找老板娘多要来一床被子,又借了水壶,烧了热水。
陆逸白被捂出一层汗,到了半夜热度才有慢慢下降的趋势,到了天蒙蒙亮时,体温终于恢复正常。
温言松了口气,迷迷糊糊地,眯上了眼睛。
陆逸白恢复意识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在房里洒下一缕金色,懒懒的暖意。
他动了动,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很重。
两床后背,加上一个睡沉的人,当然重。
陆逸白皱眉,身上潮潮的,低头便能闻到被子里自己的汗味。
他向来爱干净,顿时觉得难受得不行。
一夜没阖眼,此刻的温言,睡得香甜。
正文第045章若耶游
陆逸白望着温言的睡颜半晌,然后眉眼间暖暖的笑意漾开来。
她完全是匍匐在被子的一边上,嘴角被压得变形,像是微微嘟嘴,显出孩子般的憨态。
“真傻!”
睡了个好觉,陆大少心情颇好,除了那一身有损他英明神武香气四溢美好形象的汗味。
所以,必须洗澡。
好在这宾馆虽小,五脏俱全,热水器啥的,一应俱全。
陆逸白掀开一层被子,恶作剧地盖在了温言头上,见她没反应,又掀开一层被子,盖在她头上。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之后,温言还是没反应。
陆逸白觉得没意思,咧了咧嘴,重新把两层被子掀了下来。
等到陆逸白洗完澡,把自己拾得神清气爽,光芒万丈地从洗漱间出来后,温言还侧着身子趴在床上。
本想着要不要把她扔到床上去,温言已经醒来了。
“醒了啊~”
陆逸白帅气地坐在床上,对着温言笑得烂漫。
刚刚醒来的温言,意识完全模糊,眼睛半睁不睁,偏淡色的眸子里氤氲了水色,迷茫一片。
“我正盘算着把你卖到什么地方去当小媳妇比较好呢,看来你危机意识挺不错啊~”
“啊?”
温言懵。
陆逸白白眼连连,站起来就往外走。
“去吃饭,我饿了。”
温言醒得差不多了,一听忙对着陆逸白的背影道:“可是我还没洗漱呢!”
陆逸白刷地转身,眼神冷冷地盯着温言,语气满是不耐烦。
“还洗漱毛线啊,反正都那么丑了,就这么出去吧。”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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