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余潇再醒来时,脑子里想的就是这句话。
他躺在颠簸的马车上,这辆马车比他白天坐的那辆显然简陋许多,一点减震效果都没有,硬硬的车板硌得浑身上下疼。
眼下和书里剧情发展倒是一样了,隔着隔板,他听见几个魔修在讨论。
这个地方,作者其实埋了一个伏笔,方淮因为脖子戴着母亲给的玉牌,那玉牌有清心明智的效果,所以方淮其实余潇要醒得早得多。
余潇此时对自己身体有金丹这件事还浑然不知,昏迷醒来后,听到的也是几个魔修的只言片语,只知道他们要抓自己去。但方淮却把这几人的谈话听了大概。
照书里的剧情,方淮此时也不过十二岁的小少年而已,还没有那么多害人之心,但他心思缜密,对魔修说的话,却是留了一份心。因此为后来陷害余潇埋下了源头。
而这时方淮也像书里所写,早早地就清醒过来了。
隔板那边的谈话是他早就一清二楚的了,也没什么可细听的,可是眼下这个状况,该怎么应对?
方淮手动了动,总算有些力气了,他慢慢伸手向旁边摸索过去,摸到一袭袖角,便知道是余潇。
那几个魔修不把他两个小孩子放在眼里,因此也没有力用神识来查看,不知道他的小动作。
余潇还要好一会儿才醒来。
他该怎么办?一时疏忽,只能面对最棘手的问题。
魔修们谈完便会来搜他和余潇的身,他要任由剧情发展吗?他有脖子上这个玉牌,只要待会亮出身份,他就能下车,或许往回赶,能及时叫来父母和师叔解救余潇。
方淮马上把这个选择否定了,他会这么干,难道书里那个方淮不会吗?这时候的方淮,对余潇也还没有什么恶意。
所以后来他父母和余潇的父母赶到,救了余潇的命,可是余潇脸上,却留下那样一道疤。
因为那道疤和母亲魔女的身份,余潇整个少年时期都在嘲讽冷眼中度过,少有几人会正眼看他。而方淮长袖善舞,在弟子间人缘极好。
方淮的母亲和余潇的父亲师姐弟俩自幼相伴,情逾骨肉。因此李持盈特意嘱咐方淮照顾余潇,于是方淮便成了太白宫中唯一和余潇有来往的同辈。
余潇那时只是孤僻,并没有魔化,对这个唯一肯亲近自己的师兄,还是抱有感激之心的。他却不知道,偶尔和他说两句话,照顾他一下,对方淮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是在和这个容貌丑陋、不善交际的师弟的来往中,他看着对方惊人的修仙天赋,心里的妒忌慢慢累积,最后竟变成一股恨意。
为什么?这个余潇是魔女生的孽种,若不是母亲和六师叔极力恳求外公,余潇一进碧山,便要被摧心堂长老斩于剑下。偏偏是这么个人,竟成了同辈人中最有潜力的弟子,连外公都不吝对他的赞赏。
而他,母亲当年踏入化神期时,九州惊动,各个门派都派人前来碧山贺喜外公,太白宫又添一位化神期以上的真人,有女如此,真是光耀门楣。
父亲是千机阁紫微堂的堂主,虽然不过凝胎期修士,但器修是极稀有的血脉,即便修为境界略低,地位却较之其他类修士更高。
这样的父母,却生出他这么个灵根驳杂,苦练十年,连筑基都过不去的儿子。
纵使他长袖善舞,外公亦不计他资质,让他坐了首席真传弟子的位子又如何?
他虽然众星捧月,可那些夹枪带棒的闲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天道如此不公平,他倾尽全力都得不到的,别人却是信手拈来
想到书里“方淮”的内心活动,方淮不禁眼角抽了两下。和“方淮”想的恰好相反,身世离奇童年凄惨,那才是主角专用设定。至于仙二代之类,不是反派就是配角,再来就是酱油炮灰,给主角打脸装【哔】用的。
千万思绪掠过脑海。不过是呼吸之间,方淮心里主意已定。
只要能让余潇下车,他被这些人带去,凭他亮出身份跟他们周旋的时间,应该能够到爹妈赶来救他。
方淮想着,抬手去摸脖颈间的玉牌,手却有些僵硬。毕竟他不是作者,这点时间能不能掐准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方淮心道,便轻轻地,将那块玉牌连带着细银链子解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往左边挨过去,这车厢狭长,他和余潇之间的距离至多一步,很快他没发出一点声响,就探到余潇身边,然后摸索着将那块玉牌给他系上,想了想,又把玉牌塞进他衣襟里,得魔修起疑。
男孩儿轻轻的呼吸打在他脸上。这小子还睡着,方淮心里忽然镇定了。
好歹他也是二十几岁的大人,难道连个小屁孩都保不了?
方淮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隔板那头的魔修一心一意在讨论如何处理两个孩子,神识不动,谁也没察觉这边的动作。
很快,像方淮所想的那样,隔板被人拉开,光照进来,两个魔修分别拎起方淮和余潇,随即看到余潇脖颈间一块玉牌坠下来。
魔修抓来一看,眉毛一跳道:“找着了!”
方淮看着那玉牌上镂金的“盈”字,在暗淡的光线下微微闪动,将几个魔修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魔修提了提余潇道:“是这小子!”
“还等什么,直接扔下车便是。”
方淮一声不吭,目光从玉牌上移开,却见余潇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连忙给他使眼色。
他知道这时候主角还是很有正义感的,万一跟他讲义气,他一番苦心就白了。
余潇一双眼睛望着他,初看时不过孩童的清亮,可对视两眼,方淮恍惚觉得那眼神并不是他想象的天真单纯。
那魔修拎着余潇的领子问道:“小子,你是李持盈的儿子不是?”
方淮有点紧张,余潇虽然紧紧望着他,终究嘴唇紧闭,什么都没说。
那魔修只当他还跟自己的伙伴讲情义,冷笑一声道:“小子,你投的好胎,回去找你爹妈去罢!”
余潇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明明只是个十岁孩童,那双眼却犹如嗜血的猛兽俯视猎物,冰冷冷的毫无感情。
那一刻,魔修只感觉背脊上一丝寒意爬上来,出于感知危险的本能,他像躲避什么地挥开门板,将余潇扔了出去。
方淮眼见余潇被扔了出去,心里松了口气。
一名魔修伸手过来,钳住他的下巴笑道:“这就是那小孽种?”
“先别管他。等到了庙里,再和那女人商量商量如何取出金丹。”
几名魔修便又回到前面,带上隔板。
“哈,听说他爹也是个正派修士,偏偏给太真宫的女修迷得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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