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房中。
娄长老道:“究竟何事,急匆匆地寻我出来?”
那人全身被一件宽大的长袍笼得结结实实,连眼窝都深陷在阴影里。长袍上绣满了血色的纹路,常人若仔细看那些纹路,不过两眼便会神恍惚,仿佛陷进去了一样。
那人道:“原本你我约定,先让余潇结丹,然后把人带过来。可你居然让他上了昆仑山。”
娄长老脸色阴沉道:“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插手的人太多,连东陵老儿的徒弟也来掺一脚。他那封保荐书送到掌门面前,掌门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那人冷哼道:“我不知道你门派如何掌门如何。我只想知道余潇入了昆仑,你要如何对他动手?”
娄长老道:“虽然在昆仑没法动手,但他总有离开昆仑的一天。”
那人道:“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娄长老瞥了对方一眼道:“成大事又何必急躁?我这次阻拦余潇入昆仑,我那两个乖觉的师侄怕是已经起了疑心……”
那人袖子一甩,冷笑道:“我们是急躁,可惜娄长老你却太瞻前顾后。我不妨告诉你,尹梦荷前几日已经提早出关,一出关便离开了太真宫,不知去了哪里。那一位是她什么人你也清楚,就怕她这次提早出关,是因为发觉老情人的金丹被人偷去。若真让她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娄长老想到那个九州内臭名昭著的魔女,若真被她缠上,事情就无比的棘手了,不由咬牙道:“我瞻前顾后?倘或不是你们疏于防范,金丹怎会被区区一个元婴期的丹修盗走?要不是当年的疏忽,何至于如今惹出这么多事来?”
那人见娄长老果真急了,也就不再紧紧相逼,放缓声调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是请长老你好好筹谋,务必要尽快把余潇带来,此事多一个人插手,就多一分危险。我的消息已经带到,先告辞了。”
话音一落,长袍笼盖的身体便化作深灰色的烟雾,往窗外去了。
娄长老盯着那人被带上的窗户,面上阴郁的神色始终不改,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闭上双眼调息。
入门第二天,游览过昆仑门派内各处后,吴师兄便让大家回去稍作调整,次日正式入阆风阁修习。
方淮把那两间屋子前面篱笆围成的花圃整理了一番,到了晚间,坐在屋外和大白玩了一会儿,因入夜渐渐冷了,便起身打算进屋去。
走到屋子门口,大白原本亦步亦趋跟着他身后,突然停在门口不进去了。
方淮不解其意道:“怎么了?”屋子里,余潇正盘坐在软塌上,闭目冥想,他忽然明白了,无奈地对白虎说:“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是怕他?你万兽之王的威风到哪去了?”
大白才不管什么“万兽之王的威风”,叼住方淮的衣角,要他仍留在外面陪它玩耍,见方淮不肯,便转身踱进另一间屋里去了。
方淮不由摇摇头,转身进屋,余潇仍闭着眼睛,他忽然像来了什么兴致似的,坐在余潇面前不远的一张榻上。
余潇从他在外面起身要进屋时就察觉了,此刻他坐在那里,他便睁眼道:“做什么?”
方淮道:“噢,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遗憾我的眼睛瞧不见了。”
余潇道:“为什么?”
方淮笑道:“要是能看得见,就能知道阿潇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虽说脸上有疤,但也不至于一只大老虎见了你都畏首畏尾的。”
他记得原文里余潇创痕平复之后,从描写看来也是个英俊男子啊,总不至于真长得如恶鬼罗刹一般吧?
余潇眼神暗了暗道:“要是师兄看见我的脸,也像那些人一样疏远着我呢?”
方淮摇摇头道:“阿潇,你究竟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看不起师兄我?与人结交,哪有光看对方的容貌的呢?这样的人见识未也太粗浅。”
余潇道:“这样的人有许多,就比如,今日和咱们见面的那个丁师兄。”
方淮一怔道:“那位丁师兄……待谁都十分周到,算不上是以貌取人吧?”
余潇道:“他待别人周到,待师兄你尤其周到。”
“……”
方淮罕见地哽了一下,“有吗?他与我也不过是寥寥数语,我倒没注意到这些。”
余潇道:“不是师兄你没注意到,而是……”他忽然起身,贴近了方淮,手指抚上他的眼睛,方淮生了一双微微斜挑的瑞凤眼,尽管因为眼盲没有焦距,却配合着脸上的神情,要端严时便端严,微笑时又自然而然透出一股温柔。
“师兄你的眼睛看不见,他对着你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方淮疑惑道:“什么表情?”难道他无意之中得罪了这个丁师兄?但今天和他谈话时,对方语气明明温和得很,不像跟他结了怨啊。
“……”余潇缩回手,“总之,你少和他来往。”
方淮心道就算我有意结交,人家估计也对他这样灵根驳杂,毫无前途可言的人没多大兴趣吧。于是笑道:“人家未必肯和我来往呢。阿潇,有些事你就不必想太多了。”
他说着起身道:“怪我,不该提这句话,惹出你这许多话来,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余潇看他虽然无知无觉,但也没把那个丁师兄放在心上,也就不再多说了。
方淮的宝囊空间里居然塞了一张宽大舒适的拔步床,被小僮布置在屋内最里侧,占了整整一面墙。两人晚间并肩睡着,到了约莫子时,余潇忽然睁开眼。
他坐起身来,身边方淮似有所感,翻了个身,余潇伸指在他眉心一点,让他熟睡后,翻身下床。
走到屋外,只见方淮白天打理好大半的花草中,站着一个少女,背对着屋门,却是林想想的身影。
余潇上前几步,拱手道:“尹前辈。”
林想想,应该说是尹梦荷转过身看向他,目光比月下的霜雪还要寒冷,甚至带了翻腾的怒意。
余潇顿了顿,道:“前辈有何吩咐?”
尹梦荷好歹念着他算是故人唯一的弟子,强压怒火道:“你可知今日到的那座陵园里,埋着谁的尸骨吗?”
余潇抬头看向她道:“莫非是……”
“没错!”尹梦荷道,“若不是今日当着那些个蝼蚁的面,我该叫你在他的墓前磕三个头,也算是略尽你弟子的孝心。”
余潇道:“原来那位前辈是昆仑的人。”
“是啊。”尹梦荷喃喃道,“瑛郎,你一心想着你是昆仑的弟子,可是他们呢,他们呢!”
她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他们连你的金丹都保不住!”
余潇眉头一动,果然不出他所料,尹梦荷必定会去陵园查看那人的尸骨,所以也会发现那具肉身里的金丹早就被人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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