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昙花》分卷阅读6

  此年轻的医生,他虽然不太舒服,但仍觉得是件好事。因此当亚兰蒂尔说想更详细地了解治疗过程时,他走到房间里的一只铁柜前,掏出钥匙,将它打开,里面是一些文件夹。
  “这几年的诊治记录都在这里。”他希望早点完成交接工作。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已经在想着爱琴海明媚的阳光。
  就在这时,办公室虚掩的门开了,一个护士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她四十多岁,非常地瘦,看上去和她端的餐点一样乏善可陈。
  “医生,您找我吗?”她问道。
  “把037号的餐点给格恩医生看一看。”
  亚兰蒂尔接过木质餐盘,里面盛着一些蒸沙丁鱼和烤青豆,一小块面包,还有一小杯白开水。其他人注视着他的动作,惊异地看见他拿起餐盘上的勺子,舀了一小块鱼肉放进自己口中,沙丁鱼完全淡而无味,他怀疑里面没有放任何调料。
  “好了,伯莎护士,您可以送过去了。”他把餐盘递回去,那个护士小心地看了一眼艾伯尔将军和贝特里医生,见他们都没有其他表示,便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陷入寂静,亚兰蒂尔看了看铁柜里那些文件夹,对艾伯尔将军说道:“我需要看所有这些诊疗记录,今天的时间显然不够,而我实在担心会耽误您太多的宝贵时间,所以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带一些回去看,才能尽快告诉您一些意见。”
  艾伯尔将军犹豫了一下,随即想起军部还保存着一份同样的记录,而这些记录对外人而言几乎毫无意义,就点了点头。
  亚兰蒂尔于是把所有的文件夹都拿出来,抱在手里,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医院。
  在回程的路上,将军看到亚兰蒂尔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并不急着说话,忍不住问道:“您看到了李的样子,我很想知道您此刻对他的病情的看法。”
  亚兰蒂尔把视线调转回来,微微一笑:“阁下,我正在考虑他的病情。他很安静,有自我行动的意识和需求,并不厌恶他人的触碰。当我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对声音有轻微反应。但是,贝特里医生说他有一定程度的厌食倾向,这是神类病症比较重的标志,我需要查明他产生这一切症状的起因。根据目前的观察,他并不患有孤独症,也不是完全的自闭,让他恢复语言和思维能力是很有希望的。而我想请您告诉我,您需要我的治疗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或者说,达成什么样的目标?”
  艾伯尔将军考虑了一下,他很满意听到亚兰蒂尔说有很大希望,“李的记忆里藏有一个密码,我们需要他说出来,这关系到德国的国家利益。同时,他必须恢复正常的神智和行动能力,能够在公开场合配合我们的指示。”
  “您是说国家利益?”
  “是这样。您刚到柏林几天,或许还没有感觉到,事实上,”他不知不觉抬高了声音。“我们的国家从未如此充满凝聚力,每一股力量都正在汇入国家意志的洪流,这将震动整个世界。”
  “确实,每个人都已经向元首宣誓效忠。”亚兰蒂尔微笑着说。
  他的神色如此自然,以至于艾伯尔将军完全没有感到其中的讥讽,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说道:“为了对李的治疗,贝特里医生已经耗了好几年,而军部不能再等这么久了,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全面接手这件事。”
  “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您的意思是,需要我放下其他事情尽快达到您说的目标?”
  “您想的完全正确。当然,军部会支付给您与之相配的酬劳,我想您并不缺钱,但是相信我,这仍然会令您心情愉快。”亚兰蒂尔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其时夕阳西沉,将柏林街道的树木和建筑物都染成一片金色,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漂浮着雾霭的泰晤士河以及伦敦古老庄重的景色。
  “我会尽快给您答复。”他说道。
  第4章第四章
  当天晚上,亚兰蒂尔没有按照约定去剧院看戴芬的演出,他请花店给戴芬送去了一束香槟色的玫瑰,附上了一张表达歉意的卡片。而他本人则待在饭店的房间里,点了一份简单的晚餐,匆匆吃过就开始阅读李默梵的诊疗记录。
  关于李默梵的诊疗记录非常详细,每一页都写满了字,密密麻麻。
  从记录上来看,三年多来,李默梵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被换班的护士叫醒,七点钟早餐,十二点午餐,之后是两个小时的强制睡眠。从记录上来看,他服用的镇静类药物剂量相当大,入院时双腿不能行走,被诊断为营养缺乏性神经损伤,在三年多时间里缓慢好转,上个月起能够下地行走,但不能持久。治疗的方法乏善可陈,电击、音乐、各种各样通过对话进行的心理干预,李的情况始终稳定而毫无进展,从不说话,对医护人员态度冷漠排斥。
  十二点了,亚兰蒂尔揉了揉因为长时间阅读而有些发胀的眉心,合起手里的文件夹站了起来。他打开里间的衣橱,里面有一只上锁的小皮箱,他从衬衫口袋里取出钥匙,小心地将它打开。箱子里安静地躺着一个皮面的笔记本,他将它取出来,抚摸着已经有些陈旧的封面。
  此刻他脑海中出现的是白天刚去过的那间窄小单调的病房,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那么之前呢,他又想起了那个病人手臂上露出的伤疤,上面有圆形的凹陷,是用香烟头烫伤的,也有刀子的划痕,他暂时只能辨认出这两种。五年了,心中的那个声音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远去:“亚兰,你将会有个弟弟,你一定会喜欢他。”
  亚兰蒂尔把笔记本翻开,本能地翻到其中一页。这是一本日记。
  5月13日 星期三
  这几年,我不知为什么开始讨厌春天,或许因为春天是心理疾病高发的季节,本来已经稳定好转的病人,很多到这时候就变得躁动,让我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快下班的时候,治疗中心送来了一个病人,一个只有十二岁的中国男孩子,怀特医生毫不犹豫地让我负责,把他分到了我这里,我想是因为我也是中国人的缘故。这里很少有中国病人,我想他家境应该很不错,但我还是很吃惊,这个孩子看上去惨极了,身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大部分还没有愈合,脸上因为殴打肿胀得厉害,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他的名字叫李默梵,我了一点力气才弄清楚是哪三个字。送他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棕发女人,穿着讲究,长相在西方人里勉强算中上之姿,但不知为甚么,她给我一种俗艳的感觉,那双绿色的眼珠总是转来转去。她说自己叫克莱娜,是这个孩子的家庭教师。李默梵一直在昏睡,据说来之前被打了一针镇静剂。我发现他身上脏污得可怕,就让护士先给他擦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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