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竟有些轻功,足尖一点,就拉着他飘出很远。
可是文丑丑的速度更快,已拦在他们面前:“帮主有令,小姐可不能为难丑丑呀。”大袖一挥,秦霜的手腕不知怎的就到了他手里。他平时总是弓背缩颈的,看来很是瘦小,如今将秦霜揽在怀里,对比之下,就显出了修长的身材。
孔慈是雄霸的孤女,母亲早亡,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如今见自己几天以来已视为哥哥的秦霜都要被带走,跺跺脚,眼圈就红了。
文丑丑忙放了秦霜,捏起兰花指,攥着手帕给她拭泪。秦霜也帮着安慰道:“小慈,没事的。霜哥哥只是换个住处,又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还是听……帮主的吧。”
不过这种被人不舍地挽留的感觉,还是很温暖的。
天下会的入门弟子生活艰苦,天刚亮便要起来练基本功,蹲马步、习武、对战,还要包揽一干伺候上层的杂务,稍有不慎便要挨罚,处罚的方式有长时间地挨饿、下跪等。大一点的弟子则被罚钱财或者做人肉沙包。但是秦霜的情况似乎要好得多,不仅不用干粗活,练功出错了也没有挨罚。
无疑地,这都是因为,他是被天下会的大小姐所看重的人。
这位大小姐抱着原来到三分校场找帮主的热情,现在日日来此蹲着看秦霜。文丑丑在前在后地给她打伞遮阳,他又是日常主管,一眯弯弯的眼睛,下面的人自然心领神会。
秦霜空闲的时候便和孔慈一块呆着,孔慈嫌下面人指点的功夫不好,想要将自己学的高明轻功教给他,秦霜温厚地笑笑:“这好比是调理体虚,不能一蹴而就的。”
这具身体虽然才十五六岁,却比原来的正当壮年还要好得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架空的世界崇尚武力的缘故,这里的人比之现代人来得身体康健,还有无穷的潜力。秦霜觉得看起来艰苦的练功实际做来,就仿佛大学里的军训一样轻松。他目前所学的只是一些初级的武功招式,也好奇真正高深的内功心法会是什么。
入门的弟子有的来头不小,便拉帮结派,一致排外。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小小的一个人仓里也像个战国,硝烟四起。虽然这些弟子忌惮秦霜,不敢动他,闲言碎语却是少不了的。秦霜所过之处,往往有一些复杂的目光,猜忌、嫉妒,所幸他的心理年龄已有二十八,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或者说,配角虽然没有主角那样的外挂,比之路人甲乙丙丁来还是不一样的。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多月。
直到他撞见天下会的最高王者,《风云》中头号的霸主枭雄雄霸。
3、初见雄霸,我好怕怕
秦霜在人仓住了一个多月,每日练武睡觉。十日一息的空当,与孔慈一起坐着小船在湖心小筑周围泛舟,偶尔看着孔慈对着文丑丑发脾气,后者掩口而笑,脸上的白粉簌簌而落,又甜言蜜语地将小姑娘哄好。虽然场景和人物都和自己原先设想的婚后生活差得远,然而这种规律与闲适不经意间倒让人放松了下来。
他在人仓里随着众人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别人对他有忌惮,他也绝不招惹别人。何况那里的灯火,本就连脸都瞧不分明。
那日深夜,不知怎么的身子越睡越发烫,梦里似乎见了熊熊大火包围着自己,大叫了一声,一惊醒了,额头全是汗水。
他环顾四周,生怕吵醒了人,可是一看之下,自己的上下左右竟一个人影也无,不由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夜里集合?还是天下会来了刺客?但秦霜没有听见半分声响。细细一看,那些没人的床铺大多都是平整的,并不凌乱,那些少年应该是有备而往。
秦霜一路过去,还是有半数以上的床铺睡着弟子,鼾声震天。
人仓的大门紧闭,但不反锁,为的是对付夜间的突发情况,秦霜轻轻开了一条缝,闪身出门。从人仓出来既可以往中枢塔去也可以往近处的三分校场,他凭着感觉选择了后者。
拾级而上的时候隐约听见“喀喀喀”般碎裂的声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到三分校场的平地倏然铺展在眼前,顿时连自己呼吸都忘了。
校场中央立着一个身材伟岸、肩背宽广的男人,一身暗紫长袍。只见他正在练拳,下盘极稳而不滞重,出拳极快而不轻浮。每一次对着半空出拳,空气间都会响起“喀喀喀”的冰冻碎裂的声响。紫袍上的银线随着他的动作,偶尔倒映月光,流水一般地现出盘曲狰狞的蛟龙形状。
那男人步法越来越重,出拳却越来越快,明月无光,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那暗紫色身影之上。一时间毫无风声,仿佛空气停滞了,不再流动。
雄霸!
秦霜情知自己应该悄悄溜走,但是双腿却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而且这时想走也来不及了!只见雄霸身形一闪,便向秦霜的方向直冲过来,随之扑面而来的是冰霜寒气与比寒气更为可怕的杀伐决断的目光!
“傲雪凌霜!”从他口中而出的正是天霜拳第八式“傲雪凌霜”,寒气若刀,还未接近就在秦霜的脸上割开了一条口子。
这时秦霜才倏然而动,但他没有躲,再躲也躲不过雄霸的速度。他所做的就是重重跪下,额间着地,匍匐在对方的脚下:“帮主饶命!”
这一刻的时间也被天霜拳凝滞了。秦霜大气也不敢出,连头也不敢稍抬。求生的念头让他握紧了拳头克制全身的颤抖。
可是时间似乎长得过分了,这致人死命的一拳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笼罩在身周的煞人寒气也逐渐消散。
无人开口,万籁俱寂。
直到响起了一个轻蔑的声音:“你还要趴到天亮?”
秦霜大惊抬头,校场中央站着的却不是雄霸了,而是一个比自己略高的少年,挑着眉毛,一副不屑的神情。
再用剧痛的膝盖坚持着站起,三分校场已经空了。方才的命悬一线如梦一场。
少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疑问:“那一拳只是虚招,否则你还有命?”说着不再理秦霜,低头看着地上凝结的霜痕,双足踏出,临摹走势。
秦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连轻蔑的表情都绷不住了,简直觉得可笑:“我是睡在你靠左第十三个铺位的人,你连身边人的脸都认不得,还敢来偷看帮主练功?”
人仓的灯火昏暗,若两人隔着十二人,根本连身材轮廓都看不清。不过秦霜不再争辩,他不能,不代表别人也不能。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强者之强可以超越常理。刚刚他已经见识了雄霸的天霜拳的厉害。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原来在想象中的武功竟然可以成真。
“那……你也是来……看帮主练功的?”
少年道:“回去睡吧,下回就别来了,装可怜求饶,只会遭人耻笑。”话音未落,身形几个腾跃,已远去了。
秦霜茫茫然又望向三分校场,观武台的阴影处,参天古木的树枝下,包括自己身后的暗处,竟然都有身影接连冒出,约有几十人,动作极快地都向居处去了。没人停下来看他一眼。
不用说,他刚刚一连犯了两个足以让人鄙夷的错误。一是没有隐藏,暴露了身形,二是跪地求饶,根本没有接上雄霸一招的能力和自信。或许他们还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哗众取宠,以赢得雄霸的注意吧。
雄霸定是知道有人偷看的,以他的功力,若连自己的弟子来偷看都不知晓,恐怕也就没有被人偷看的必要了。那么他为何要对自己出手呢?是警告?还是有兴趣一试武功?
秦霜知道,无论是哪一种,方才那一跪,都足以显示出自己的无能,让雄霸和其他入门弟子都不屑多看自己一眼了。
饶是他这么性子温吞的人,都觉得很是懊恼,心里堵堵的。呆呆站了半晌,才觉得脸上疼,正是之前被寒气所割的伤口。
一丝血已经流到下颌了。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本就生得极白,眉清目秀,如今身着雪白的贴身单衣,沾了鲜红的血,就显出一种异样的艳丽来。只是他自己蹙着眉,不曾看到。
一步步上了三分校场,沙石之上,方才雄霸所立的地方,方圆百丈之内,都还覆盖着一层冰霜,好像铺了白色的地毯一样。这是雄霸使出“傲雪凌霜”后留下的。然而上面却只有方才那少年的足印,他自己的一个也无。踏雪无痕,应该是由风神腿化出的轻功。
秦霜不踏上那层霜毯,只一边看着一边在边上绕过。结冰的地方倒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脸。
三分校场的东首便是天下会唯一的一条上下山之路,暗夜之中,只能见到近处的几级阶梯。远处的都没入黑暗,通往未知。
在最上面的一级阶梯之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正是解剑碑。一面朝向上下山之路,刻着“解剑碑”,那是给外人看的,让他们在踏入天下会的地盘前先放下武器,否则便是与天下会为敌。另一面则正对着三分校场,或者说是对着所有天下会的人,上面是四个字,是雄霸建立天下会时亲手刻上的“叛我者死”!
如果要逃,这时无人看顾,正是最佳时机。也许此刻下山,逃离注定的命运,能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谋一条生路。而留下,却是生死难测。
但秦霜却在离解剑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蓦然回首三分校场上冰霜未化,远处的望霜楼的轮廓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
凭借自己如今粗浅的功夫,又是两手空空,逃出天下会就真的能够平安了么?弱肉强食,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山下,只会是一个更大的江湖。在这个江湖上,要一个人的命,有时并不需要太多的原因。
这时秦霜并不知道,那个他所畏惧的男人正站在下山的阶梯上,隐没在黑暗里,暗紫色长袍无风自动。
如果秦霜走过解剑碑,踏上了阶梯,就正好能看到他的眼睛。但是他不会看得很清楚,因为方才割伤他脸的寒气在瞬间就能刺瞎他的眼睛。
天下会,从来都不是任何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除了他雄霸。权势和武功他想给就能给,而永不叛变的忠心却不是他想要就能要的。
所以,叛我者死!
而欺瞒者纵然留下一条命,也必要受到足够的惩罚!
在秦霜一步步踏向解剑碑的时候,霜气就在雄霸的右手掌心逐渐凝聚,正是天霜拳的起手式霜风扑面。
但凝聚的霜气最后渐渐消融了。
因为秦霜竟没有选择下山。
当雄霸来到解剑碑所立的地方时,正看到秦霜回去人仓的背影。飞三步就落地的轻功,简直惨不忍睹。
一袭飘动的白衣,却在这个霸者深不可测的眼底映出了一点明亮的颜色。
4、三人下棋的美好时光
第二日晨曦微露,人仓中的初级弟子如往常一样鱼贯而出,集合操练。一个时辰后,几只巨大的粥桶才被抬过来,每人分发一碗作为早饭。
秦霜领了粥坐下,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了昨夜那个一脸不屑的少年。此时看得更为仔细,这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都是十五六岁,却比自己要高出一个头。相貌秦霜倒不大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个少年竟与他一样是独自一人的。
天下会管理弟子虽然森严,但成群结队、拉帮结派是常事,即使是不喜热闹的人也会试图参与其一,以求获得一些庇护。秦霜因为孔慈的关系并不如何受欺负,但这个少年就不一样了。
只见他一人坐了一张长凳,双手捧了海碗正要吹气时,边上三五成群的少年一起走过来,其中一个胳膊肘就撞上了海碗。顿时热气腾腾的白粥有一半都洒在那少年的手上。闯了祸的人斜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走了。
那少年虽被烫得虎口通红,也不骂人,默默地将剩下的白粥喝完了,然后起身去还碗。
天下会一日四餐,每餐每人都是定量,若是洒了也不可能再添。秦霜这么一想便明白了,如果他为了争一时意气与那些人吵闹起来,很可能剩下的那半碗粥也保不住。
这种委屈求全的道理秦霜是自己大学毕业了走上社会才渐渐体会到的,没想到那个少年年纪小小的就能明白。
这么一想,成年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见那少年还了碗一个人走,秦霜慢慢地凑过去,走到他身边并肩而行。
那少年看了一眼,认出是秦霜,也没说什么。
秦霜见没人注意他们,飞快地从身上摸出一块致的糕点:“吃吧,填填肚子。”因为孔慈的特殊照顾,他这总有吃不完的糕点还有奇奇怪怪的大补药。
谁知那少年动作比他快得多,他刚伸出手去,人家已经向旁边一掠,拉开了距离:“不敢高攀。”
秦霜伸着手僵在他身后,站了一会,自己默默将糕点吞了。毕竟塞回怀里还显得胸大。
练武到了正午时分,观武台上多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秦霜抬头一看,正是文丑丑与孔慈。正要冲他们露出一个笑容,孔慈却突然奔了过来,冲到了队列里。其余弟子正在操练,见状纷纷停下拳脚退避。
孔慈站在秦霜面前急切地问道:“霜哥哥的脸是怎么了?”
“呃,不小心伤到了,没什么的。”昨夜被寒气划的口子已经止了血,也没有疼得很厉害,自己都忘了。
但孔慈却很是在意,急道:“我给你治。”秦霜被她拽了手穿过队伍,心里觉得是小题大作,但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好意。
于是只能在众目睽睽下接受“治疗”在头上裹纱布。
“呃,小慈……只是一条口子,不用整个脑袋都包扎的……”
“话说……至少,给我露只眼睛吧。”
最后顶着个木乃伊一般的奇怪样子站回了队伍里,秦霜很无奈。
但更让人无奈的是,其他少年似乎误解了,仿佛看到了接近孔慈继而接近雄霸的捷径。
所以在接下来的操练中状况频繁。练武之人下手都颇狠,有时候是大片瘀青、有时候是手腕脱臼。在场的神医孔慈自然当仁不让,兴冲冲地上前医治,她所用的药都是最上等的伤药,但是技术则不敢恭维。
三分校场上惨呼不断,听得秦霜毛骨悚然。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候,眼见下午要练习兵刃,说不定还会血流成河,秦霜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在心里将孔慈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自然不忍心让她一个小姑娘看到血肉横飞的惨状。
于是对着她用了诱哄的语气道:“小慈,行医治病固然是好事,可是也太辛苦了。你有没有想过……呃,发展别的喜好?”
孔慈想了想道:“阿爹似乎说过女孩子要温柔贤惠,要懂得琴棋书画。可是我觉得做那些都闷得慌。”
秦霜想了想,道:“下棋就很好啊,二人对弈,不会闷的。”
孔慈一拍手:“那霜哥哥以后来湖心小筑陪我下下围棋吧!”
“呃……”围棋对于一个将近三十的现代男人来说,绝对不是个常见的爱好。秦霜沉默了一会,道,“要不,霜哥哥教你下一种又新鲜又好玩的棋吧,你下午先回去,裁出一百张这么小的纸,再备上一张大纸,等着霜哥哥过去棋图画好,再加只骰子就能玩了。”
孔慈听见好玩的十分兴奋,连声道:“好呀好呀,那这棋叫什么名字呢?”
“大富翁……呃不,大侠客……”
傍晚从三分校场上下来,秦霜饭也不吃,直往湖心小筑中去。
“图画好了,卡片也做好了。大侠客呢,是从一个侠客闯荡江湖的故事变过来的。喏,现在我们手里的棋子就是两个侠客,从天下会出发,我们轮流走自己的棋子,掷骰子来决定走几步……”
……
“咦?学会排云掌,得到对方的一半盘缠,这是什么?”
“就是你学会了排云掌,打败了霜哥哥,所以这里的银子要分你一半。”
“噢,那就是用排云掌打劫了对方银子的意思吧?”
“呃……”想象了下,高大英俊的步惊云冷冰冰地对别人说“打劫”的样子,秦霜也觉得很是不妥,“那这个还得再改……”
……
“这个好这个好,让对方跳一个舞!霜哥哥会什么动作呢?也教教小慈把。”
“呃,我只会第八套广播体操……算了,还是改成唱一首歌吧……”
……
下大富翁……呃不大侠客的时间,虽说常常窘然,过得却很快,孔慈更是乐在其中,欢笑不断,一有时间就缠着秦霜要下,总算是暂时忘了要成为神医的念头。
十日一息,又到了休息的日子,秦霜慢悠悠地往湖心小筑去,却见到孔慈正往自己住的地方来,一见到他,雀跃着不停招手:“霜哥哥快跟我来,今天我们有三个人可以一起下棋呢!”
秦霜被她的样子感染,露出宠溺的笑容。心想大约是可怜的文总管又被缠住了。
等坐竹筏到了湖心小筑的门口,看到那个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的高大身影,惊悚的感觉便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弟子……弟子拜见帮主。”
孔慈浑然不觉,亲热地拽着雄霸的袖子往屋里去,一面走一面鸟雀一般唧唧喳喳:“阿爹,霜哥哥他教了我一种很好玩的棋!要是阿爹也喜欢,以后就多多来湖心小筑陪孔慈下吧!这个棋是这样的……而且有好几种定胜负的法子,看谁盘缠多啊,看谁城池多啊,或者看谁最早完成一轮走回天下会……”
待到三人坐定,孔慈将棋子都摆好的时候,秦霜连手都不会抖了。惊悚到了极致,往往就进入了麻木的状态。
孔慈道:“阿爹坐一会就要走了,那还是比看谁走得快吧。”说着甩出个“五”,满脸得意之情。
秦霜是第二个,甩了个“三”,走了三步,那一格写着“学会天霜拳”……一想到雄霸若走到这一格就觉得天塌地陷……天霜拳本就是他早年自创的功夫,还有后面的排云掌和风神腿都是,最好可别让他在下棋的时候再“学”一遍。
偷偷去看他的神情,对方倒是淡然,目光从棋图上扫来扫去。
能够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雄霸是秦霜之前从未想过的。那天夜里被天霜拳威力所慑,觉得他全身都是凌人的霸气,仿佛一头猛兽要择人而噬。现在再看,只见他剑眉入,嘴唇薄削,三十六七的年纪,自有一种成熟男人的沉稳风度,神态平静的时候,王者的雍容姿态便显露无疑。
他坐着不动,孔慈便催促了起来。只见他袍袖一展,那枚棋子就摆在了第六格。
孔慈大叫:“阿爹,说了要先甩了骰子按照点数走的!”
雄霸“噢”一声,胸有成竹地拿过骰子,掷出一个“六”,再掷,又是“六”,再掷,还是“六”,然后将骰子随手丢回桌上。
孔慈:“……”
秦霜:“……”
孔慈的骰子是象牙雕的,点数部分镂空半圆,然后填上朱砂,朱砂比象牙要轻,所以六个面各有重量上的细微不同。当然,对常人而言自然是细微的。
因为之前说不比别的,只比谁最快走完一轮,所以雄霸这种随心所欲掷出点数的高手,完全变成了超脱战局的存在,不仅遥遥领先,还避开了所有陷阱。
秦霜见到孔慈又不甘又委屈的神情,心里觉得好笑,只能装模作样地道:“啊,我一直是最后一个呢……咦,怎么又要花盘缠了……”希望能哄得她高兴起来。
就在雄霸再一次掷骰子的时候,孔慈正好往桌上一趴,骰子撞在她胳膊上,飞到了桌底下。
捡东西的事自然是秦霜做的,俯下身,见到那骰子滴溜溜地打转,停下来,犹是个“六”。但拿出来后,望着孔慈期待的表情,就犹豫了,低声道:“呃,是个‘一’。”
眼角的余光看到雄霸的目光转了过来,落在自己拿着筛子的右手上。
完全没有胆子去对视,在这种第一次被正眼打量的情况下,自己只能低着头:“呵呵……大概是飞到地上才变成一点的吧。”
只听雄霸轻笑了一声,指尖押着棋子挪了一格。孔慈顿时欢呼起来,秦霜则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孔慈已经开开心心地走了棋,抽了卡片,高兴道:“啊,这里说要对方唱一首歌!”
秦霜的这口气差点没断掉。
孔慈在雄霸与秦霜之间来回看了看,苦恼道:“谁唱呢?”
雄霸难得开口,却是向着秦霜说的,低沉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带着点玩味:“你觉得该谁唱呢?”
一代枭雄,睚眦必报。
秦霜白皙的脸一分分涨红了:“呃……我唱。”
孔慈拍手笑道:“好呀!阿爹,霜哥哥会唱很多小慈没听过的曲调呢。”
秦霜默然想了想,低头开始唱:“月亮亮众星伴随,快看看满天星泪,日一对,夜一对,萤火一对对。夜静静众生伴随,雨细细有风相聚。来一对,回一对,落花一对对。”开始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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