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第 11 部分

  朴猩票a稍趺醋苁呛萌说拿怀ぞ枚等嘶畹镁瘢客蝗蛔聊ネ耍夯等嗣恍叱埽闪嘶凳虏皇芰夹那丛穑缓萌耸枪婢囟啵鍪掳悸牵悸枪染统杉擦恕1闾岜试谥缴闲戳艘涣骸耙簧砂灏裥淖叭褐诔羁嗬钟谥梭剖登每闪20暝缡糯迕翊沸囟僮憬粤骼幔话胧兰栊寥卫腿卧剐鼗臣逍怂チ喾罟匆登诜芡聪e持疚闯旮咐虾籼烨赖毓脖恕!毙幢希帕艘惶担骸拔艺馐钦玻匕不姑凰溃托赐炝耍俊币话讶嗔耍图瓢秃屠丛说搅说昵啊q瓢屯弁壑苯校直然税胩欤院晟靼琢耍映樘肜锶x宋迨г诨忱铮抛吡恕?br /
  两人走过中街,书正媳妇也从饭店里出来,问干啥呀,应声是到雷庆家吃宴席去,赵宏声说:“你也该把身上弄得干净些!”书正媳妇使劲跺脚,脚上的鞋还是一层灰尘,说:“我这一身又咋啦,梅花还能不让我入席?书正上了礼,他忙得去不了,我是去吃我自己的呀!”狗走得比人快,来运已经走到前边了,却一拐身趴在了一家窗前摇尾巴。哑巴认得那是陈星的住处,走近去从窗缝往里一望,里边是高举起来的一对大腿,便莫名其妙,再望,炕上躺着的是翠翠,炕下站着的是陈星,两人都一丝不挂。哑巴脚一闪,跳了开来,也把来运的耳朵提起来往后拉。赵宏声说:“啥事?”哑巴呸呸直唾唾沫。赵宏声说:“看见啥了,你唾唾沫?”哑巴拦了他,伸了个小拇指,在小拇指上又呸了一口。
  赵宏声那天在雷庆家证实了秦安的病情,使所有的人都没再多喝酒,三箱子瓶装的烧酒只喝了一箱。饭后夏天义和君亭去看望秦安,梅花将剩菜剩饭盛了一小圆笼让给秦安带上。夏天义和君亭在秦安家呆的时间并不长,回来的路上,夏天义对君亭说:“你得过三四天了就去看看他,人到了这一步,什么矛盾隔阂都不要记了。”君亭说:“我和秦安没有矛盾隔阂呀!”夏天义说:“没有了就好。”就又说:“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不行咋就不行啦!秦安家境不好,治了这么久的病,已经是钱匣子底朝天了,又添上这脑病,这……”君亭说:“如果宏声配膏药,我给他说说,让能免费。”夏天义说:“就是膏药不要钱,也总不能只贴膏药呀。”君亭说:“村上是应该补助的,可现在建市场,账上已经腾空了。咱是不是动员三个村民组的人给秦安捐款?”夏天义想了想,说:“捐款可以,但这事万万不能让秦安知道,知道了他不会收的。再说,以两委会名义号召捐款,有的捐,有的不一定就捐,村里有天灾人祸的人家也不少,给秦安捐了,那些人家不捐也影响不好。我想,今天雷庆过生日,那秦安也是有生日的,咱张罗着给他过个生日,趁机让村民送人情,说不定能收到一笔可观的礼钱。”君亭说:“这就好,这就好!”二返身,夏天义就又到了秦安家,秦安已经睡了,秦安的老婆说:“二叔,你要多来看秦安的。”夏天义说:“我会的。”秦安老婆说:“你要再来,不要叫上君亭。”夏天义说:“这我还要批评你和秦安的,有多大的矛盾弄到谁都不见谁了?当干部就是恶水桶,秦安这病都是他气量小得下的。现在你不能说这话,也要劝劝秦安才是,记住了没?”秦安老婆说:“记住啦。”夏天义就问秦安的生日在啥时候,秦安老婆说:“他生日小,在腊月十三。”夏天义就说了他和君亭的意见,要求把秦安的生日提前,当下说定在三天后。
  清风街人都知道了秦安得的不治之症,惟独秦安还以为是大脑供血不足,当老婆说提前过生日或许能冲冲病的,秦安也勉强同意了。过了三天,秦安家摆了酒席,一共五席,夏天义主持,清风街的人一溜带串都赶了来。秦安原是不愿见人,这回见村人差不多都来了,便硬了头皮出来招呼大家,然后就又上了炕歇下。来人都不拿烟酒和挂面蒸馍,一律是现钱,君亭在旁边收钱,上善一一落账,然后将一万三千四百二十元交给了秦安。秦安说:“上善,你是不是搞错了,咋能收这么多钱?”上善说:“你当了多年村干部,谁家你没关心过?你病了,人家也是补个心思,这有啥的,前几日雷庆过生日也是收了上万元的礼。”秦安说:“我比不得雷庆,收这么多钱,我心里不安!”夏天义说:“有啥不安的?要不安,就好好养病,养好了多给村民办些事就是了。”秦安满脸泪水,又从炕上下来,一一拱拳还礼,说没什么好招待的,饭菜吃饱。但来人都是一家之主坐下来吃喝,别的人借故就走了,秦安老婆把要走的人一一送到巷口。
  我是上了二十元的礼,庆满说我的礼太少,不少了,要按我的本意,我还不肯上这二十元哩。我翻看礼单,发现还有十多家压根儿就没来,当然这些都是掌柜子出外打工了,不在家,也有与秦安有冤仇瓜葛的。秦安向来待我不好,我还上了二十元的礼,而秦安对中星关心,中星他爹竟然没有来,这让我想不通。我要去查看中星他爹是什么原因没来,丁霸槽骂我好事,我就是好事,蜜蜂好事才使花与花能授上粉哩。到了中星他爹家,荣叔人是瘦多了,坐在石桌子前熬中药,石桌子对面坐的是翠翠,脸苦愁着。我说:“荣叔,秦安过生日你咋没去?”中星他爹说:“我身子不受活,去虎头崖庙里要神药了。”我说:“你吃宏声的药还要啥神药,要了神药咋还熬中草药的?”中星他爹说:“各是各的作用么,你不懂!”翠翠说:“你别干扰,我让荣爷给我算卦哩!”我说:“你算啥?算几时结婚呀!”翠翠说:“你滚!”中星的爹说:“从你摇的卦上看,还看不明白,去也行,不去也行。”翠翠说:“这是什么话!到底去好还是不去好?”我说:“去哪儿呀?”翠翠说:“你知道不知道,俊德的女儿回来了,裹络着几个人去省城,小芹想去,我也想去。”我说:“小芹可以去,你去不成。”翠翠说:“为啥?”我说:“陈星不会让你去。”翠翠竟火了,说:“引生你就是给我造谣!他陈星是陈星,我翠翠是翠翠,你明白不?先前威胁敲诈陈星,现在又说这话,你是啥意思?”她来了脾气,我也懒得理她,说:“那你们算吧。”拿起了中星他爹的那个纸本本翻着看。
  纸本本上比我以前翻看时多记载了十多页,其中一页上写着“三十九页‘占谒见及乞物’大验案:此卦乃15日早所占。欲知16日去县文化馆事。我因病情加重,买药已花去400元。当继续花。心想去县文化馆找画家高世千画张马卖钱看病,才有三十九页之卦占。大验!奇验!特验!以前我曾向高世千要过画,一次成功,两次未成功。高的老婆瞧不起我,到他家热讽冷嘲,不让坐也不倒茶。可恨的是还用笤帚扫地,以示赶我。高世千待我还好。我以前给他算过卦。中星现在当了团长,他老婆不至于还不理睬吧。即便不理睬,高世千会给我画的。高世千往常不上班,多在家。而16日他无意到文化馆,其刚进内,门卫尚未看见。我向内问人,一人说根本不来。又向内问之,一人说好像来了。我到二道院,两人就遇见。大喜过望,真天助也。后在无人处说明想叫画张马卖之看病。意料中又意外地慨然答应,且说画三马四尺宣。我高兴无比。二人言明17日下午去他家取画,我便去袁老青家住之。17日在袁家吃过早饭,走到县林业局门口时遇到西山湾韩兆林。求我预测,随到墙根详测之,送我三元钱。钱是少,但天下了大雨,韩给了把伞,又去小巷吃过汤面。下午去高世千家,大雨不止,在刚下雨时就忧心万分,若高之老婆因雨不出门,如何是好?!带着极为忧愁之心到高家,高之老婆不在家,谢天谢地。高世千早将四尺宣三马画成,贴在墙上。我真高兴,知心知己的高世千!高世千还说:你培养了中星这个人才,上天会增加你的寿命的。又说了有贵人(指他)保你,病绝对能好之话,百般劝慰于我。高世千可算得上义气乾坤之文人英雄了,夏荣再补于此!天已渐亮了,我之病或许可好?!”
  我看着记文,再没留意中星他爹还和翠翠说了些什么,反正是翠翠一直y沉个脸,后来就走了。中星他爹说:“这娃不中人劝!”把纸本本收了回去。我说:“她不给你一文钱,给她算什么呀!”中星他爹却问我:“秦安过生日去了多少人?”我说:“都去了。”中星他爹又问:“君亭去了没有?”我说:“去了。”中星他爹还问:“收了多少钱?”我说了钱数,他说:“这么多!那咋花呀?!”我说:“行情上礼都是换的,你从不给别人行情上礼,你过生日也就没人来。”他说:“谁家我没去看过庄基?!”中星他爹不高兴起来了,低头熬他的中药,不再理我。我就说:“你前日去县城了?”他还是不理我。我说:“见到我中星哥了?不知剧团里戏排好了没有?”他便抬头看我,说:“得了病就得花钱,以病敛财病能好吗?他秦安给村里做过几件好事算什么,我培养了你中星哥那是对咱全县有功!”我赶紧说:“是这样!”他高兴了,说:“戏快排好了,有一个照片你看不?”领我进了堂屋。堂屋中堂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小,是剧团彩排留影,我看见了照片中有白雪。我一看见白雪就笑。中星他爹说:“你瞧中星在前排中间坐着,他那件西服是五百元买的,一件衣服么,咋那么贵!”白雪在所有的演员中最漂亮。我给她笑,她也在笑,她的左腮上应该笑起来有一个酒窝,但看不出来。
  中星的爹闻见了什么,急跑了出去,在院子里骂我,说药熬干了。我趁机把照片揣在了怀里。我就是那样偷走了照片的。这张照片现在还放在我家炕头前。我每每看着照片,都盼望白雪能从照片上走下来。但是,她总是在那一堆演员中活活地动,却始终没有走下来。我上中学的时候读过一篇课文,说一个人买了一张仙女画,他每次出了门,仙女就从画中走下来给他洗衣服,扫地做饭。所以,我一回到家,便直奔厨房,但厨房里冰锅冷灶。这不怪白雪,白雪演戏,是艺术家,白雪怎么能干洗衣做饭这一档子事呢?我焦急地等待着夏中星通知去巡回演出的事,过了一天又是一天,通知还不见来,而我什么都准备好了,还找着上善学会了一段戏。上善是乐于助人的,可他并不会几段唱词,就教我《背娃进府》中的一段说词。
  这一段说词太适合我了,我把它背诵得滚瓜烂熟,不信我给你说说:哎,人家娃叫,人家娃大头小头的个叫,背的格头往包谷地里跑哩——你寻牛哩,还是撞杆哩?红萝卜缨子换炸弹——着了一个满天飞;屎巴牛掉在n壶里——生装你的醋泡酸梅子;屎巴牛落在秤杆上——受罪哩,你当高鹞子观星哩;屎巴牛钻竹竿——受罪哩,你当过节哩;长虫把头割了——死淋虫一个;长虫缠在辘辘把上——把不缠你,你还缠把哩;哈巴狗立在供桌上——你和爷爷斗起嘴来了;庙后边的南瓜——你还想给爷爷结蛋蛋哩;你是装下的不像,磨下的不亮,升子丢在地里——八棱子没相;锅刷子写字——笔画太壮;耙刺睡觉——p股朝上;打你两个五分——你碔x嘴胡犟;朝p股上蹬上一脚——稀屎拉了一炕;吃的冷馍,睡的冷炕,点的琉璃灯,你还嫌不亮;你是羊皮一张搭在板凳上,生装的四腿没毛,死狗一条,爬下不跑,尾巴也不摇——你是个啥玩意;你真是鬼头r,毛盖儿长在后头,见了你爹,你叫舅舅;花盆里栽娃,坟地没人看——你还当你务人哩;你是吃的石灰,唱的靛花——放你娘的月兰p;把你爹死了——放你娘的寡妇p;屎巴牛落在粪堆上了——生装你的夯货。
  第十九章
  我逢人说起这一段说词,他们说:再不要羞你的先人了,洗脸的胰子当点心吃,你能唱秦腔,看你碔挨戳的模样!清风街的人从来是不重视我的,不重视就不重视,随便吧。我看着他们头上的光焰,笑他们的光焰都是那么微弱,哼,还是自己把自己管好吧!
  我正经告诉你,我是能看见人头上的光焰的。一个人的身体好的时候头上的光焰就大,一个人的身体不好了,光焰就小,像是一豆油灯芯,扑忽扑忽,风一吹随时就灭了。气管炎张八哥的光焰就小。王婶的光焰几乎都没有了。中星他爹的还行。还年轻的陈亮光焰昏黄,我问他怎么啦,他说他感冒了三天,大热天的一犯病浑身筛糠,还要捂两床棉被子。最奇怪的是秦安,他去医院那天,光焰柔弱得像是萤火虫,从医院回来,赵宏声三天给他换一贴膏药,没想到光焰又起来,他已能下炕,又开始在村里转悠,头上的光焰如长了个j冠子。
  这一天,秦安的老婆用豌豆面做了凉粉,秦安说老主任爱吃凉粉,拿了一块,让我搀扶了他去夏天义家。在二叔家里说了一会儿话,哑巴进来了,他的裤裆开裂,匆匆地换了条新裤子又要出门,我问啥事这么急的,夏天义说庆玉的新房今日抹绽上瓦哩。抹绽上瓦是盖房的最后一道工序,我是应该去帮工的,便丢下秦安和哑巴一块去了。
  帮工的人很多,也很热闹。果然是俊德的女儿回来了,也在帮着搬瓦。她见了我就说:“引生哥你好?”清风街人见面都是说:“你吃了?”或者是“老人硬朗?娃娃还乖?”从来不说“你好”的。俊德的女儿问我“你好”,而且是普通话,我就措手不及了。庆玉的女儿腊八和俊德的女儿是同学,腊八说:“人家问候你哩,你咋不吭声?”我说:“你把舌头在嘴里放好,你重说!”俊德的女儿说:“问你吃啦没?”大家都笑起来。我说:“这就对啦,咱是去省城里拾了几天破烂,又不是从天堂上下来的,不会说人话了?!”俊德的女儿骂我狗r上不了席面,便不再理我。屋顶上的几个小伙却说:“不要理引生,他对女人没兴趣,你到架子上来递瓦!”但俊德的女儿没有去架子上,也不在地面上搬瓦,只拿了茶壶给口渴的人添茶。她穿着非常少,原来不知道她这么细的腰,又是一件短窄上衣,腰细得一把能握得住了。添了茶后,她和腊八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腊八问省城的风光,她就大肆地吹嘘,说省城的高楼和马路,说省城里的酒吧和网吧。屋架上的一个小伙也在听她说,听得把一摞瓦没接住,哗里哗啦掉下来。我说:“旧报纸一斤是多少钱?酒瓶子一个是几分钱?”俊德的女儿掏出了口红给自己的嘴唇上涂,又给腊八涂,腊八的嘴立刻像肿了许多。腊八说:“引生,你没去过省城你少说话!人家她爹是收破烂的,人家才不收破烂呢!你能行,你穿的啥,人家这裤子你在哪儿见过?!”我承认俊德的女儿活得比我强,尤其是我看见了她头上光焰很高,像蓬着的一团火,但我心里总有些不服:俊德,种庄稼都种不好么,凭什么一家人倒光堂了?!腊八还在噎我,她娘说:“腊八,你两个回老屋去说吧,坐在这儿说话还让别人干活不干活?”屋架上的小伙说:“不能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菊娃说:“人家在村里的时候你不理不睬,去了省城几年你就眼馋啦?”转过身倒骂腊八嘴涂得是不是吃了死娃子r了?这一骂,俊德的女儿没了脸面,起身走了。屋架上的小伙说:“嫂子你这就不对了,人家也是好心好意来帮工的,撵了去!”菊娃说:“她能给我干啥呀,还不把你们勾引得光说了话!”脸上一恼,雀斑就黑了一层。
  菊娃收拾了一堆做木架时的刨花儿到老屋厨房去了,屋架上的人都歇下来吸纸烟,说:“这臭婆娘,怪不得庆玉见不得她!”我趁机搅和,说:“庆玉见不得她,庆玉见得谁了?”有人说:“谁白胖庆玉就见得谁,庆玉爱吃肥r。”大家就说黑娥又白又胖,那两个乃子像猪n泡。真是清风街地方邪,说鳖就来蛇。正说哩,黑娥穿着一双黄胶鞋来了。我忙打口哨,说:“不敢说啦,说多了惹事呀!”屋架上的人说:“是黑娥来了才说的!黑娥黑娥,你咋这个时候才来?”黑娥说:“来的早不一定活干得多!”挽了裤腿就去提泥包。这女人真的卖力,提着泥包来回小跑,胸脯上两个肥r咕咕涌涌地抖。将一包泥浆提到屋架前了,举着往上递,架上的人在她用力举上来的时候手没抓住,泥包就又落下来。黑娥说:“你卖啥眼哩,你一下子不抓住,要日弄死我呀!”架上的人说:“谁日弄死你了,我媳妇在那边的,你可不敢陷害我!”黑娥抓了一把泥摔上去,骂道:“你碎?倒调戏我?!”泥巴甩了架上人一脸,屋上屋下一片哄笑。菊娃又提了一大壶开水来到新屋场上,瞧见了,脸上又是一层雀斑,问我:“谁让那s货来的?”我偏故意说:“是庆玉叫的吧。”菊娃说:“村里人都死了,偏要叫她来?!”话说得声高,一直负责担水和泥浆的武林刚好过来,就承了头,说:“谁,谁,谁也没,没叫,啊是我们贱,贱了,手,手,手痒了么!”菊娃说:“这话倒说得好,就是发贱,手痒哩,恐怕还不仅是手痒,还有痒的地方呢!”武林说:“啊你,你,你把话说干,干净,净些!”菊娃说:“做了不干净的事还嫌我说的不干净?”武林一时气得越发说不出话来。这边一吵,那些上瓦的都停了手,黑娥就过来说:“谁做什么不干净事了?”菊娃说:“呀,倒有个爱武林的人了,这么热的天你给他戴绿帽子,这阵儿这么爱男人哟!”黑娥力气大,上来给了菊娃一个巴掌。她手上有泥,五道泥印留在菊娃的腮帮上。女人家打架像螳螂,只显得腿长胳膊长,乱抓乱踢,后来就抱住了,你揪我的头发,我也揪你的头发,尖叫声如杀了猪。众人见她们厮打,并不劝解,还说:“不敢抓脸,不敢抓脸!”脸相互都抓破了。众人又喊:“快把茶壶拿开,小心被摔了!”黑娥抢了茶壶往石头上一摔,茶壶成了一堆瓷片。赵宏声黑水汗流地跑了来,将她们拉开,赵宏声的衣服上就沾上了泥土,头上也乱了发型。被拉开的黑娥当然占了上风,对着菊娃骂道:“我就是庆玉请来的,他要是不请我来,你个泼妇就是上吊了直咽气儿,我看见了摘一片树叶挡了我的眼也是个看不见,让你死个硬硬的!”骂过了,却又要去提泥包。武林说:“不,不,不干了!咱这是落,落,落个,啊啥?舔勾子倒是把子,子蛋咬,咬了,回!啊回!”黑娥却说:“咱这么回去算什么?!”架子上的人起哄说:“不回去就不回去,这房盖好了还要住哩!”黑娥说:“住了又怎样?”赵宏声生了气,说:“你们不劝架,倒煽风赶焰的!”就给我招手。
  我过去说:“事情都怪菊娃。”赵宏声说:“你别掺和,赶快回去!”我说:“回去不热闹。”赵宏声才对我说,他刚才在大清堂,夏中星从县上打电话让他通知我,说剧团要巡回演出呀,要我大后天务必赶到县剧团。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大声叫了一声:“哇!”我一叫,黑娥和菊娃又扑到一起厮打开了。打吧,往死里打吧,我张引生现在是不管你们了,撒了脚就往回跑。跑过庆玉老屋前,来运从厨房里叼出了一根骨头,后边又跑上来赛虎,它们就在我面前,你啃一啃骨头放下了,它叼起来又啃一啃,骨头上没有丁点r,它们好的就是那点r味。我在心里说:这下能天天见白雪了,见到了白雪,白雪能不能让我待她好呢?抬头就看天,希望天上能出现星星。我已经很长时间里,每晚回家,一想到白雪就默默祈祷:我还能见到白雪吗,如果能见上,那屋顶上就出现一颗星星吧。然后猛地抬头看天。遗憾的是夜里总y天,没有星星,或许有星星了,偏都不在我家屋顶上空。现在我仰头,才意识到还在白天,空中当然没有星星,而巷口立着夏天智。
  夏天智又从街上买回了几把马勺,一边走过来,一边唱:“人得瑰宝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光。”我立即停住了脚,想逃走,但巷子里没岔口。我心里说:“不怕,怕啥哩!”便侧身站在巷道根,拿眼看着夏天智。夏天智也看见我了,说:“嗯?”我说:“四叔买马勺了?”他却哼了一下,走过去了。他走过了,轮到我唱了,我也唱:“人得瑰宝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光。”
  我一回到家就开始洗衣服,我把所有的好衣服都洗了,还拆洗了被子。天气热,被单干得快,黄昏里我就将被子铺在门前的碾盘上缝,白恩杰来了,说:“真可怜,男人家缝被子!”我说:“我还自己吃饭哩!”他说:“我来给你说个好事的,但你怎么谢我?”我说:“好事你肯给我?”他说:“我给你寻了个媳妇。”我拿眼看着他,白恩杰能有这个好心,还真让我感动。他说:“村里来了个要饭的,才二十多一点,人丑是丑些,但身体好。我给你领来了,你看看。”我抬头一看,大苦楝树后露出一个女人的半个侧脸,撅撅的黄瓜嘴,还嚼着什么,一撮头发干得像枯草,上边缠着条红头绳,也粘着麦糠。我当下就生气了,白恩杰,狗日的,你怎么能给我介绍一个要饭的丑女人,我张引生难道就只配这号女人吗?我说:“你是不是来羞辱我的?”白恩杰说:“我说你很穷,她说老鸦不嫌猪黑。我说你没有那个,人家还是不嫌,说只要能有碗饭吃就行。”我说:“吃屎去!”
  我轰走了白恩杰,被子也不缝了,在家生气,气得一夜都没合眼。天明庆玉却来找我,求我去给他帮工,说是再干一天瓦就上齐了。我们在他的新屋场正忙活,君亭骑了摩托车从巷子里冲过来,猛地兜了个圈,刹住,粗声喊庆满。庆满说:“哎!”君亭说:“市场明天就开业典礼,石牌楼上的活儿还没干完,你倒走得没踪没影!”庆满说:“就剩下那几块雕花砖没贴,我安排人在干呀!”君亭说:“他们会贴个p!你赶快下来!”庆玉说:“他怎么能走,他是大工,他一走我这瓦还上不上?”君亭说:“我管你上不上的?!”庆玉说:“人都说你做事狠,你真个六亲不认!村里的匠人都让你弄到市场,我这房稀稀拉拉拖了这么长日子,今日上瓦呀,连我的亲兄弟都不能帮忙?!”君亭说:“我和我的合同人说话,不和你说。庆满,你要是想拿到承建费,就立马三刻往那儿去,保证开业典礼前完工,否则有我说的没你说的!”庆满从屋顶上下来,在地上抓了一把草,搓着手上的泥,说:“二哥,你们先干着,实在干不完,我晚上回来再干。”庆玉说:“晚上上瓦,我在盖j圈呀?你走吧,你去挣人家的钱吧!”发了怒,将浸过水的一摞瓦一脚踹倒。君亭说:“你给谁发歪哩?”庆玉说:“我敢给谁发歪,我不能踹我的瓦吗?我还要踹!”对着已经倒地的破瓦又跺了脚踩,有一片没踩动,捡起来摔在石头上,碎片四溅。
  一吵嚷,帮工的全停下来。哑巴从屋架上往下跳,又把裤裆?扯了,一边用手捂着一边去喊夏天义。夏天义赶来,扬手先给了庆满一巴掌。庆满捂了脸说:“他们两个吵架的,你打我?”夏天义说:“集体的事大还是个人的事大,你吃了秤锤了,掂不来轻重?”庆玉说:“建市场那是胡成精哩,那么好的耕地建市场,建了市场卖啥呀,卖骨殖呀?!”夏天义说:“放你娘的p哩!你以为你老子反对过建市场,我就支持你把建市场的人叫来给你盖房?你听着,建市场是两委会决定,决定了谁都得服从!”就高声对所有人说:“谁是从那边过来的?”庆满说:“就我一个。”夏天义便对君亭说:“你把人带走,在这儿吵啥呢?!”君亭发动了摩托车把庆满驮走了。
  庆玉蹲在地上不起来。腊八不看场面,站在远处喊:“爹!爹!”庆玉说:“你叫魂哩?”腊八说:“我娘让我向你要钱,说没菜了,米儿面锅里没菜了,要赶快买菜。”庆玉说:“买你娘的脚去,没菜下了不下了!”夏天义说:“这个时候才说没菜了,提早干啥去了?去地里摘些南瓜叶去!”我说:“南瓜叶能当菜吃呀?”夏天义说:“咋不能当菜吃,凉调了不好吃,下到锅里还不能吃?!”他招呼众人该干啥的都干啥,自个竟从木架攀上了屋顶,亲自在那里抹浆上瓦。
  夏天义是个催命鬼,老老的人了,在屋顶上逞能得比年轻人干得还猛,更害气的是他还要督促地上干活的人。他戴着大椭子眼镜,嘴角叼着黑卷烟,总是叫喊我,嫌我提着泥包跑得慢。我的鞋上溅满了泥,滑了一跤,他又在骂,我索性脱了鞋,赤着脚来回小跑。大红日头下,我跑着跑着,脑子就乱了,看见满地的脚丫子在跑,大脚丫的,小脚丫的,长得秀溜的脚丫子和大脚趾根凸着一个大包的脚丫子排起了队,从地上经过,又上了墙,在屋顶的大梁上跑。我害怕这脚丫子队伍,因为那一年从桑椹树上跌下来后,满世界的脚丫子就这么跑过。我说:“我n呀!我n呀!”捡起挂在一根椽上的草帽,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草帽,戴在头上把我隐蔽了起来,然后赶紧逃离屋场。
  天上出了鱼鳞云,鳞一片一片的。天上有一条大鱼哩,我简直都闻见了一股腥味。这时候一只飞机飞过,飞机后拖了条白带,经久不散,天就被割开了,或者是天裂了,漏了水,鱼也不见了。半个下午我就一直看着天,没再回屋场干活,吃晚饭的时候哑巴才把我从碾盘上拉回去吃饭。饭是米儿面,下着南瓜叶,颜色好看,做得也稠,但吃起来苦。我说:“饭这苦哇!”大家都说苦,是南瓜叶把饭弄苦的,就放下了碗。匠人和帮工的都不吃了,菊娃就在厨房里埋怨,训斥着腊八提一口袋面粉去重新轧面条。夏天义累得躺在堂屋的条凳上,让哑巴给他捶背,捶了背又用木槌子敲脚心,听见院子里吵嚷,说:“南瓜叶有啥苦的?”起来盛了一碗来吃。我看见他第一口饭进嘴,眉头分明是皱了一下,我说:“苦吧?”他说:“不苦么,这哪儿苦?”就把一碗饭吃了。我说:“二叔嘴里不苦心里苦。”他拿眼睛瞪我,低声说:“一锅饭哩……你就不起个好作用!”他去盛第二碗,菊娃已经把锅里饭往一个木桶里舀,木勺在桶沿上磕得刮刮响,说:“咱富裕得很么,一锅饭就这样着糟踏?!”夏天义没有吭声,盛了第二碗坐到堂屋门槛上。菊娃对庆堂说:“你把桶提回去,喂猪去。”夏天义说:“你们不吃了都给我留下,我明日吃,看把我毒得死!”
  这是我看到夏天义理儿亏最忍气吞声的一次。他吃完了第二碗,还去盛第三碗,竟然没有人劝他不要再吃了,似乎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话,看他自作自受。这我就生气了,我过去夺了他的碗,说:“这何必呀,一锅饭能值几个钱?!”他说:“那你替我把这半碗吃了。”为了夏天义的脸面,我把剩下的半碗饭端起来吃,那个苦呀,像吃黄连。半碗饭还没吃完,君亭扶着庆满醉醺醺地经过院门前,我听见有人说:“咋醉成这模样了!”庆满舌根子硬着,说石牌楼收拾停当了,君亭请客吃饭,在书正媳妇的饭店里杀了三只公j,喝了五瓶子烧酒,还有一筐白蒸馒。君亭也在说:“吃r吃r!喝酒喝酒!”两人便扑沓在地上。
  再说第二天的晌午,农贸市场就举办了开业典礼。典礼仪式由君亭主持,十分的体面和热闹,这就不用说了,而成百个货台上全有人摆了货,惹得312国道上来往的车辆都停了下来,乘客买了这样又买了那样,大包小包的,像是来了一群蝗虫和土匪。陈星在市场上也有一个摊位,虽然没有苹果出售,却事先到南北二山收购了木耳、黄花和蕨菜,还有三十六只土j,十二只兔子。帮他照料摊位的是翠翠。陈星鬼机灵,拿着他的吉他,一边弹拨一边唱歌,顾客就招揽得多,竟把所有的山货全卖了。喜欢得坐在货台上数钱,钱是一大堆零票子,蘸一口唾沫数一张,就把一卷子要给翠翠,翠翠不要,陈星便拉了领口将钱塞到了她的胸罩里。君亭看着了,并没恼,领着参加典礼的各位嘉宾偏偏走了过来,夸陈星带了好头。林副县长是嘉宾中官职最高的,拍着陈星的头说:“小伙子,好好干!”陈星倒会顺竿爬,说:“县长县长,你听啥歌我给你唱!”县长说:“你这吉他能不能弹秦腔?”陈星说:“我不会秦腔。”君亭说:“林县长也是秦腔迷?”县长说:“爱好吧。听说清风街有个退休教师对秦腔痴得很,还画了秦腔脸谱?”陈星推着翠翠说:“那是她四爷!”县长说:“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四爷?”君亭说:“也是我四叔,我让我四叔来吧。”林县长说:“那不行,我得去看望。”君亭就让翠翠给夏天智捎口信,让准备准备,饭后他带县长到家里去。翠翠一溜烟先跑回去了。
  翠翠把消息告诉了夏天智,夏天智在院子里让人理发着,不肯信。翠翠说:“信不信由你,我把话捎到了。”赌气便走。夏天智又喊她回来,说:“你没哄爷?”翠翠说:“我哄你,让我死了!”梅花一脚进了院,拿起院门后的扫帚就打翠翠,叫道:“你死了好了,就不给我丢人了!”理发人赶忙挡了翠翠,说:“这不怪女子,是她四爷不信翠翠的话,她那么说的么。”梅花说:“几个人都给我说了,这不要脸的一天到黑不沾家,竟然在市场上帮陈星招呼摊子哩!”夏天智和理发人才知道话说岔了。翠翠呜呜地哭,说:“那又咋啦?我帮人家卖货哩,又不是住到人家屋里啦,丢你啥人啦?!”梅花说:“你咋不住到人家屋里呢?夏家人经几辈,还没出过你这号不要脸的!”举了扫帚又要打,翠翠从门口逃开,梅花撵出去,二返身回来放下扫帚,捡了一根树条子再撵了出去。夏天智说:“平常把娃惯得没样儿,这会儿倒凶成这样!娃娃长大了,箍了盆子能箍住人?是不是县长要来?”理发人说:“翠翠说是县长来。”夏天智说:“那你还愣啥,快些理!”理毕了,拿镜子一看,埋怨前边理得太小,说:“人老了头发稀,你理得这么小,秃顶上用什么遮盖呀!”理发人说:“四叔你这头型前大后小,前边理得大了后边就显得更小。你看不见你后边。”夏天智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还是不满意,说:“理成这样,瓜不瓜?!”理发人说:“才理过发都是瓜瓜的,过三天就顺眼了。”夏天智说:“过三天?一会儿县长就来呀!”掏了两元钱打发理发人走,还说:“竹青说理发店不赚钱,凭你这手艺,到哪儿嫌钱呀?!”
  夏天智等理发人一走,就喊在厨房做饭的四婶出来,看他发型行不行?四婶说:“你嘟嘟囔囔训人家理得不好,我在厨房里听着了,也恼得不想理你,你现在是农民了又不是教师!”夏天智说:“就是农民了咋,县长还要来看我哩!”当下又洗了一下头,使头发更蓬松些,就让四婶把院子扫扫,把夏风的小房内整理好,让县长来了到夏风的新屋坐,那里家具新,显得光亮。他自己却把新画的马勺全摆出来,又把颜料和画笔也摆好,然后坐在了藤椅上等候。
  等候了两个小时,君亭并没有领了县长来。四婶要夏天智吃饭,夏天智不吃,说正吃着客人来了多难看,再者,县长既然能来看脸谱马勺,肯定是个秦腔迷,秦腔迷遇到秦腔迷能不唱几句,吃饱了饭就唱不成了。又说:“白雪不在,秦安又病了,那就把上善找来,上善还能唱一段《下河东》的。”四婶说:“你平日架子端着,县长一来就轻狂成啥了?”老两口致了气,不再说话。夏天智坐在椅上看着太阳从屋檐上跌下来,又从台阶上落在院子,君亭还没有领县长来,就怀疑是翠翠说谎了。四婶说:“翠翠这娃口里没个实话,几次给梅花说她去同学家呀,有人却看见她是去了陈星的果园里。她肯定哄了你!吃饭吃饭,再不吃前腔贴到后腔了。”把饭端出来,正要吃,院门外摩托车嘟嘟地响,听见有人在说:“君亭,今日给你过事哩!”君亭说:“不是给我过事,是清风街过事哩!”那人说:“那还不是把猫叫个咪!今日高兴,喝高了?”君亭说:“不高,不高。”夸的一声,院门被撞开,君亭和摩托车就倒在门口。夏天智忙放下碗,说:“来了!”跑到门口,抬头望巷中,巷中没人,一只j昂头斜身走过。倒在地上往起爬的君亭说:“四叔,快把摩托掀开,压住我腿了!”夏天智说:“县长呢,不是说县长要来吗?”君亭说:“县长来不了啦,正吃饭着,县政府来了电话,说东乡镇有人去县政府大门口闹事,催他快赶回去,我是来给你说一声的。”夏天智唏嘘了半天。
  这天下午,君亭就睡在了夏天智家。他是心松了下来又多喝了酒,一进夏天智家就醉睡不苏醒。老两口拖他到炕上,盖了被单,出去到地里转了一圈,回来君亭还在睡着,而炕下吐了一堆东西。四婶一边清除,一边骂君亭,但君亭还是没醒,直睡了两天两夜。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当你在山上,再高的山,山上什么也没有,可你只要一屙屎,苍蝇就出现了。你挖一个水塘,什么也不放,只放水,水在塘里只有半年水里就生出鱼了。我终于背着行李要去县剧团,恰走时想见见君亭,因为我觉得我这一去,说不准就从此脱下了农民这张皮,不受君亭领导了。但君亭在夏天智家醉睡不起,我在夏天智家的院墙外转了转,没敢进去。夏天智家的西隔壁是水牛家,水牛他奶八十岁了坐在墙根梳头,白头发掉下来她绕成一个小团往墙缝里塞,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怪念头,就脱下褂子捉虱子,夏季里虱子少,毕竟还捉住了一只,便也塞进了墙缝里,还用土糊了糊缝口儿。虱子是最古老的虫子,我想把我的虫子留下来。
  我到了县剧团,夏中星他没有失信,就让我跟随他们去巡回下乡,负责保管和展览秦腔脸谱马勺。但他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下乡期间,我不离马勺,马勺不离我,保证马勺不得损坏和丢失。我说:“马勺是我爷,我是它孙子,行了吧!”中星梳他的头发,就那稀稀几根,在头顶上抹过来粘过去,说:“头发少了。”我说:“灵人不顶重发。”他快乐起来了,唱:“王朝马汉一声叫,你把老爷x咬了?”唱完了,想起我是没那个的,就抱歉地笑笑。我不在乎这些,我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我说:“我跟剧团下乡,白雪知道不?”中星说:“知道。”我说:“她没说啥吧?”中星说:“没说啥呀!”我说:“哇!”夏中星说:“你咋啦?”我说:“没啥,没啥。”
  第一站我们去的是竹林关镇,出发时,我看见白雪上了那辆大卡车,我也往大卡车上爬,中星却把我拉下来,让我坐到一辆拖拉机上。拖拉机上装着戏箱和那些脸谱马勺。拖拉机在山路上摇摇晃晃走了大半天,我突然想到我塞在墙缝里的那只虱子,虱一定是饥瘪了,但瘪了的虱即便成麦麸子一样,见风就飘,飘到人的身上就咬住吸人血,飘到猪的身上就咬住吸猪血。我一路都在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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